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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美人花,隔云端

    自那日与姤儿在昆嵛山分别之后,吕洞宾没了妖魔可抓,便去三重天的仙山顶上找钟离权一同修习了。

    “行啊吕小子,我这么多年都没抓着的堕仙,竟被你几年的功夫给灭了啊。”钟离权斜倚在仙山顶的长石上,扬着扇子对吕洞宾说道。

    吕洞宾垂头一笑,道:“也不是我一人之力,有好几个帮手呢。”

    “是么,有我认识的么?”钟离权坐起身问道。

    “柳悦,之前和你说过的,同期入仙籍的一名仙人。”吕洞宾摆弄着手中的剑囊袋子,说道,“还有……女娲族的神女,和她在凡间认识的几人。”

    听到“女娲神女”四个字,钟离权的身子僵了一下,转头向吕洞宾问道:“女娲神女,她叫什么?”

    “白牡丹。”吕洞宾手上一滞,轻声回道,“你认识他么?”

    “哦……”钟离权心想看来女娲族已经传代了,便摇了摇头,笑道,“不认识。不过你小子不是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么,怎么会结交了一群人?”

    回想起这原因,吕洞宾的喉结动了一下,看着手上的剑囊,转开了话题:“老钟,我成仙之前让你帮我保管这剑囊的时候,真的没有说什么吗?都这么久了,想换个新的。”

    钟离权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你当时也没说,不过看你的样子挺宝贝它的。”

    挑了挑眉,吕洞宾抬头向钟离权说道:“老钟,你那儿有修习追踪的仙书么?这次下凡捉妖,觉得这个挺重要的。”

    “我记得以前教过你一些,哦对,那时候你还没成仙,估计是忘了。我找找哈……”钟离权在宽大的袖口中掏了几下,抽出一道金光汇在空中,化为了一本薄薄的古书,“这个,里面讲各种追踪术的,不过因性而异。草木取于地、走兽取于鼻,人仙呢取于心,你要挑着适合的追踪术练,一个两个便好。”说着,钟离权站起身来,一边往山下走着一边说道:“你练着罢,我还得到凡间一趟,最近这地象不太安稳,去看看。”

    送走钟离权后,吕洞宾便留在了仙山顶上日日夜夜地修行,只是他越努力地想静下心来,越是心绪不宁。仙山阳光普照,就会想起白牡丹那胜似阳光的微笑;仙山电闪雷鸣,就会想起躲雨时她的调笑;提剑练武时,就会想起与凡间那几人一同除魔的前前后后;翻阅古书看道鼻嗅的追踪术时,就会想到这个可以给洞朝学……吕洞宾觉着,他怕是疯了。

    若是有一丝真意,他便愿意贪恋,可是,她对他的执着,却全部都是因为那个人——那个娶她为妻的男人。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心底又一次长长地叹息,吕洞宾翻了页古书,继续读着。这么多的追踪术,绝大多数都需要先练就相应的功夫才能施展,吕洞宾一页页地翻着,终于在临近末页的纸上停了住,上面,记着一个随手可施的法术,名为“牵丝咒”。

    “心丝为牵,弱远强近,一系便定,只为一念动……”吕洞宾读着书上的话,心道可惜一次只能用在一个身上,不过用一次解一次,也还是方便的。于是,他正身盘坐起,开始学着书上所写念咒。

    手腕上,渐渐泛起了一道红光,微弱而清晰的心跳在腕间一下下地跃动着,紧跟着脉搏的跳动,却比之更慢一些,向一边拉扯着。

    这是什么?

    吕洞宾放下书卷,依法重新施咒,手腕上的扯动更强了一些,还是那样的速度。奇怪,自己没学过牵丝咒,难道这是别人给我系上的,是谁呢……这样想着,吕洞宾起身提剑,向手上牵引的方向去了。

    清乐庄的后园新增了一些红灯笼,将园子的夜景映衬的更为红火明亮,姤儿趴在湖边的石桌上,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牡丹娘子,青禾还在大门外跪着呢。”苟小萱走过长廊,有些为难地对姤儿说道。

    “梅娘不是把工钱结给她了么……”姤儿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酒杯,拖着长音说道。

    苟小萱往外挪了挪酒壶,张了张嘴,轻声回道:“虽然看她吃里扒外,给布庄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挺气的,可是现在青衣布庄的货滞了销,别说付给青禾钱,他们自身都难保,所以青禾她身上银两不多,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实在是很难。”

    姤儿伸手去抓酒壶,却被苟小萱挪手躲了去,便撑起身子说道:“你不是都这么过来了么,人犯了错,自然要承担后果。她爹呢,我不是给她银两治病了么?”

    “病情耽误,还是走了。”苟小萱说道,将酒壶藏在了身后,“牡丹娘子,你别喝了,马上就要大婚了,不能这样。洞朝呢,也不来管管你。”

    见苟小萱皱眉责怪的模样,姤儿撇了撇嘴,慢悠悠地站起来说道:“好罢,那坛酒挺香的,送你了。你去和青禾说,布庄是肯定留她不下了,就算我们不计较,庄里上下又会怎样看她待她?咱们在南方的采工坊,虽然苦点儿却也安稳,她若愿意,就安排去那儿罢。”

    “是。”苟小萱点头道,“那娘子早些休息。”

    姤儿摆了摆手,起身往别院走去了。苟小萱看着她蹒跚的背影,想到自布庄的新货销路又打开了之后,牡丹娘子便闲了下来,想是之前太忙了,她这些天十分地嗜睡,看上去神情恍惚的,还经常喝酒。有时苟小萱想问一句是不是成亲之事逆了她的心意,可她是薛亮梦寐以求的妻子,说到底,是他们俩的事,自己可不能从中添乱……轻吐了一口气,苟小萱端着酒壶往前院去了。

    听到苟小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姤儿停住了脚,往回走到轩厅旁的假山旁,往山石洞里摸索着,终于拿出了一壶新酒。站起身,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姤儿一回头,便见一个黑影从园墙上跳了出去。

    “什么人!”姤儿瞬间清醒,追了出去。

    吕洞宾飞快地跑着,拐过一个巷口,刚想翻身躲进马厩里,却停住了脚步——他为什么要躲呢?

    转过身,吕洞宾定定地看着追上来的姤儿。

    “吕……洞宾,是你?”皎洁的月光下,姤儿的脸上甚为意外,又带着几分惊喜,向吕洞宾问道。

    “嗯。”吕洞宾绷着脸,藏起了心中的紧张,说道,“我只是来问问,这个牵丝咒,是怎么回事?”说着,他念咒施法,手腕上亮出了红光,随后,一条红线从他的手上伸展出来,如生长的藤蔓,向姤儿延伸过去,缠住了她的左手。

    姤儿抬手看了看这道光,抬头向吕洞宾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追踪术,你给我施的,你不知道是什么?”吕洞宾只道是姤儿装傻,收回法术背过手说道,“我只是过来和你说一声,既然咱们两不相干,便请把这咒给解了,以免多有牵连。”

    姤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回想起在大阳村吕岩给她系上红线的一幕,一时无言。本来以为他找她是为放心不下,却不想竟是为了断干净联系,这“牵丝咒”,明明是他施的,可是,现在他竟然来找她“兴师问罪”。

    姤儿心头的惊喜一扫而空,生起了一丝怒气,哼笑一声道:“吕仙人自能解,又何必多此一举,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的。若是没别的事,先告辞了。”

    “哎……”吕洞宾向叫住转过身去的姤儿,却忍了住。只见她月光下的背影,显得那样瘦弱憔悴,迈着小步往前走着的双脚因为还醉着酒而有些椅,步履越来越快,脚下变得凌乱。

    这牵丝咒,不是系者才能解开么?刚刚苟小萱说,她马上要大婚了,和谁,薛亮吗?短短二十来日,她为何变得如此消瘦无力,看着这么地让人心疼?

    一个个问题涌上脑海,吕洞宾看着姤儿走远,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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