第358章 情薄至此
点心被福庆拿到了后殿重新检验摆放，纪蓉跟着景飞鸾给皇帝行礼，皇帝这才抬头让他们坐，便继续低下头翻看奏折沉思着，足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帝放下奏折抬起头：“你们有心了，大冷天也知道进宫看朕，今儿带了什么过来，拿来给我尝尝。”
福庆连忙让人将点心小碟一一端过来，送到皇帝面前，皇帝尝了几口，露出满意的微笑，一双锐利的眸子看向在一旁恭谨坐着的女子，又在景飞鸾身上扫视一眼，放下手中点心，说道：“今日怎么这样巧？”
景飞鸾抬起头来看向太子妃，太子妃闺名唤作碧菡，自家姓苏，苏碧菡此人生在名门，是世家最骄矜贵重的女子，当初皇帝下旨将她嫁给太子，苏碧菡满心以为自己未来的命运便是那高高的后座，想不到打击接踵而至，让她猝不及防之下，颇有种楼台覆灭之感。
纪蓉偷偷看了她一眼，见无人作答，只好硬着头皮说：“实在是巧了，小女铺中今日有几样新鲜点心出炉，将军知道了，便要亲自送来。”
苏碧菡闻言冷哼一声：“什么商贾做派，外面的饮食送进来，难道能入皇上的口么？”
她声音柔美，纪蓉却听了一身冷汗出来，这才知道这位太子妃是何等严肃严厉之人，却又不知她这样的性格，怎么会跟着汉王跑了呢？
皇帝摇了摇头，声音淡淡的：“这有什么，将军家开的点心铺子，自然能吃得。全京都的百姓都能吃，朕自然也能吃。”
他摇了摇头，咳嗽一声：“你们母子许久未见，想来也有许多话说，不如今日就在这里说完了再走吧。这么些年来，朕为了当年太子一事日夜悔恨，成日成夜无法安眠，总算苍天有眼，如今文璟归来，与他兄弟联手，将来也能开出一个清明的朝堂。”
皇帝的一席话有如惊雷，纪蓉已经低下头不敢再看，一旁伺候的内侍包括福庆全都趴跪在地上，有人甚至两股战战，几乎不能呼吸。
这一番话实在是当今天下最大的密辛，老皇帝说便说了，他们这些听着的人，谁随便漏一个字出去就是要掉脑袋的大祸，两个品级低的小太监已经在偷偷抹泪，暗道自己命不久矣。
苏碧菡始终保持着端庄坐姿，即便老皇帝说了这么一通让人震惊的话，也只是眉宇间轻轻一动，随即转头看向景飞鸾，皱眉道：“既然回来了，为何还要隐姓埋名？你叔父去你府上，你又为何不见，日前的宴会，你也不来，你这都是何意？”
纪蓉万万没有想到苏碧菡第一次见自家儿子，居然会先出声叱责，她都准备陪着看一出认亲感人大戏了，谁知道苏碧菡对待景飞鸾，比起对待陌生人来也差不了多少。
景飞鸾静默一会儿，说道：“我这几日偶得风寒，因此不能赴宴见人。至于隐姓埋名……想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其中因由。”
纪蓉愣愣看了老皇帝一眼，老皇帝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们母子见面会是这样，和纪蓉露出一模一样的表情。
纪蓉心里略微平衡了几分。
两母子面对面坐着，一个严肃，一个冰冷，除了这些话，竟然没有了其他话题。连一句你过的好不好这样的问候关怀都没有，不仅老皇帝尴尬，纪蓉更是尴尬，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这位太子妃了。
纪蓉微微有些明白过来，景飞鸾这样冷淡的性子是继承自何人，但这位太子妃作为一个母亲，无论如何也太过薄情了一些。
“她是你娶的妻子？”苏碧菡又忽然问道。
景飞鸾应了声是，纪蓉便看到苏碧菡的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京都乃至周边世家，从未听说过有姓纪的小姐。”
景飞鸾冷冷道：“她自然不是名门世家之女。”
苏碧菡便冷笑一声：“你出去了一趟，本以为会多少有些成算，没想到你会任性至此。”
景飞鸾笑的更冷：“娶妻娶贤，蓉儿聪明贤惠，与我很是相配，我谨记着前人之鉴，不敢娶高门中被宠坏了的大家小姐。”
苏碧菡手指轻捏，气的笑出声来：“你这样行事，问过皇上没有，难道皇上竟也会同意你这样荒唐？”
老皇帝皱着眉头看他们娘俩当着自己的面吵架，气的翘起胡子，这两人眼中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因此怒喝一声：“好了！”
苏碧菡立刻收声不再多说，老皇帝看着他们，慢慢道：“你们既然无话可说，就不要在朕面前扰了清净。”
苏碧菡低着头，应声道：“是儿臣唐突了。”
景飞鸾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纪蓉见他在老皇帝面前都这个样子，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垂头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老皇帝看起来像是累了，摆了摆手，纪蓉连忙跟着景飞鸾起身告退，刚出了殿门，她的手就被景飞鸾一把拉住，还没反应过来，景飞鸾已经带着她往一旁路上走去。
白雪中景飞鸾脸色煞白，神色阴晴不定，他步伐稍微快了一些，纪蓉也不说话，慌忙加快脚步，景飞鸾这才意识到什么，重新放慢了步子。
“飞鸾，你要是难受就跟我说，别憋在心里。”纪蓉深深了解那种不被母亲重视的痛苦，她在晔湖村也是这么熬过来的，当初牛榆心对她，和如今苏碧菡对景飞鸾，简直如出一辙。
景飞鸾对这皇宫很是熟悉，七拐八拐就带着她进了一个偏殿，这殿里十分冷清，看起来空旷荒凉，他走到一旁的小亭子里站住，对纪蓉说：“天家无情，我从生下来之后，就没怎么见过她几面。她对我没有感情，我对她又何尝不是一样。”
纪蓉见他逞强，只好不再多说，只是好奇问：“为何你同她没见过几面？”
“宫里有教养嬷嬷，还有乳母内侍，一屋子的人照顾我一个，用得着她几回？她又是那样的家里养大的，怎么能知道如何养孩子。就算我偶尔生病，她也只是过来看望几眼，多得是御医和奴仆们围着我。”景飞鸾说道：“唯有父王十分看重我，常带着我出宫玩耍，后来他在宫外建了府，也总带我出去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