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爸，妈, 我回来了。”杨篱直奔着家里而去。
刚推开门, 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果酒香。
嗯？
这个味道，好像是梨酒的味道。
冬天的时候, 水果没有夏秋那么丰富，其他品种的水果虽然也不缺, 但相对来说价格上就要贵一些，拿来酿酒不划算。苹果、梨这样的水果更加方便, 而且滋味还好。
“小篱笆回来了啊。”妈妈看见杨篱的样子, 稍稍愣了一下，“瘦了，白了，也比以前好看了。小篱笆, 你是不是去整容了？”
“……妈, 你可真是我亲妈。”杨篱刚一回来就听见妈妈这么说,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有一个团队给我打理造型, 教导礼仪等等, 要是还不好看, 我就没脸吃娱乐圈这行饭了。”
这一次回来, 他已经申请好了，有差不多两斤的肥胖空间！
啊, 他真的很想吃肉啊。
以前没有钱的时候一门心思想要赚钱, 如今富裕了一点之后最大的想法就是好好吃一顿肉。
人生啊, 就是这么的无常。
“你爸爸正在酿梨酒呢。”妈妈笑着抱了抱自家儿子，“你提着什么东西呢？这么沉？”
“特产。”杨篱将袋子放下来，“像这些补品，还是我们老板让我捎回来的呢。其中有一套护肤品，特别适合妈妈你用。”
这套护肤品是妥妥的贵妇牌，单支的价格就已经叫普通人肉痛了。这么全套下来，价格更是惊人。不过没关系，他们老板就是这套护肤品的代言人，对方公司送了几十套给他们工作室的人，拿来送礼绝对足够了。
去一个顶级巨星的工作室里工作，除去正常的工资津贴和奖金之外，这些代言的奢侈品也算是福利之一。不管是拿去送人、自己用还是倒卖出去都可以，零零碎碎加起来，一年下来的收入几乎翻番！
“我知道，这是无束代言的。”妈妈看见护肤品眼睛一亮，不过相比起护肤品还是更加在意郑无束代言且赠送这一点。毕竟他们家是酿酒的，看起来皮肤本来就比常人要年轻许多，对护肤品也没有那么迫切的需求。
我就知道，郑无束才是妈妈心中的最佳儿子代表！
杨篱哭笑不得。
“饭菜都已经做好了，都是你爱吃的。”妈妈将东西分门别类的收起来，“你爸还特意将将酒窖里那坛三花酒拿出来了。别看你爸平时说你说的多，但说来说去，能陪他喝酒的也就只有你了。”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喝酒的人多，懂酒的人却少。爸爸作为酿酒人，不但懂酒，还知酒，可惜酒友没有几个，而且基本都不能和他多聊几句。等到杨篱出生之后，耳濡目染之下反而能和爸爸聊几句。等到杨篱长大了，学会了手艺，又在外念了大学，将经验和科学理论结合起来，能和爸爸说的也就更多了。
杨篱摸摸自己的肚皮，心想反正自己也已经不可能练出腹肌了，干脆舍命陪君子了，“三花酒吧老爸可真舍得。只要下酒菜好吃，我陪老爸喝两杯。”
三花酒，需要三蒸三熬，是米香型小曲酒的两大珍品之一，晶莹透明、蜜香清雅，醇甘爽冽，独具米乡特色、最正宗的三花酒，要取自漓江之水，慢慢萃取，前后花费心力差不多是普通酒的三倍，这才能得出正宗的口感来。
对于一个小酒坊来说，这样费时费力的酒无疑不适合售卖，加上要在外地取材，因此杨篱家也就只酿了十坛放在酒窖里。如今陆陆续续的，差不多连五坛都没有剩下。
别人家继承遗产的话，大约是房子、车子、珠宝首饰什么的。但如果是杨篱家，就只有一整个地窖的美酒了。
杨篱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的师父因为生病需要做手术，实在拿不出钱来。爸爸就从地窖里取出了一坛酒，出去了半个月回来之后就换回了钱，虽然老师傅最后还是离开，但起码手术还算成功，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酒这种东西，是越取越少的。
时间一久，储存的条件就更加苛刻，甚至到了一定程度还有变质的危险。可是一坛子的美酒，也许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酿酒。一代的酿酒人，从有意识的给自己酿酒开始，等到自己即将老死的时候，大概也只能酿酒出一坛让自己珍爱的酒。
杨家这一代继承了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一个有趣的规定，那就是每一代的手艺人在学艺成功之后给自己酿一坛酒，不拘种类，也不局限是已有的美酒还是自创的，一直等到即将死亡的时候才开坛，请来亲朋好友一起饮用做以送别。
印象里杨篱喝过的最美味的酒，差不多就是老师傅临死之前请全家喝的那一碗酒。老师傅的人生格外坎坷，也经历了许多年代动乱，因此他酿的那一坛酒十分浓烈。
印象里，杨篱有记忆醉酒的那一次就是喝了那一口送别酒了。
杨篱走到客厅，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他爱吃的菜，爸爸就坐在一旁，边上放着那坛三花酒。
爸爸上下打量了杨篱一眼，笑了，“刚才就听见你妈妈说你整容了，不错不错，的确是比以前好看，有个人样了。”
瞧瞧，爸爸就是不会说话。
什么叫做有个人样？
哪怕是他中二杀马特的时候，也是全县上下最帅的那一个！
“整容呢是没有必要。”杨篱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这先天的基因虽然不太好，但好在我后天努力，又是健身又是保养，所以就比以前能看了。”
爸爸假装没有听出杨篱的调侃，举起酒杯呡了一口。
嗯，时间久了，和三年前开的那一坛酒味道又有一点区别。
父子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有时候品评一下这酒的滋味，有时候又说一下家里的生意，倒是其乐融融。妈妈就比较简单，拿着手机开始看郑无束演的电视剧，然后慢慢吃饭，等这对父子两慢慢说话。
也只有儿子在的时候，杨篱爸爸才能喝的尽兴，毕竟有话聊。
十几杯就下肚之后，杨篱也有了点醉意。家里的酒就是和外面的不一样，这劲儿不小，“爸，妈，其实我这一次回来除了看你们之外，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先别急着高兴，还未必能成。”
想要从老爸这里掏出美酒来，那无异于在他身上割肉，还是直接将利害关系说清楚比较好。
“是这样，央视呢最近在策划一档节目，叫做《特色华夏》……”
杨篱细细的将这档节目的影响力还有定位都说了一遍，又说了一下王楚红之前说的话，告诉他们这档节目很多人盯着，想要成功上位也挺难，他们也就是博一个机会而已。
等到杨篱说完，爸爸已经停下了喝酒，妈妈也将电视剧暂停了。
他们都在考虑。
“央视啊。”妈妈感叹了一声，“国家办的节目我是很相信的。如果真的能上这档节目的话，我们家的酒不但不愁卖，恐怕连徒弟也不缺了。”
“哪有这么简单？”爸爸皱眉道，“像我一样的酿酒人全国各地还不知道有多少呢，恐怕大家都会盯着。”
一炮而红的机会谁不想要？
想想之前《舌尖》系列捧红了多少道菜，这一次投资更大，影响力更广，恐怕抢这个机会的人就更多了。
“咳，那爸妈你们的意思是……”
“当然要上，不然你无心继承我的手艺，我们祖祖辈辈的传承岂不是要断送在我手里？”爸爸坚定不移道，“我也和你说过我们这手艺的历史，你太师傅小时候可是和宫里最好的酿酒师学的艺，当时宫里几乎囊括了各地名酒的秘籍，你太师傅后来走南闯北的，才将手艺学到手，要不是后来国家动荡……我们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说起来也算是命运坎坷。
不知道怎么搞的，从太师傅那一*屏蔽的关键字*始，他们这一代的酿酒人几乎全部都是老实憨厚不会来事的性子，而且吧运气还不是很好。这个地方没有多少喝酒的习俗，但胜在日子安稳，勉强也能活下去。好不容易经济腾飞了，各地的名酒在地方政府等等的支持下百花齐放，新工艺酿酒技术大肆发展，于是，更挤兑的这种手工小作坊没有地方走了。
那些名酒他们也不是做不出来，可需要花费的时间、成本、精力，怎么也不能和人家企业相比啊？加上各种假冒伪劣产品的出现，更加不少人对手工作坊谈之色变，日子就更加不好过。
杨篱当初去学酿酒工程，其实也是想要了解新工艺酿酒和古法酿酒到底有什么区别。但系统学了之后，杨篱明白这年头新工艺酿酒方法是大势所趋，它们经过系统的量化标准，人造的酿酒环境，不但能又快又好的出酒，还能保证口感。
而古法酿酒则是凭借手艺和经验吃饭的，有时候还要看老天爷给不给力，限制的因素太多。当然，古法酿酒有时候也能因为天时地利人和酿造出顶级的美酒来，但这几率实在小，费的功夫也多。集团的酒就不一样，起码能保证瓶瓶都在七八十分。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杨篱爸爸当然也能凭借自己的收益去大型酒业集团里做个酿酒师或者顾问，但这么一来，他一辈子几乎就只能酿一种酒，不但要受到各种限制，酿出来的酒也要被打上集团的烙印。
酒就和茶一样，不同人泡出来的滋味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不过我和爸你的想法一样，一定要去拼一把的。我会拍一些我们家里酒坊的资料还有视频过去，家里的果酒还有哪几种，我也带一点过去给别人品尝。”
“果酒要带，不过我有一坛自酿的杨柳，你也取一瓶带过去吧。我们想要和别的酒坊竞争这个机会，肯定要比别人更加出色。”爸爸沉默了好一会儿，咬咬牙说道。
“杨柳？”杨篱真心有点惊呆了，“卧槽我都没有喝过，老爸你也太舍得了吧。”
爸爸姓杨，妈妈姓刘，这杨柳酒取得就是谐音，是当初爸妈*屏蔽的关键字*的时候专门酿的，也是爸爸施展自己生平所学酿出来的一坛酒。只有等到爸妈*屏蔽的关键字*周年纪念日的时候，爸爸才舍得拿出来和妈妈喝。
是的，和妈妈喝。
和杨篱这个徐球是没有关系的！
用爸爸的话说，这是他和妈妈之间的爱，他一个小屁孩要喝就等有对象了自己酿，不要来喝他们的，气的杨篱小时候和老爸冷战了两三天！
……都说老爸性子憨厚，但要真是性子憨厚，一个家境贫寒的酿酒人是不可能娶到老妈这么个漂亮的美人儿的。据说老妈当时拒绝的那些个年轻才俊现在各个都功成名就了。
不过爸妈的感情也的确叫杨篱羡慕。
数十年如一日，虽然他们偶尔也吵吵闹闹，但妈妈要老爸做什么老爸顶多唠叨一句就去做。家里的钱全归老妈管就算了，偶尔老爸攒点私房钱也是给妈妈买礼物，分给杨篱的几乎没有。
杨篱偶尔反抗一次，老爸就给年少的他买了一堆练习册当礼物，杨篱吃了一次亏之后就不敢再逼逼了。
“嗯，明年就是我和你妈*屏蔽的关键字*三十周年。”老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酿的另一坛杨柳也可以开封了。哎，我每年都会给你妈酿一坛酒，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至于这一坛，我估摸着你妈也喝腻了，你拿去送人吧。”
等等？
什么时候酿的？他怎么不知道？
杨篱将目光看向妈妈，妈妈白皙的脸皮上泛出一点点红晕，瞪了杨篱爸爸一眼，“说什么呢？”
粉红泡泡快将杨篱给淹没了。
……是真的！
看见妈妈这个反应杨篱就知道了。
“我真的是亲生的嘛？”杨篱不由的问了出来，“你们什么时候酿的我怎么不知道？”
“夫妻之间的情趣，怎么能被你知道？你要是知道了，这酒还能剩下来？”爸爸反问了杨篱一句，“你这个徐蛋，当年出生的时候就将你妈折腾个半死，幸好你老子我后来去结扎了。你说你要不是个带把的，像你妈我也就忍了，偏偏小时候调皮捣蛋什么都干。十几岁的时候还和人家搞什么大梦不醉家族，你老子我半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过人！”
“……你别说了，丢人。”杨篱捂住脸，简直不想回忆当初年少中二的时候。
那个时候，杨篱觉得什么葬爱家族什么的太难听了，凭借着“特别能喝”这一点，在连续喝趴下了十几个小子之后，就成了帮派老大，帮派名字就叫“大梦不醉”，每天调皮捣蛋，没事还偷家里的酒出去和兄弟们对瓶吹。
气的老头子快要血压升高了。
后来还是妈妈有办法，买了个照相机和dv机回来，将杨篱中二的样子拍下来做成视频，没事就给杨篱放一次，放的杨篱羞耻心爆棚，立刻将帮派解散，认真念书去了。
现在他想方设法的想要毁灭录像带都没成功，天知道他爸妈将东西放在哪里了？
“来来，吃菜。”妈妈大约觉得不好意思，给他们碗里夹了好多菜，企图堵住他们的嘴。
“好。”妈妈说话还是很管用的，爸爸立刻就将妈妈做的菜吃光了，吃完以后对着妈妈夸了几句，眼睛里都是情谊，“夜晚的时候要不我们开坛杨柳喝一点吧。”
“行。”
……妈的这饭吃不下去了。
杨篱默默低下头，觉得自己之所以一直没谈恋爱，纯粹是因为被爸妈从小腻歪到大造成的。
他要么不谈恋爱，要么一定要找个比他们还能炫的，让他们也品尝一下自己从小遭受到的痛苦！
第二天的时候，妈妈起晚了。
杨篱已经过了脸皮薄的年纪，没事还要讽刺老爸一句，“幸好老爸你结扎了，不然我怕是要多出十几个弟妹来。”
“要这么多孝做什么？”老爸不耐烦的挥挥手，“孝子调皮捣蛋的很，辛辛苦苦养到了最后也还是要离家的。还是*屏蔽的关键字*好，一辈子就陪着我。要不是大家都生孝，我都不想让你妈吃这个苦。我这辈子就没让她掉过眼泪，她生平哭的最惨的时候就是生你带你的时候，被你气哭的。”
杨篱被老爸堵的没话说。
我忍了我忍了，酒还在他手里呢.
杨篱这么自我安慰一番，“你等着，我以后一定找个比妈更好的。”
“那你怕是找不到了。”老爸一脸认真，“我给你说，这别人说的都是虚的，你是赶上了好时候。要是你爸我在你这个时代出生，我就是你们口里的丁克家庭。话说回来，你要是有孝子了，别叫你妈带。女人带一个孩子起码要老十岁。你看看那些*屏蔽的关键字*的，是不是看起来都比你妈老很多？”
这话倒是真的。
孩子多了，对女人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不过这也是看个人的缘法，有人喜欢孝，就有人不喜欢孝。妈妈其实挺喜欢孝，不过杨篱能陪伴她的时间毕竟少，更多时候还是爸爸陪伴他。爸爸的工作地点就在家里，天天都和妈妈待在一起。
妈妈以前也很少喝酒，这些年为了爸爸也学习了不少知识，早就能够帮老爸打下手了。
等到杨篱初中寄宿的时候，爸爸为了找寻最正宗的地方名酒，没事还会带着妈妈去外地旅游，和当地的酿酒人交流感情，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这么想想，也许自己还真不可能找到另一个人在老爸面前炫耀了。
杨篱一时有些沮丧，脑子里却忽然闪过郑无束的样子来。
看来自己真的是被气糊涂了。
这是老板老板老板！
不是别人。
小篱笆你清醒一点！
好在老爸气人归气人，但是说话还是算数的。
很快，老爸就带着杨篱开了酒窖，将葡萄酒、梅子酒各取了一坛给杨篱，这是雨水最丰富，甜度最高的那一年酿造的，口感特别好，妈妈也挺爱喝，老爸就多酿了几坛。
不是错觉，在拿出这两坛酒的时候，杨篱觉得比老爸拿出那坛杨柳还要更加心痛！
杨篱当做看不见，熟练的用绳子编织好，将酒坛提在手里，然后接过了那一坛杨柳。
因为妈妈偏爱果酒，所以这坛杨柳差不多就是用各色水果酿造而成的，酒呈现微红色，看起来有点像是橙汁。但是口感十分丰富，带一点的酸甜味，还隐隐有一点药香，男女都很适合喝。
唔，这坛杨柳自己还是先扣下一半吧，到时候请老板一起喝，剩下的那一半再拿去送节目组。
物以稀为贵嘛。
自己都没有喝过就这么送人实在太可惜了。
杨篱心里有了打算，面上却不动声色。
“儿子。”老爸突然喊了一句。
“啊？”
“你在家里没事就走神，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姜还是老的辣，杨篱身上的不对劲很快就被看出来了。
“……没有，你看错了，我只是因为工作多太累了而已。”
“哦。”爸爸也没有继续追问，“你也学了这么多年的酿酒，你自己也该为自己酿一坛酒了。你们年轻人分分合合太快，如果真遇见了喜欢的，哪怕最后不能在一起，一起喝一杯你专门为她酿的酒也算是个不错的回忆。”
“……您当年就是用这手泡到我妈的？”
“这自酿的酒，喝的不是味道，是心意。”爸爸慢吞吞的看了他一眼，“你怕是还要好好学呢，脸皮不厚，下手不快，怎么能追到心上人？”
“咳，我请假的时间不多。老爸你之前酿的高粱酒再给我一坛，我之后回母校送我的老师喝。”杨篱没有理他，反而开始打起了别的主意，“不要小气，给我最烈的，我要灌醉那些小瞧我手艺的老师们！”
爸爸看了杨篱一眼，从角落里拿了一坛给他，“嗯，这是劲头比较大的补酒，你拿给你的老师们喝吧。你们老师年纪大了，要是喝高了你可没有钱赔。欺负老年人，没本事！”
杨篱气的直哼哼，他就欺负了怎么着？
回去之后不将那些导师喝趴下他就不信杨！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