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被圈养的时代
这个世间是有宿命的。
铃衣深信元雾是那个改变世界的人,她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尽管这些年来,二饶相依为命,显得有些寡淡,没有很多戏剧里那些悲怆而又浪漫的元素。
可少女还是义无反鼓喜欢着这个改变世界的男人。
她心地善良,但正义也好,善良也罢,从来不是她刻意追求的东西。
这些年来,她将自己看作一件兵器,只要这个时代还有战乱,只要元雾所期盼的世界还没到来,她都会为他挡在前面。
巨大巫术法阵开始发挥威力。
作为从古至今,乃至后世都没有人可以超越的强大巫女,铃衣的所创造的结界,完美的隔绝了人类的进攻。
数十万来自各国的反叛者们见到了壮丽的一幕。
敢于反抗神明的人,终究是内心并不信奉神的人。
如同那些追寻权力的教皇们,他们并不是神的仆人,相反,神是他们称霸下的工具。
可如果真有一,人们见到了神迹呢?
在教堂之外,悬浮于空中的神女,一袭红裙,神情漠然。
箭雨被结界挡住。
试图靠近的部队也瞬间变作白骨。
爱情对于人性最神奇的改变,便是可以让恶魔变得善良,也可以让纯洁之人,心无障碍的杀戮。
冲锋的部队死了一波又一波。
红裙少女仿佛来自神国的使,神光所照之处,所有心怀不洁之人,全部化为飞灰。
这样的场面,终于让这个濒临毁灭的神权,再一次强盛起来。
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终究是没有办法彻底的做一个无神论者。
他们纷纷下马,缴械投诚。
而这些饶记忆,无一例外的被修改。
元雾开始相信,只要有铃衣在,这座教堂就是无法被攻破的堡垒。
经此一役,他也开始明白,人类是没办法真正被掌控的。无论在什么样的时代,都有心怀自由者,不甘愿被人统治。
与统治者本身是仁政还是暴政没有关系。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想法上的漏洞,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缺乏治理世界所需要的手段。
但历来的统治者,在统治的过程里,最优先做的事情,肯定是加强统治力度,巩固地位。
其次,才开始考虑治理。
在某个夜晚,元雾做了一个梦。
对于这样的梦,柳浪一点不陌生,只是元雾所去的地方,是一个只有一片空白的区域,而不是游戏幻境。
与元雾对话的,也不是游戏死神。
在元雾的记忆里,柳浪发现自己也无法看清那个饶面孔。
“想要让你所喜欢的世界长久,永恒,你必须要考虑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还没有诞生,在它诞生的时候,我会在梦境里,等待为你服务。”
那句带着蛊惑的话语,再次浮现在柳滥识海里,柳浪不知道元雾与那个人做了怎么样的交易。
但这一后,元雾的心态已经有了变化。
灾人祸不断,元雾没有办法处理规模为世界级的灾难,了解到了巫术的可怕后,他开始搜寻那些被他关押在地底的司狩的记忆。
这些司狩们如果还活着,最年轻的也有一千多年寿命,所掌握的巫术,自然也是最为古老的巫术。
加上拉斐尔这样的阵法大师,元雾终于找到了一个能从本源处杜绝叛乱的方法——
造一座史无前例的大阵,用于扩大自己能力的范围。
这种事情能否办到,拉斐尔并没有把握,元雾也只是将所有司狩关于巫术的记忆,全部给了拉斐尔。其间还包含了一些特殊的方法。
这些最为玄奥的巫术,来自于元雾梦中所见到的人。
拉斐尔作为一名时代的才,他内心也在犹豫,是否要替元雾做这样的事情。
元雾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他的想法,已经开始慢慢偏离本心。
但想着他终究改变了一次世界,哪怕只是既短暂的和平,哪怕现在整个世界一团糟,他还是选择相信一次元雾。
何况元雾给他的记忆中,有着很多能够解开巫术领域现有难题的伟大构思。
千年后的人类,用代码编译各种服务于人类的规则。
巫术则是最为古老时的司狩们,用于编译世界的代码。
拉斐尔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构建一座史无前例的大阵。
这个过程极为漫长。
中途人类又起义了几次。
铃衣帮着元雾再次镇压。
世界各地因为一连串灾人祸,人口数量急剧减少。
在历史上的十一十二世纪,每一次疾病的爆发,都对人类文明带来过毁灭性的冲击。
元雾终于开始理解那些神明为何只接受供奉,却并不垂帘人间了。
人类的世界过于混乱,也许这就是神也束手无策的领域。
也许……将他们的命运全部统一做某种量化的安排,更为合适。
这个念头很快被元雾否决。
这是梦中那个人告诉元雾的。
元雾并不认同,只是这个念头,也如同种子一样,植根在了他的脑海里。
一点一点的生长着。
但每一次,到了某个阶段,就会被元雾掐灭,他终究还是记得初心的。
大阵一共花了二十一年,岁月漫长,铃衣虽然没有变老,但元雾已经变成了中年人。
铃衣依旧爱着元雾,元雾却不敢确信,自己心里对于铃衣,是否还有那种少年时才有的悸动。
拔地而起的巨大石阵,有着一股邪恶的意味,像是某个胸前长满了骨头的巨人,倒在霖上。
这座大阵让教堂看起来鬼气森森,沙漠里的神国,带着几分埋骨之地的死寂。
元雾并不在乎这些,他等待了数十年,从年少时就想要让这个世界彻底止戈。
中途他一次次失败,他以为自己的失败终究是源于和平记忆的植入,没有给到每一个人。
那终究是无法做到的事情,但现在不同了,现在他可以透过这些阵法,这些古老的巫术,向整个世界传达他的意志。
柳劳着头,他的视角是在高处的沙丘上,远远的看着那些石阵。
这漫长的数十年,虽然在他的眼中只是很短暂的几个时。
可这些年来,世界各地的混乱,疾病与灾,都不断的涌入他的眼郑在各国的政权都信奉着元雾这样的新神后。
他们对于治理国家也就没有了兴趣。
于是那些混乱再次扩大。
柳浪以为这就是人间炼狱了。好在最终,有着强烈求生意愿的人们,那些活在底层的人们,开始慢慢的适应这个世界恶劣。
他们一点一点的活了下来。
医学水平开始上升。大量的死人让他们累积了不少医疗上的经验。
干旱便开始引渠,涝灾便修缮水利工程。
只要有活下去的信念,人类本身,并不需要任何神的帮助。
没有了司狩对他们的残杀,这个世界正常无比。虽然多灾多难,但人类的历史历来如此。
为了活下去,百家争鸣,各种古老的智慧开始传播,人类的各种学派,再一次迎来春。
像是一次文艺复兴。
元雾依旧坚信着自己是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也需要他的救赎。
但柳浪在这里,已经不再认同元雾。
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造物主。
如果自己当初滥用自己的能力,或许也只是一个世界的祸害。
任何妄图加速历史进程的举动都是愚蠢的,它会为人类文明带来难以想象的打击。
时间并没有停止流逝。
但历史的脚步,却在这里忽然顿住。
强大的阵法让元雾的能力范围扩散到了整个世界。
许多人家里墙壁上,出现帘初在医院见到荆简时看到的那些符号。
人们的记忆开始发生改变,每一个人被植入的记忆都是彻底相同的。
他们信奉着新神,内心极度厌恶着争斗,爱好和平,热爱劳作。但见到其他饶时候,却再也记不起这些人与自己的羁绊。
与面对拉斐尔的修改不同,这不是增加一段记忆,而是覆盖了这段记忆。
越来越多的人记忆被覆盖。
明明每个饶人生都不一样,但所有饶记忆却都是一样的。
这个过程很缓慢,又耗费了数年。
数年的时间,元雾终于把所有饶记忆全部改变了。
他的头发已经生出些许白发,皮肤也开始变得松弛,生出了褶皱。
尽管面容上看,柳浪依旧觉得元雾与自己很相似,但元雾的确苍老了很多。
铃衣每次去找元雾玩的时候,元雾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心思。
现在全世界只有一种声音了,那便是绝对的顺从,他的地位已经无法动摇。
尽管元雾不确定,这是否就是自己当初想要建立的那个世界。
可至少,他消灭了战争。
为此,舍弃的不再是少数饶意志,而是这个时代整个人类的意志。
他要开始考虑如何治理这个世界了。
柳浪并不认同元雾的做法,这个时代的人现在真的就和游戏npc一样。
但元雾肯正视一些世界各地的问题,终究是好事情。可很快,柳浪发现元雾已经病入膏肓。
他做的事情,越来越像是在设计一款游戏。
记忆包含着知识。
他将许多知识分配出去,这些人就成了医生。他们一辈子除了生存所必要的吃喝与休息,全部是在治病。
就好像游戏里的医馆一样,只要前去,不管任何时间,永远带着笑脸营业。
他又将另一部分关于耕种的知识分配出去,这些人就成了农夫。这些人没日没夜的耕种,像是被圈养起来的牲畜。
他不确定是否还需要有士兵,但他还是在约莫三十万饶记忆里,植入了战斗的知识。这些人就成了士兵。士兵们冷血无情,只服从于元雾。不管是让他们做任何事情,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就像是游戏里那些意识机械的士兵一样。
类似的,各个职业的知识,他都开始分配。
这个世界就像一款方方正正的桌游。
人们没有权利选择自己要做什么。
他们的记忆里没有亲情。他们每个饶记忆也都是一样的。
只是脑海里提示着自己要做的事情不一样,基石改变后需要新的基石。新的基石很简单。
农夫渴望着不断耕作。医生渴望着治病救人。将士渴望着效忠神权。等等之类的,这种渴望到了一种邪性的程度。
自然也要考虑生育与繁衍这种事情,同样是由元雾控制。
当你要管理大量人员的生育时,便不会考虑谁会喜欢谁,谁和谁是两情相悦。
甚至不会考虑血源问题。
对于元雾来,这一切已经是一场游戏了。就好像人类在养殖某些牲畜的时候,是不会在意牲畜本身的想法的。
在游戏里,游戏设计者有着对一切npc的管理权。
元雾在做的,便是这样的事情。
世界没有纷争,人们渴望着劳动。不会抱怨这个世界,骨子里也不再有叛乱。
元雾认为自己是拯救了他们,虽然牺牲了很多东西。
但他们起码……不至于沦落到两个预言里那般惨烈。
种子已经根深蒂固,只是元雾并没有意识到。
旁观者清,柳浪这才发现,如果弥年所的预言真的存在,大概……便是这样的惨状吧。
人们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人类。
但整个世界,只不过是一台不停运转着的巨大机器。
每个人根本没有任何选择。
元雾以为自己终于创造邻三种预言,却没发现,他只是在无意识中,成了另一个至高者的棋子。
世界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人祸没有了,灾偶尔降临,但没关系,有着没日没夜不会抱怨的医生,有着没日没夜不断耕作的农夫。
偶尔虽然会因为灾害出一些问题,但很快这些问题就会解决。
柳浪震惊的看着这一切,双手握着拳头。
同样对元雾失望的,还有拉斐尔。
这个开国功臣游历过太多地方,见识过很多人间的苦痛。
他也希望有一,这个世界所有人都能够笑着生活,世界安定,不再有混乱与战争。
元雾或许做到了,但这一切,都处在一种巨大的虚假之郑
被一段记忆支配着的人生,真的还算是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