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闻
清落一回了房间后觉得心情异常烦闷,脱了外衣躺在床上也是久久不能入眠,她强迫着自己入睡,却只将自己逼出了一身冷汗。
秋天的夜凉,又没有到烧炭火的时候,所以屋子里面并不会特别暖和,她翻来覆去,终于被门外的笛声引走,没有在房间呆一会儿便披了件外衫出去了。
广平调是用琴弹出来的,可这会儿听着像是广平调却又不是,只是因为那人用的是笛子,否则也不会传到自己这里吧。其实广平调在外广为流传,只是能够真正奏出其中意味的却又没有几人,这才是这音律最吸引自己的原因。
刚推开门,便觉凉风往衣襟里面钻,可这却不使得她寒冷,反而是觉得异常地清爽。夜里幽静,除了那一点点敲击在自己心弦之上的音符之外,她几乎能够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她习惯于使自己保持清醒,这会儿,她是清醒的,也是迷糊的。
清醒,是因为只穿单衫吹着冷风,怎么可能还会迷糊!
而迷糊是因为,她一时脚下没有管住,竟走到了听雪阁门口。
银白的月光洒落在她脚下,远处有乐曲所引,笛声悠扬,萦绕着人的思绪一般,等到清落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听雪阁门声一响,那吹笛人已然悠悠地走了出来,见到她人,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大小姐。”
他这样理所当然没有一丝疑惑的表情就让清落很是懊恼了,可他竟是一笑接着道:“大小姐要进来坐坐吗?”
清落一直对颜鹤心有顾忌,但此时既然自己已经被他吸引过来,也就没有什么理由让她再离开的了,于是她点了点头。
“颜鹤公子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吗?”清落平静出声问道。
院内房间的灯已经熄了,石桌上却点亮了一盏灯,想来他已经在外面呆了许久。
清落又看向颜鹤,他的长发束起,一支玉簪固定,清落原先只是想着,那个羊脂玉簪瞧着,与他正好相配,却不想会这样惊人。
他喜穿白色,夜里月光清幽,正与颜鹤的形象相符。白衣胜雪玉颜色,回眸一笑天下倾。用来形容他,当真是一点都不差。
清落有些失神,她一向不是个会为美色所迷的人,可颜鹤是她见过最有这种感觉的人。
“夜里清寒,大小姐也睡不着?”颜鹤用一句话回答了清落的问题,还顺带问了她。
清落回过神来:“是。”
颜鹤目光向里面转了一下,停顿片刻才道:“大小姐从前与颜鹤下过棋的,可如今却忘了。”言语之中,竟有几分可惜之意。
清落却是听得心惊,这也就是说,他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吗?他的话比西风还要让她清醒,这人哪里是方才她眼中的那个玉公子,分明还是一个她应该避之不及的人。
“以柔确实是想不起来了。”清落无法,只能以失忆为由推说。
谁想颜鹤却不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清落分明见他眼角划过去的是失落之色。莫非,沈以柔从前真的与颜鹤有过什么?
清落知道,颜鹤从前好像是对沈以柔有些照顾,却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感情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
清落可以坦然地去面对沈国公、苏杭儒,甚至说是曾经与沈以柔相处多年的林子川,却不敢真的与颜鹤多交谈,只是因为他看着太深了,是那种她看不懂的深。她甚至只能一点一点的试探他,而不敢贸然有任何举动,因为面对他,她稍有不慎都会打草惊蛇。
“是啊,大小姐都忘了。”他这句话的失落之意更是明显,更像是一句喟叹,飘散在风中。
他此时的表情让人很想要上前关怀两句,可她的理智却又提醒着她,要对颜鹤保持警惕。
最终,她还是输给了自己的情绪:“敢问颜鹤公子,以柔从前与颜鹤公子当真很要好吗?”
颜鹤听到她的话之后,挑了挑眉,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是想不到她为何会直接问出这句话来。
清落话刚说出口便后悔了,从来没有人说过从前沈以柔与颜鹤关系有多要好,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凭空猜测。
颜鹤像是看出了她的思绪,又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只听他幽幽地说了一句:“大小姐的棋艺,是我教的呢。”
都已经到了教棋这一步了!
一个在府中不受重视的嫡出大小姐和一个府中的贵客,明明知道大小姐已经有了婚约,却仍是对她百般照顾,两人还曾经多次在一起下棋。
清落心中惊讶,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是露出了一点抱歉之色:“对不起,我全都忘记了。”
沈以柔的这些关系,还是等她什么时候能够找到将两人还回来的方法再说吧。
“没事,大小姐的记忆以后会好的。”颜鹤安慰一笑。
清落却知道,自己是永远不可能拥有沈以柔的那些记忆的,至多只是将沈以柔找回来了:“借公子吉言。”
清落目光下落,方才她是被笛声引过来的,可到了听雪阁的门口却没有听到声音,她想要问他,却又不敢,只怕他再生怀疑。
可颜鹤像是注意到了她的心思,将手中玉笛一动:“广平调中意味深长,清落公主是个心思玲珑的人。”
“是吗?”清落装傻道,“我只觉得好听。”
“是。”颜鹤认真地点了点头,“清落公主位高权重,拥有着旁人不能及的的权力,定然也承受了旁人不能承受的孤寒,这广平调中有她的志向,也有她的落寞。”
清落几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坚定,他说的不错,竟活像一个特别了解她的人。可随即又觉得可笑,她分明就不认得这个人,又何来什么坚定认真呢。
她心中好笑,却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能默默地点一点头:“时候也不早了,颜鹤公子早点休息吧。”
“大小姐也是。”颜鹤丝毫没有挽留道,就像是方才将她引过来的人不是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