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回忆
“这次去的是什么地方？”下山的时候赤司拉着汐里的手走在前面, 看着她的打扮好奇地问道。
汐里单手解开绑在胳膊上的护额, 看了看, 皱起眉头非常苦恼，“唔……去当特效演员了？”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下山后他们坐进车子里, 赤司换了个话题，“这次是一个月零二十一天，道明寺他们前几天还想闯进我们家找你, 给你请假的理由是回中国休养，不过他们不信。”
汐里听着他说了一通道明寺的所作所为，忍不住笑出来，“我会好好跟他解释的。”
回到家里，汐里跟征臣、秋织打过招呼, 回到房间换衣服, 身上这身衣服零零碎碎装了不少东西，有危险的武器和看不懂的卷轴，汐里找了个盒子把它们装起来放进柜子里，又确认衣服里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后扔给女佣，让她去清洗。
汐里泡了个热水澡，从灰扑扑变得香喷喷, 她裹着浴巾走出来，路过镜子时不由停住照了照, 她侧身将背部对着镜子, 那里光洁如玉, 在灯光的照耀下白得发光, 别说伤疤，一丝瑕疵都没有，她鼓了下嘴把浴巾拉起来。
清新的空气，美味的食物，柔软的床铺，真是舒坦的日子啊，汐里扑上自己的大床滚了两圈，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了眼睛，见到赤司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来，吃饭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来，但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在独自一人的房间，汐里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眼角沁出一滴泪珠。
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累啊，心脏就像坠着重物，要非常用力才能如往常一样跳动起来，每跳动一下就花费了她许多许多力气。
窗帘遮光效果太好，外面的月光一丝都照射不进来，整个屋子黑黝黝的，像是被关在了盒子里，汐里感到压抑无比。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一个红发的男人，看不清五官，表情时而悲伤时而厌恶，不想看到他，汐里睁开眼盯着天花板。
这次记忆没有删除干净啊，她在心里打趣自己，但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坐起来打开床头的灯，换上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易”，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既然睡不着就出去走走吧。
汐里打开窗户探出头看了看，巡逻的保安不在视线里，她的房间在一楼，汐里直接从窗户跳出去，落在柔软的草坪上，躲躲闪闪地跑到院子边，翻墙出去。
她一落地压低身子往前跑，直到跑得看不见赤司家大门了，才停下脚步松了口气。
如果被他们发现了就麻烦了，汐里解开眼睛上的封印，闭眼深呼吸，然后睁开眼睛。
眼前，是另一个世界。
已是半夜，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几下车灯闪过，皓月当空，伶仃几颗星星在旁显得黯淡无光。
但在汐里眼里，天上飘着的，电线上趴着的，角落里缩着的，哪哪都是妖怪，这个夜晚真是热闹地不行。
“哟西。”汐里叉腰，而后伸手指向前方，“今晚汐里大人要斩妖除魔！”
她左看右看从角落里拎出来只巴掌大的小妖怪，走到路灯下踩住它的尾巴，汐里拔出刀，对向它。
妖怪只有神器能杀掉的话，那她变成神器不就好了！
汐里闭上眼，她接触最多的神器就是兆麻、囷巴他们，那是什么力量呢？她模拟了一下，睁开眼睛盯着小妖怪，举起刀来。
“叽——叽——”小妖怪连叫声都很小，一直挣扎着想要跑掉，跑来跑去甚至一头撞到汐里的脚上都挣脱不开。
汐里抬起脚，小妖怪咕噜噜地往前滚，撞在墙上，蠢得不忍直视。
“算了，找个丑点的试吧。”汐里嘟囔了一句收起刀继续往前走。
走在深夜的街上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跳着走外八字走滚着走都没人看得见，自由自在，汐里和街边墙上的一只猫对着“喵”了一会儿，在街灯下对着影子摆各种奇怪的姿势，踹飞一个想过来骚扰她的醉汉，隔着栏杆叫醒院子里睡着的看门狗，在它的吠声中飞速跑开。
总之，干了一堆很无聊的事情。
汐里继续往前走，她要到远处那片聚集的黑雾中去，她记得毘沙门说过那叫时化。
那么那里应该有很多妖怪吧。
汐里不累就蹦蹦跳跳，累了就慢慢走，走不动了就坐在街旁的台阶上，顺道弹飞角落里的小妖怪，期间还跑进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吃了个饭团，走出来抬头一看，时化的地方还离她很远。
她喘了口气，平时都是坐车，真不知道这里面积有这么大，如果能飞就好了。
可惜这一时半会儿也长不出翅膀啊，汐里耸耸肩，她看向周围，眼睛突然亮了。
不能飞，但是她可以荡过去啊！
她走到无人的地方，释放出力量，缠住了路边大树的树枝，一收缩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汐里对着旁边人家的屋顶落地，一声轻响，她轻笑了下，脚下用力跳到了另一家屋顶上，她现在所用的这种力量，非常像弹簧，甚至可以收缩空间，汐里用这种方法飞速地前往时化的地方。
效果事半功倍，汐里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这时前方出现了一只妖怪，汐里跳到路旁的树枝上，蹲在那里观察着这只妖怪。
像只变异的鲶鱼，色彩艳丽，头顶长满了眼睛。不是特别大，但是丑，就这只吧。
她看准距离，拔出了刀，将力量挂在树枝，像抓着条绳子一样荡了过去，反手，用力，斩！
锋利的“易”将这只妖怪从头到尾划拉开一道深深的伤口，妖怪吃痛反击，但下一秒，汐里整个人被抽回了不远处的树枝上，她蹲好看向那只妖怪。
妖怪嘶声尖叫，在原地翻滚着，突地停住不动，身体炸裂开来，结成一个银色的印记。
汐里跳下树，开心地握了下拳，有用诶，有用诶！
那她以后就不怕这种妖怪了！
汐里眯着眼看了看不远处的时化，转身就走，现在还是不要过去送死了。
“汐里？”一阵风吹过，一人一狮出现在她的面前，毘沙门坐在高大的囷巴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果然没有看错。”
“你怎么在这里？”
汐里兴冲冲地跑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囷巴的鬣毛，仰头对她微笑：“毘沙门姐姐，好巧啊。”
毘沙门皱起好看的眉头，摸了下自己的耳钉，听里面的兆麻说了些什么，“如果我没看错……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半了，你一个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嗯……”汐里迟疑了下，“散步？”
“上来。”毘沙门朝她伸出手，“我送你回家。”
汐里握住她的手，爬到囷巴的身上，坐在她身后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毘沙门沉吟了一声，对囷巴说了个地点，片刻之后，她们在一座神社降落下来，“这里是我的分社，如果不想回去的话，我们聊聊吧。”
汐里跟着她走进去，不一会儿，变成人形的兆麻端过来两杯热茶，和两碟点心，她捧着茶喝了一口，清香扑鼻，香甜可口，这就是神明喝的茶啊。
“汐里，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那个时候你说要跟我讲叶王的事情，我却没有找到你。”毘沙门单刀直入地提出疑问。
“您知道，穿越吗？”
她把从小到大总是穿越到异世界的事情告诉毘沙门，然后有些期待地看着她，“您有什么办法吗？”
毘沙门蹙起眉头歪头想了片刻，抬头看向兆麻，见他摇了摇头，带着歉意看向汐里，“我之前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抱歉，我可能没什么办法。”
汐里有些失望，眼角嘴角可怜巴巴地耷拉下来，眼里还浮出了泪光，毘沙门看着于心不忍，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们神明……也不是万能的，我是武神，是跟战争有关的神祗，日本有八百万神明，或许有其他神明能解决。”
毘沙门看着汐里的眼睛，对她真诚地点点头，“我会帮助你的。”
真是好人、不对，好神！
汐里抽了抽鼻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毘沙门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熟悉起来才发现她多么的温柔，她擦了擦眼角，正襟危坐，“毘沙门姐姐，我跟你讲叶王的事吧。”
她将所知的叶王相关的事都跟毘沙门讲了一遍，听得毘沙门都有些怔楞，“所以说，叶王转世，且还没有放弃消灭人类的目标？”
汐里点点头，毘沙门呼了一口气，“没想到时隔一千年，还有机会再见到这位老朋友，不过如果他还不知悔改，我会阻止他的。”
“我想找到他，就是因为他能解决我的问题。”
“叶王嘛……他确实很强，堪比神明的存在，汐里，如果我见到他，一定会通知你的。”
呜，又想哭了，汐里抽抽鼻子，“毘沙门姐姐，我给你供奉座神社吧，你喜欢在哪里？东京塔旁怎么样？要不然我去电视台打广告宣扬你的事迹，去纽约时代广场！让全世界知道您人美心善武力高强。”
“啊？”毘沙门都愣住了，她摇摇头，“不用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旁边的兆麻眼睛发亮，在走之前跟汐里比划了个姿势，回去看短信。
毘沙门同意让她今天住在神社里，如果有事的话直接呼喊她的名字，汐里找了个垫子躺下，硬硬的地板当然没有床舒服，但她很快睡着了。
睡前最后一个念头，还是要去找叶王才行。
“威娜，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回高天原的路上，兆麻又忍不住问出口。
其实他对汐里观感不错，虽然刚开始觉得她有些太过自来熟，还以为她对神明有所求，但她并没有，而且还非常懂得感恩地想要帮助威娜扬名，这让兆麻对她的好感飞速上升。
“啊，她是个人类啊。”威娜突然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呆呆地眨了眨眼，“跟她相处的时候总觉得她跟我的神器们我的家人们没什么两样，过后才反应过来她其实只是个人类而已。”
“以后我会注意的。”
“不不，这样也很好。”兆麻扶了下眼睛，他调查过汐里，日本鼎鼎有名的赤司家，在日本的名声恐怕比威娜这个神明都要大，如果和她搞好关系……
威娜的电视黄金档轮播广告！全国连锁店的代言人！专辑能卖出三百万！……威娜扬名全世界指日可待啊！
兆麻想得有些激动，忍不住低头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走在前面的毘沙门打了一个寒颤，她摸了摸肩膀，奇怪，怎么有股冷意。
清晨的阳光透过单薄的木门照了进来，汐里哼唧着皱了皱眉毛，翻了个身，咣当一下脚撞在了桌子上，她抽了口冷气，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捂着脚无声地哀嚎了半天，疼痛减弱后汐里坐了起来，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围，大惊失色。
完了，跑出来忘记回去了！
汐里整理好衣服、收起垫子，急急忙忙地拉开门，看到有个人正在那里参拜，她不好意思地挪到一角。
那人参拜完，站起来冲汐里笑了笑，“吃饭了吗？我给你带了便当。”
“咦咦咦咦咦，诗织阿姨？！”汐里吃惊地瞪大眼，下意识地摸了把胸前的项链，她弯腰勾起放在下面的鞋，穿上跑到她身边，不好意思地低头，“你怎么来了……”
“今天天气很好啊，我想出来走走，趁着来接你。”诗织柔声说着，她仰头看着神社，“我还不知道这里有座毘沙门天神社呢，好久没来参拜过了。”
汐里随她的视线看了一眼，现在这种年代，毘沙门天这种武神，哪怕身为七福神之一，也没多少人来参拜了，受欢迎的多是学神、福神那些……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挪到诗织身边，低声向她道歉：“对不起，诗织阿姨，让你们担心了。”
她年龄不小了，结果搞了场离家出走。
“没关系啦，没关系。”诗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今天啊我们两个好好逛一逛吧。”
诗织带她到车上简单洗漱了下，看着她把便当吃干净，两人下车，在路旁慢悠悠地走着。
诗织的身体不太好，走过一会儿她有些累了，两人找到了一个楔园，坐在长椅上休息，今天的天气非常的好，广袤的蓝天，温暖的阳光，微风和着花香。
“汐里，要不要这样做，诶、叫什么来着，我不太懂这些流行词汇。”诗织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有些俏皮地歪了歪头。
“膝枕吗？”
“没错，就是这个。”
“我要我要！”汐里侧身躺下，枕在她的大腿上，诗织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地用手指梳着她的长发。
“汐里呢，如果有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阿姨讲讲哦。”诗织柔和的嗓音伴着微风阳光，让汐里感觉很舒适，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汐里总是一个人承担着许多呢。”诗织小小的抱怨了下，“我们这些大人看着都很汗颜，明明是该保护你们的大人啊……小征也是，我以前看着他那么那么辛苦，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他劳累的时候帮他擦擦汗，递杯水，我是个很无能的大人吧。”
“才不是咧，诗织阿姨。”汐里立刻出声反驳，“无论是我还是阿征，有些责任是与生俱来必须要去承担的，怎么逃也逃不掉，正是因为有你这样支持的人在我们身后，我们才会有动力继续下去，诗织阿姨你是支柱啊！”
诗织轻声笑起来，笑了很久才停下，她舒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汐里的脸庞，“汐里这样说，阿姨真的非常、非常的开心，说出心里话的感觉真好啊，如果汐里心里有事的话，也跟我说说吧，我们为彼此保密。”
说说啊……
汐里抬起手挡住眼睛，“我……有些舍不得离开那里，脑海里总是有一个人，看到他就觉得难过。”
“汐里，有喜欢的人了啊……”
汐里无声地点了点头，这样说出来心里突然好受了很多，那股憋屈的情绪都宣泄了好多。
她陡然发现她在难过什么，因为离开了喜欢的人，因为忘记了喜欢的人，更是因为想过为那个人抛弃这里的一切，她看着阿征看着诗织，心里的重担叫自责。
“要不要听听我和你征臣叔叔的爱情故事呢？”诗织笑着问道。
汐里仰头睁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点点头。
“我刚认识征臣的时候，觉得他好可怕，做事雷厉风行，看起来很严厉也很凶，我是慢吞吞的性格，他就是我最害怕的那种人，然后有一次……那件事后我发现，原来他那么温柔啊，就开始对他有好感了。”
汐里抖了一下，温柔这个词……怎么着都不能跟赤司征臣联系上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哦。”诗织笑着点了点她的脸颊，“征臣他是喜欢把情绪藏在心里，这样的人总会惹人误会呢。现在想想啊，转眼已经过去十几年了，那些纠结的过往都已经过去，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最明白这个道理啦！”汐里坐起来，冲诗织笑了笑。
“唉。”她叹了口气，低声呢喃：“真可惜。”
“？”汐里疑惑地看向她。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小征呢。”
“我是喜欢他啊。”汐里点点头，又反应过来，连忙解释：“不是那种喜欢！”
“所以才遗憾嘛。”诗织孩子气地鼓了鼓嘴，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我休息好了，我们走吧。”
汐里回到家时，心情轻快了许多，她想起兆麻说得稍后联系，找出许久未用的手机看了一眼，一连几封信息，都是在询问她关于投放毘沙门天宣传广告的事。
她笑着回复：兆麻有什么建议吗？
那边久久没有回复，汐里没再管他，翻开电话簿拨通了宫靖川的电话。
“喂，爸，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次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怎么说呢……”汐里站到窗边，挠了挠脸颊，“我想跟你说个事。”
那边的宫靖川屏住了呼吸，“嗯，你说。”
“帮我找个师父吧，我想学武，我想变强。”
“想学成什么样？”
“……可以在战争中存活……可以免于被杀……”汐里犹豫了许久，决定坦诚地告诉他。
她想获得自保的能力。
宫靖川呼吸一滞，他闭上眼重重吐了一口气，“瑾瑾，我明天的飞机，等我到了再细说。”
汐里挂掉电话，叹了一口气，她不想让他们担心的，但是她要变强，变得非常非常强，只能靠征臣和宫靖川的人脉。
手机亮了，她拿起看了一眼，是兆麻的回信，一个大大的文件包，汐里接收了一下，下载完毕点开看了几眼，是一封长达几百页的毘沙门天宣传策划案。
其内容之详尽、方案之完备不是这一会儿能做好的。
汐里抽了抽嘴角，回复他：兆麻先生，我很佩服你。
兆麻：哪里哪里，你看方案还需要改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