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送走了武则天，宋玉心情复杂以及，一屋子宫人忙前忙后的收拾着，她就坐在床榻上，兀自纠结。
“太平......”上官婉儿低着头走进来，眼睑低垂似有心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放心好啦，我娘不会骂我的，我就是想她了，跟她闹别扭。”宋玉以为她是担心武则天责怪自己，宽慰道。
上官婉儿抿着下唇不语，片刻后半跪在榻沿，犹豫了一会说道：“太平，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望着她闪耀的黑眸带着千丝万缕的疑惑和笃定，宋玉心知她的把戏也被婉儿给看破，只得点头说道：“嗯。”
“为什么？”上官婉儿赫然抬眸，眼里不是疑问，却是愁困。
“我......”宋玉心中一跳，不知该怎么敷衍搪塞，看着婉儿眼中投来的祈盼，硬着头皮道：“我不想你去尚宫局。”
“为什么？”上官婉儿仍是如此问，令宋玉蓦地惊骇一下，意识到她所问的不止是为什么而已，在明明都不需要继续纠结问题的时候，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做引来天后。
上官婉儿脸色有点暗沉，语气平淡得很，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直把宋玉惊得说不出话来，又不敢不回答她的问题，忐忑半晌，忽然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想你去，我不想尚仪是你替我挑的，谁都可以，你不行。”说罢宋玉转开了身子，激动地呼吸有些紊乱。
天呐！我都说了些什么？追回已来不及了，婉儿那么聪明，怎可能听不出这话里面的意思？
上官婉儿看着她避开自己，那语气里的急切和近乎宣泄，瞬间勾起了自己心里的忧愁。
“太平，婉儿也不想去，如果可以，婉儿愿意做你的尚仪。”
宋玉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她的接话，突然这话传入耳中，紧接着便感到有双手握上了自己的臂膀，几乎是很用力的抓住了手臂的衣料。
“不可以！”宋玉大惊失色，醒悟到自己不能说错话，突然转过身摁住她的双肩道：“婉儿，我想要我娘替我去选这个人，她是我的亲娘，我不想将此事假手于人。”
虽然不知婉儿是否相信这个理由，但宋玉却希望她将此话当真，可是她又忍不揍去想婉儿会不会因此去请求武则天？心头似有一把尖利的匕首抵住，泛起隐痛。
上官婉儿只是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看进心里去，清寂的目光使原本温柔的轮廓平添了几分清冷，叫人不由得害怕。宋玉紧紧按住她的肩膀，喉头涌动，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她害怕婉儿察觉到什么，又多么的渴望她能知道自己爱她的心意。
“太平，婉儿只是想你知道，婉儿是真的不愿意去尚宫局替你选这样一个人，婉儿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能就像你也不希望那个人是我替你选的一样心情。可是婉儿多希望将来有一个跟我一样的女孩子，能照顾你，陪伴你。”上官婉儿只是说出了自己最单纯的想法和愿望，落在宋玉耳朵里，却叫她又是感动又是锥心刺痛。
“嗯！婉儿，除了娘，就属你对我最好了。婉儿，没事的，我娘答应我明年再说这事。”宋玉点着头，却是避开了令人敏感的话题。
上官婉儿心里不禁隐隐有点失落，她其实是想借此表明不愿跟她分开，但见太平没有讲，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呢？何况说到底，她还是没有弄明白为何自己会对安排尚仪这件事这般介意。
她自认自己属于随遇而安的人，不会对任何事情去强求，更不会去勉强任何人，所有的一切，该来则来，该去则去。可偏偏就是如此在意，她不想去尚宫局，因为不想有这么个人出现，但若交给别人，哪怕是天后，也不安心，害怕太平不喜欢，不满意，照顾得太平不好。
上官婉儿觉得苦恼极了，这些弯弯绕绕的她一点都不明白，头一次看不懂自己，和以前的那个自己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妄自博学多才，原来有的东西书本上也不会教给你。
“婉儿，我们看书去吧。”宋玉见她沉默不语，暗付难道这就是姐妹义气？可惜这件事上头她们谁都做不了主，不想继续纠缠，不愿见她不开心，于是下榻拉她起来。
上官婉儿努力一笑，被她牵着手随她上楼，想着太平最近是愈发的爱读书，爱学习，不由自主的又感到一阵欣慰开心。她喜欢这样的宁静，静静的看着雪花的坠落，静静的羡慕着蜿蜒的火蛇，静静的陪伴着太平。
弘文馆有多了两个世家的娘子，听说是早以宫女身份入宫，于掖庭宫内学馆学好了礼乐和女红再来学诗书子集的。一个是姓刘，一个姓窦，都是勋贵世家的望门娘子，生的姿容婉顺，举手投足俨然是矜持守礼的闺秀。
私底下，韦如芳对二人友好亲切，上官婉儿则对她们很是欣赏赞叹，宋玉却不以为意。或许是温顺的女子见得多了，宋玉更婉儿这种独特的温柔。
“太平，咱们去哪？”用罢了晚膳，上官婉儿本要看会奏章，宋玉却拉着她要带她出去玩儿，说是这样劳逸结合。这词儿新鲜的很，但上官婉儿明白其意，便愉快的答应了。
“你说呢？”宋玉拉着她走在花园里，虽说是寒冬，但园子小石径两侧都有浅浅细细得沟子，沟里头有源源不绝的热水水流，加上各处石翁里散发的明亮的光线，一点都不会觉得冷。
“我们去含凉殿？”上官婉儿心想即然要玩，那便去找李旦好了，看得出来太平很喜欢这个旦哥哥，一见到他太平就开心的很。
果然，宋玉脸上明显的一喜，高兴的说道：“我们去给他个惊喜。”
含凉殿的宫人们看见她们忽然造访，纷纷上前俯身施礼，宋玉丝毫没有理会，直直地闯入了殿门，上官婉儿在后挥挥手说道：“都起来吧，不用理我们。”心中不免偷偷的笑着，原来自己也可以有气派。
“哎呀！太平、婉儿！你们怎么来了？”原以为迎接的会是李旦，却没想到竟然是李贤。
太子失宠的谣言不胫而走，就连这内宫都有着母子不和的传闻。宋玉能理解他每日里承受的是怎样的压力，几个兄弟中，李贤是她唯一一个不想见到的人。他从第一眼带给人的感觉便是永久的不顺畅。他对任何的人的疏离，总是影响到了宋玉的心情，看见他，宋玉便再开心不起来，也不知为何，总那么令人心绪烦乱。
今天的李贤，虽然脸色阴郁的有些可怖，但他的笑意却是真的，灿烂的不同以往。宋玉好奇地看着他半响，直到他第三次叫自己才回过神来，笑问道：“二哥今天似乎特别的高兴呢。”
李贤点点头，爽朗地笑道：“是呀！是啊！你们来了，我当然高兴啦９有……”他神秘一笑，悄声道：“下个月，我就又要开始监国啦。”
宋玉“啊！”的一声，“真的？！”这意味着武则天和李治即将离开长安去洛阳。
李贤点点头，又看了看上官婉儿，含笑道：“婉儿该当晓得。”
“嗯，天后过完上元节便会照往年去洛阳小住。”上官婉儿微微颔首，此事天后前不久还特地提及过，言语里充满了对李贤的期待，上官婉儿自然听得出来，天后这是想远离大明宫，不想给太子造成压力。
“那恭喜二哥了，嘿嘿，娘不在，就没人管着咱们了。”宋玉只是随口说笑，却想探究一下李贤的反应。但见李贤面色舒缓，似乎确如自己心中所猜般，还好自己不是太子，更不会去跟武则天夺/权。
“太平！太平！你们看我刚做的香囊。”一听这声音，就都知道是李显来了，宋玉无法想象他那胖胖高高的身体是怎么保持的身形稳健，全没有胖子该有的摇椅晃。
李显一头栽进他们之中，右手拿着个黄色的香囊在眼前晃荡，期待的看着三人。
李贤无奈的摇摇头，负手进了殿内。宋玉拉着上官婉儿，跟着进去，嘴上撇了撇道：“成天就知道鼓捣这些玩意儿。”
李显不以为意的笑道：“婉儿，你闻闻看。”
眼见李显将手里的香囊凑了过去，上官婉儿正待低头去嗅，却被宋玉一把拉过。
“哼，我来。”宋玉介意李显对上官婉儿的亲近，心电一转，贼贼的笑着拿过香囊，煞有其事的闻了起来，片刻，她抬头看了看李显，呐呐地说道：“这是什么做……”接着便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太平！”上官婉儿大惊失色的抱住她。
李贤大声叫道：“来人呀！来人呀！快叫御医！”转头怒目看向李显，责怪道：“你这什么东西？”
李显挠挠头，支支吾吾地道：“没……没……没什么呀，就……就是花园的花瓣做的。”
上官婉儿忧急的轻晃着宋玉，见她不醒转，皱了眉头，语气有点不好的怀疑的说道：“花瓣做的怎么会弄成这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