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过酒楼，又相逢
这几日的天有些阴沉，风中凉意又多了好几分。
“娘子，水备好了，若需加水喊我就是。”说着，店里的帮工向姤儿行了常礼，关门而出。姤儿关上窗门，从妆台上拿起一件鹅黄色的裙衫，那是锦儿姐新给她买的。
抚摸着这柔软裙衫，姤儿欣然一笑——下凡不多日，竟认了哥哥姊姊，这几日因病症的扰心烦闷，因两人的陪伴照顾，去了大半。
姤儿将新衣搭在承具上，解开腰带，褪去外衣，里面白色系带上挂着一串串着七块铜钱的吊坠。姤儿小心将吊坠取下，又褪去内里的衣服，将身子浸入温热的水中，真舒服啊。
待姤儿下楼，林锦与阿婆带着孩子已等在下面了。三人见了姤儿，都面露讶异，林锦喃喃道：”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倒不是姤儿相貌有多出众，只是这灵动无邪的气质，柔中带刚的高挑身段，实是寻常女子难有的风范。阿婆笑眯眯地直夸”真俊哪”，男孩则跑上去抱住姤儿的大腿，唤着李姐姐。
”走罢。”林锦说道。阿婆已找到男孩在县城谋生的父母的居址，她和姤儿打算送他们过去。
男孩的父母家距离不远，在几条街后的城西集市里。他们做的是手工的小本买卖，听说了一老一小遭遇的事对自己的不知情感到十分自责，又向林锦与姤儿连连道谢，拿了很多自家的布匹和小玩意儿以示答谢。林锦感到盛情难却，便留下了一些布匹。
稍坐一阵，屋外日光从厚重的云中透出，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姤儿和林锦不便打扰店里生意，便起身告了辞。
西市向来都很热闹，姤儿玩心渐起，拉着林锦东瞧瞧西看看。街上不远处传来炮竹声，然后是几声响彻的锣鼓，已聚集了一些人在那儿围着。
姤儿自然是爱凑热闹的，拉着林锦向人群快步走去。林锦不愿挤入人群，说自己在外面看看就行，姤儿便借着见缝插针的劲儿，如泥鳅般左顺右滑，滑到了人群最前面。
“承蒙各位捧场，今日酬宾，统统半折！”一人站在门口台基上大声吆喝着，旁边摆了桌有师傅正做着油饼，分发给街上的孩子们。原来是酒楼开张，门前正拿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阵仗，留出的一圈空地上正耍着杂，火蛇乱舞，双枪相斗，好不热闹。姤儿难得一见这热火朝天的场景，欣喜地细细看着。
火舌在空中飞溅落地，让姤儿有些眼花缭乱，盯着地上回回神儿。姤儿看见地上一摊水样的，顺着看去，那水体从台基的木桶里沿台阶流到街上。木桶旁做饼的师傅从桶中捞出一舀，滴在面团上原来是油。一个孝儿蹲下用手指头蘸了蘸地上的油，放在嘴里舔吧舔吧，笑了，走到那摊中间又蹲了下。
旁边，杂耍表演接近尾声，一条火龙向天空喷出，化作无数火苗落下，人们惊叹，姤儿随着人群纷纷后退了几步。
等等，火，油！姤儿转头看见角落那滩油面上，孩子还在兴致勃勃地蹲着舔手指，一火苗正从天而降。不好！
未作细想，姤儿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反手一勾将那孩子往人群轻推出去，右脚用力一蹬紧跟其后。谁知石阶下地面光滑，又是油，一个踩空，姤儿看着眼前火苗与自己同时落向地。
姤儿一惊，正要施仙力护着。突然旁边人群伸出一手，伸入姤儿腰下接住了她。
姤儿感觉到那抓着她腰间裙带的手大而有力，稳稳一扯，自己被横空往旁边托起，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身后，油火相溅，一片惊呼声。
“这位娘子，你没事……”姤儿抬头，四目相对，那人语焉哽住，姤儿也愣着了。
是他吗？眉黛青山，双瞳剪水，那日在虞乡未曾细看，姤儿有些拿不准。
看着怀中之人换了身女子装束，恬静面孔添了些柔艳，但那双眸子依旧是杂尘不染的模样，吕岩有一瞬的愣神。人群中传来”妹妹！妹妹！”的呼叫声，吕岩急忙松了松手，暗暗吐了口气，又换上一副嘴角带笑的模样。
“你怎么样？”林锦见火光闪烁，人群骤散，心下一沉逆着人群挤了过去。
”没事的。”姤儿看着正在上上下下检查着自己的林锦说道。这时，火已被面粉盖住了势头，店内掌柜也走来探视姤儿。”真是多亏娘子才不至酿成灾祸啊。”掌柜叹气道。
此时姤儿目光已回到了吕岩身上，未答掌柜的话话，林锦便接过话道：”没有便好，开门第一天便火光冲天，看来酒楼日后必是红红火火呢！”一句话，让慌张皱眉的掌柜听了，登时喜笑颜开，乐呵地笑了几声，便转身朝围观群众喊道：”扰了大家雅兴，今日店内招牌菜，再折一折！””好！”人群中叫好鼓掌，店门大开，围观的人们便鱼贯而入。
“娘子可否也进店尝尝，方才疏忽，今日饭菜在下来请。”姤儿被人群的再次热闹拉回了神儿，向掌柜回礼：”多谢好意。”然后，姤儿转身向吕岩作了个请的姿势，说道：”在下有事相问，可否一起？”
吕岩犹豫着点点头，跟着掌柜往店里走。后面的姤儿被林锦拉了住，林锦说还要买些日用，哥哥也让她早些回去有话要说，姤儿便让她不必管自己，先办其他事去，布匹她吃完饭带回去。
吕岩和姤儿相对而坐，面对这位与自己有过婚约的“林家娘子”，吕岩心力有些忐忑。不过，对方的一句话让他暂时放下了心——只听她开口便问道：”敢问这位郎君，那日去虞乡探查，是为何原由？又有何发现？”
“……”
两人就此开始谈着，说到病症，说到失踪的友人，说到刺客。
”等等。”吕岩突然身子一顿。
感觉到人群中有两道目光直直地射来，姤儿猛一回头，果然，靠近门口的座位上，有两个朴素打扮的男子正注意着这边。他们看吕岩和姤儿突然朝这边看来，赶忙低头，想是发觉被察，又站起来疾步走了。吕岩急忙追了出去，姤儿也抓起身旁布匹包裹跟上去。
“郎君、娘子！再等一会儿，菜很快就好的！”后面掌柜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