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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吕家宴,好友见

    吕岩随着家仆来到大厅时,天色已有些昏暗。大厅里聚满了人,几个长辈围在桌前紧挨着坐着谈话,几个同辈们站在桌旁交谈着,妇女们则在厅外的邻水平台上一边看着孩子一边又说又笑。

    厅门大开着,这年节里热闹的气氛,让人们暂时忘却了冬季的清寒。

    这时,吕岩的四弟吕炫从厅里出来往他妻子那儿走时,望见了吕岩,顿时笑逐颜开,向吕岩行着礼。

    “三兄,真是好久不见。”吕炫说道,“今日陪青儿去外面逛了逛,回来的时候听五弟说你来了,我当时还以为他开玩笑呢,没想到是真来了。”

    吕岩面露笑意,说道:“四弟可别笑我,哪个年节我不在家?倒是你去年不知在哪里逍遥,此时倒怪上为兄的不是了。”

    说笑间,一声清脆的“父亲”传来,吕炫身边跑来了个约莫三四岁的小郎君,后面跟着他的母亲。

    “父亲父亲,他是谁呀?”那小郎君抱住吕炫的腿,抬头眨巴着眼看着吕岩问道。

    “你看,孩子都不认得你,是你的‘不是’不是?”吕炫抚着小郎君的头,看着吕岩笑道,“青儿,这位是你的三叔,快向三叔问好。”

    “三叔好。”那小郎君看向吕岩,小小的身子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模样很是可爱。

    “这是青儿?我记得上次见他,还是个满地爬的小子呢。”吕岩笑道。

    “现在跟你一样,能到处乱跑了。”一个有些浑厚的声音传来,是吕岩的长兄吕焕。吕峰紧跟在后面。

    吕岩转身向吕焕行了礼。

    “看看人家四弟,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小子还没个定性。”吕焕半开玩笑地说道,“背着我们悄悄成了亲,这也算了。这次还不把弟媳一起带来,真是过分了。”

    听着这话,吕岩愣了愣后和一旁的吕峰对了对眼儿。看来在这一大家子面前,父母还没说破这事儿。吕岩便对着吕焕歉然笑了笑,不作回答。

    当时若知道会有家族聚会,自己还会来,吕岩当时就不会任由自己一时起意了。

    或许,当时的自己以为,姤儿可以帮他撒很久的谎。而现在的每个人见到吕岩,都会提醒他,那个一去无踪的人,和那时自己察觉不到的情思种子。

    晚膳开始了,一桌男子,一桌女子和孩子,各自谈论着各自的热闹。坐在饭桌旁的吕岩,听着家中男丁从文学谈到战事,从民生谈到政治,大多是吕岩很久未曾听到过的言谈。

    吕氏一家,彼此际遇不同,性情不同,官职不同,因此讲述的也是各有各的趣味,吕岩倾耳听着。这种情形,好似回到了七八年前,也是年节之际,也是一屋子的人,谈论着彼此的经历、所学和所感,当时吕岩也是这样津津有味地听着。

    酒席间,吕岩在通亮的灯火中回忆起那时的觥筹交错,到后来的满目疮痍,再到现在心头的点点星火。刹那间,恍如隔世。

    第二日。

    城西的西市再往外的小山下,是一片临时搭建的客栈,大大小小地沿山脚排着,店门口挂着红黄色的旗子,有的还摆着文曲星的神像,旁边竖着三根香燃着。

    吕岩沿着街往里走,街上的行人很少,两边卖笔纸经书的也不太吭声,只在有人经过时吆喝一两句。吕岩暗自感叹,这真是名副其实的“书生街”啊。

    苟杳住的不是客栈,而是这“书生街”末端的一间小宅院里。这本是吕岩三叔为偷得清闲建的避暑小居,冬季天寒没人住,苟杳却选择了这里。

    看来昨夜长辈们说得没错,苟杳真是选了个好地方。四方学子在京城无依无靠,身上的银两也不多,便自然形成了这些小客栈,朝廷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不过两年,这儿的荒凉地便成了清寒学子们读书交流的“黄金地带”了。

    扣响宅院的门,迎面开门的是林锦。

    宅院不大,只有一方土,两间房。林锦热情地招呼着吕岩进来,领着他进了书房。

    不出吕岩所料,苟杳正坐在书案旁埋头读书。他听见动静,一抬头见是吕岩,急忙撑着桌案抖抖腿,站了起来。

    吕岩本来打算送点东西过来就回去,但看那苟杳似乎并不介意舍去读书的时间,和吕岩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吕岩得知两人来京城时见到了林锦的哥哥林谦,他正在做卖草药的商人,虽然买卖不大、薄利多销,但好在以前林家在京中有一定的人脉底子,销路正在慢慢打开。

    苟杳和林锦自然也问起了吕岩的近况,以及为何不见姤儿。在知情的好友面前,吕岩只得避重就轻地说了大概实情。

    “你是说,姤儿和一个男子走了?”苟杳问道。

    林锦在一旁听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个男子,是不是看上去硬朗英气,穿着很贵气的模样?他好像之前姤儿回家乡时来找过她......”

    吕岩似听非听地点着头。

    苟杳倒不以为意,从和姤儿初见时就知她的交友随和与往来浪迹,所以并不觉得疑惑或担心。这个有些粗枝大叶的人对朋友的了解,一点都比不得他的朋友对他,此时的苟杳仍未有丝毫注意到吕岩此时的黯然沉默,自顾自将话题转移到了科考上。

    而观察入微的吕岩,却在短暂怅然后又把注意力转回了苟杳身上。他见苟杳支开了一旁沏茶的林锦,面色上似有话想说。

    “迎考之际,我在这儿打扰了也算久,你不急着赶我走?”吕岩问道。

    “......”

    苟杳喝了口茶,站了起来,打开窗扇望着院内的阳光。这时,大门外吕岩刚刚经过的安静道路,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吕岩仔细听着,好像有吟诗的声音,和掌声,还有杂七杂八的议论声。

    “你听,外面又开始了。”苟杳说道。

    “这是......在赛诗吗?”吕岩站起来走到苟杳旁边问道。

    苟杳点点头,说道:“嗯,隔三差五地来一场。”

    “这不挺好?你没去试试?”吕岩笑着问道。

    苟杳却摇摇头,轻轻关上了窗扇。“刚来时,我去参加过几次。”苟杳转身踱着步说道,“也遇见了几位有才气的学子。本想一起深入探讨学术,拓展见识,但是......”

    苟杳回到了坐榻上慢慢坐下,吕岩也跟着坐了回去。

    “只是,他们经常出门,不太有机会能交流。”

    “出门?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屋里好好学习吗?”吕岩问道。

    苟杳皱了皱眉,说道:“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后来听说他们是带着些书画作品去给城里有些名望的人评鉴,前几日还有人找到了韩明府的门下。据说若有幸得到贵人赏识,那么考中的可能就很大。”

    吕岩也蹙了蹙眉,回想起印象中好像也有过一些书生去找过他的表叔父,当时表叔父还和他说道了几句他们写的诗。

    “我朝科举,重学识,也重名声,当年醉吟先生,还有更早的陈伯玉等,都是因其才气闻名被赋予官职。”吕岩说道,“他们拿诗去毛遂自荐,大概是对自己有信心把,这有何不妥?”

    苟杳倒了一杯茶,拿在手上,说道:“本没什么不妥,毕竟有才外露无可非议,但是,这样一来,这街上的人看到好处,纷纷效仿,要么在城里自荐,要么在大街上大肆舞文弄墨,真正潜心读书的,就不多了。你说,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看着苟杳脸上带着疑问和不满的神情,吕岩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在这样的氛围下,众多考生中不免会滋生出些沽名钓誉之徒,或是结党营私之辈。

    略加思索后,吕岩弯弯嘴说道:“没想到你也能被外面的热闹扰了读书的心思,我还以为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苟杳一时哽住,看着吕岩,只听他接着说道:“我呢,这些天别的没什么长进,倒是想通了一些事。”

    说着,吕岩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开口道:“这世上选择,不在世人眼光,而在自己。昔日勾践卧薪尝胆,众人为耻,今朝太宗玄武之变,却成就了贞观之治。一时的委曲求全甚至越过道义,能真的去评价一个人吗?”

    苟杳听着吕岩说的话,似有理,却又不赞同,眉头锁得更紧了。

    “所以,推崇德礼也好,深究学识也好,最重要的,是始终知道此心,究竟忠于的是什么。倘若世道如此,何不放开了心走出去看看,也好试炼试炼自己的心。”

    苟杳思索着。

    然后,他起身,向吕岩深深作了一揖。

    “受不起受不起。”吕岩也回了一揖,然后慢慢咧开嘴,有些贼笑地问苟杳道,“所以,明日丁府的郎君丁褚松摆宴请客,你跟我们一起逛逛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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