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外家
“这老夏家太不厚道了吧，明杰不回来，别的人都是吃闲饭的吗？！把个新媳妇当长工使唤！”
“都怨你！一点点小恩休的你就把不住了，什么靠谱，靠谱到撇下妻女不顾，娶个媳妇儿是替他伺候那一家老小的？！”
郑母看着床上的昏过去了都皱着眉头的女儿，脸上跟胭脂抹多了一样泛着不正常的红，嘴皮都快裂开了，一头长发为了图方便剪了又剪，就这都已经跟稻草一样了，本来白皙的纤纤十指感觉又比上一次见时粗糙了很多…
那感觉简直就跟拿刀子剜她的肉一样，而且是见一次剜一次。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我的叶子本该是多矜贵的孩子...”
郑父本来是一声不吭的给女儿换着、敷着额头上的毛巾，听到这句，马上‘咳咳’两声。
“好了，那时候你也是赞成的，再说比起明杰，你愿意把叶子许给那帮混子中的哪一个？”
“孩子还在呢，少说两句吧。”
郑母这才想起，除了自家外孙女，还有一个生面孔的半大孩子呢，讪讪的闭上嘴，擦掉眼泪，才不好意思的对着龙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可真精神。”
龙峥上前一步，端端正正的道:“郑爷爷、郑奶奶，你们好，我外公和郑姨是一个村的，我和夏樱樱是好朋友。”
“哦，坐吧坐吧，好孩子，别站着，不过，你该叫我林奶奶，我们家不兴从夫称呼。”
郑母说完起身在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白瓷杯子，倒了两杯水递给龙峥，另一杯握在手里很自然的递到夏之樱嘴边。
“好，林奶奶。”
接过水杯，龙峥从善如流的改口，心里却很是纳闷，他可是知道这个省的习惯的，称呼老一辈的妇人都带着夫家的姓，除非是女方出身大家，比较强势，男方则不显的人家，才是各称呼各的。
可是听外公说过，郑家在文革前还是小有名气的文化世家，而郑老爷子本人年轻时也是f大学最年轻的教授之一，林奶奶的家世倒是从来没听说过，可是听她这番自然而强势的口吻，貌似是习惯性的...
...
夏之樱来不及感慨多年后再一次看到外公外婆的欣喜，只顾着缩在妈妈的身边，小心的摸着自家妈妈红肿发烫的手腕，心里却微微松了口气，看妈妈这个情形，应该是猛然间关节活动量过大，肌腱腱鞘发炎了，也就是后世的腱鞘炎，上一世叔叔也有腱鞘炎，自己倒是知道后世治疗腱鞘炎要用的药物，只是现在去哪里找呢？
正细细回忆着前世叔叔用过的那些药物成分和偏方，耳朵里听见了自家外婆和外公、和龙峥的对话，微微阖上眼帘，遮住了眼里的震惊。
本来是多么矜贵的孩子？自家妈妈？这怎么可能？
自己可是知道外公外婆家世的，外婆的父亲生前就是一个私塾先生，去世的早，外婆也算是孤女嫁给了外公，而外公家往前数30年确实算的上清贵，可是矜贵也谈不上啊，难道外婆说错词了？！
林趱将水杯递到孙女嘴边，夏之樱按下心绪，抬眼看着给妈妈细心换着毛巾的外公，再看一眼慈眉善目的外婆，典型的动荡后的文化人样子，历经打压批斗磨难后的平和、内敛、谨慎，并没什么特别的。
“外婆，我自己喝。”
接过林趱手里的水杯，夏之樱边喝边打量着记忆里已经非常模糊的外婆家。
空荡的屋子，家什、书籍、老物件，乱的那几年都被打砸了差不多了，用家徒四壁形容也不为过，这个房子也不是郑家的祖宅了，记忆里妈妈说过，郑家的祖宅是被外公一个游手好闲的同父异母弟弟霸占了，趁外公被批斗时彻底的把外公一家驱逐了出来，貌似这个房子还是外婆父亲留下来的...
不过上一世外叔公那一家人貌似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而舅舅知青下放到西北，在那和另一个南方知青建立了家庭，现在也在那里工作，一两年才回来一次，这个凄清的家里就剩外公外婆两个老人守着。
上一世，妈妈奶奶没了不久，外公外婆也相继病倒了，自己浑浑噩噩的来陪了没几天，两老就隔着一天相继去世，特别是外婆，是睁着眼睛走的。
外公外婆的葬礼是叔叔操办的，除了外公带过的两个本地的学生，都没什么人，很是凄惨。
那时候两家连办三场葬礼，都忘记通知远在西北的舅舅，加上通信和交通耽搁时间，等到舅舅闻三个噩耗赶回来，外公外婆已经入土好几天了，舅妈怀着二宝没跟过来，舅舅一个人像傻了一样，呆滞的在墓地里守了几天，执意要把自家妈妈的墓迁到外公外婆身边。
也不知道那时才六岁多的自己是怎么想的，趴在坟包上执意不许，最后引得舅舅愤恨的回了西北，再后来舅舅随舅妈回了南方，就彻底和夏家人断了联系。
夏之樱双手握着不大的白瓷杯，低着头，微微有些心酸，一次次回忆起这些事来还是会不由自主的颤栗，就如连绵不绝的噩梦，一次次提醒着自己。
对，噩梦，那些都只是噩梦，不会再发生了！
深吸一口气，抬头一瞥，正对上龙峥有些探究的眼神，微微转头，看自家外公外婆正专心的看着妈妈的情况，夏之樱试着张口无声的说了句话。
龙峥竟然看懂了，轻轻点头，然后对着林趱道：“林奶奶，我跟着我外公经常收拾中药，稍微懂一点药理，我去药店配些药给郑姨试试吧。”
“啊，这？”林趱看着眼前的半大孩子，看一眼郑父，有些不可置信。
“嗯，林奶奶，您信我，我可以。”
“小哥哥，我知道药铺，我带你去。”
夏之樱滑下床，准备跟着龙峥一起去。
“樱樱乖，跟你外婆待着，我带着这孩子去。”
夏之樱知道外公这是不相信、不放心两个孩子，暗自庆幸之前杨奶奶那里听了一耳朵于爷爷的全名，不经意的道：“外公，小哥哥的外公是我们村的于爷爷，于庆年中医。”
“咦？是老于啊？！”
...
镇子不大，这时候的街道也简单，主街就这么一条，两孩子沉默的沿着主街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中药店。
“小哥哥，你记着‘生栀子10克，桃仁9克，红花12克...’再加七颗跌打丸。”
夏之樱交代完，也不看龙峥的反应，把刚刚从妈妈口袋里取出的两张钱递给了他。
“小哥哥，去吧，我不进去了，两个孩子，太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