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夜宴

    宣王和汉王被老皇帝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已经算是一种敲打。纪蓉在屏风后转出来，老皇帝也不对她多说别的什么，只让她回容妃处好好呆着。

    纪蓉回了自己住处，呆呆的坐着。嫣红小心翼翼上前问道：“皇上叫您过去，可是为难您了？”

    纪蓉愣愣摇头。

    嫣红和柳绿对视一眼，均不知道她为何这样的心事重重。

    纪蓉自己呆了一会儿，才说道：“皇上是在提醒他的两个儿子，及时收手。若宣王和汉王听不进去，怕是这几天就要翻了天……”

    她说完这些，搓了搓胳膊，问道：“今日怎么这么冷？”

    柳绿轻声说：“看天气是要下雨了呢。”

    “是啊，山雨欲来……”纪蓉摇了摇头，披上嫣红递来的衣服，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视野里是郁郁葱葱的绿和砖红色的宫墙，天空被宫墙分割成小小的一块，任凭她如何抬头都只能看到这一方天地。

    这样的地方，她并不想留下。

    这天晚上的时候，纪蓉就听说惠妃生了急症，宣王连夜请求进宫探望，老皇帝只说惠妃需要静养，打发了太医院不少老御医去给她会诊，宣王无奈，只得在宫外叩首后离去。

    纪蓉本以为这惠妃不过是听说了自己儿子被老皇帝训斥的事情之后装病，没想到次日嫣红出去打听，回来说惠妃是真的生了急症，那些御医一晚上没睡，抓耳挠腮的在琢磨方子。纪蓉对此持保留意见，装作路过往惠妃宫里走了一遭，却见那宫墙外面有数个着甲携刀的宫廷近卫守着，她看了一眼之后觉得心惊肉跳，连忙匆匆离去。

    这种情形放在宫里哪个妃子身上都明显的有问题，纪蓉虽然觉察出了不妥，但也殊无奈何。容妃似乎也怕她多想，打发她抄写经书，剪花弄茶，或是随着自己一起听戏文，宫中气氛那样的紧张，容妃却仿佛事不关己，淡定非常。

    不过小半个月过去，西域捷报通过小滕王设立的龙腾邮局传了回来，飞尘将军重伤战死，一应将领该降的降，该杀的杀，洞朗州已经重新归在朝廷另外指派的新任安西将军名下，景飞鸾更是准备带着大兵班师回朝。

    这偌大的乱事在景飞鸾手中，居然连一年都不到就被平定了，朝廷上下对这位素有凶名的云麾将军越发敬重，朝廷前后忙成一团，只为了洞朗州及飞尘将军的那数十万大兵该如何处理安置吵成一团。

    就在这时忽然有几个老臣越众而出，提出如今山河平定，要老皇帝当朝设立太子，并举荐宣王颇有贤名，在汉王、平王几人之中颇为卓越，请老皇帝立宣王为太子。

    老皇帝气的厉害，当朝甩袖离开，留下宣王一脸愤愤怒色，和看似什么都不清楚的小滕王两人冷冷对视。

    当日夜里就起了乱子，宫廷禁卫虎莩军不知为何忽然大举调动，御林军也有了动作，掌管京城卫军的中郎将半夜里带兵围了小滕王和云麾将军府上，喊杀声一片，连纪蓉都听到了宫外那不同寻常的喊声。

    但不知怎的，这战火终究没有烧到宫中。

    只是次日汉王和平王忽然没有上朝议政，两兄弟同时称病，这到也是个十分令人疑惑的巧合。

    纪蓉多方打听，只听人说汉王似乎是调动了部分御林军，被人当场抓住，而围了小滕王和云麾将军的那些京城卫军和中郎也都全被俘获，整个京都的气息瞬间由打了胜仗的喜悦变成了腥风血雨。

    纪蓉揉着帕子坐在窗前，呆呆的向外面看着。这些日子她虽然什么都没有参与，却从那丝丝缕缕的气息中闻出不寻常的兆头。

    又过了几日，正赶上老皇帝的千秋节。虽然如今世道太乱，但这样的日子总不可能错过。平王和汉王都“病了”，就只有宣王和小滕王代为出头，准备了十分隆重的庆贺宴请。宫里宫外又重新热闹成一片，纪蓉在这样的热闹里冷眼看着那些王公贵族们带着喜悦的面具参加这繁华的飨宴，唯一想念的是那个远在千里之外之人的温暖怀抱。

    她想对景飞鸾说，我们离开这里，我们走吧。

    可这样的纸醉金迷，这样的繁华盛世，她又如何忍心让他抛却一切，只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

    汉王的那位被娇藏在府里的前太子妃，已经被纪蓉求温峤帮忙秘密送到了一处庄子里，纪蓉不知道该拿这位婆婆怎么办，苏碧菡对她的厌恶，她是看在眼里的。

    但若说在这种时候不管苏碧菡，她又真的做不出来。

    反而是景飞鸾，真的对这位母亲不管不问，似乎任由她生死，根本没有半分想要帮苏碧菡出头的意思。

    纪蓉听说这两天苏碧菡十分不安分，似乎在联络不少太子旧部，可惜这些人并不是傻子，能在当年那场动乱中逃生活到如今的，哪个不是人精。太子妃的念头终究会沦为一场笑柄，没有人会如她想象的那样帮助汉王，有现成的景飞鸾在此，太子妃已经变成可有可无的存在。

    没错，不知是谁放出的风头，如今京城里稍有些门路的，早已经打听到了景飞鸾不寻常的出身，那些人知道了景飞鸾的身世，有些年纪大的老泪纵横，还有些人将自己所在书房里，一夜未睡。

    太子的血脉，竟还活在世上。

    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太子，是多少老臣无法抹去的伤痛。如今太子的嫡亲儿子景飞鸾，踏着一条铁血的道路回到了京都，替西原平息叛乱，立下不世战功，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人不欣喜若狂，怎么不让人心思涌动。

    这些事情被关在宫中的纪蓉都不知道，温峤也并没有告诉她，纪蓉的心已经足够乱了，温峤不愿意让她更加烦恼，在酒宴上温峤过来与纪蓉说了两句话，都是些安慰之语，听得纪蓉一头雾水。

    不等她将温峤的话想个明白，老皇帝就带着容妃借着酒醉的名头提前离席，到隔了宴会不远的捉月亭赏荷，纪蓉也跟着一起过去，坐在亭子旁边，看老皇帝携着容妃指着荷花，说说笑笑。

    不多时远处悠扬乐声响起，近侍们送上酒食，老皇帝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拿。

    “皇上，宣王在亭外求见。”福庆走过来，对老皇帝躬身说道。

    老皇帝脸上带着笑意，不经意道：“让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