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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小聚

    “元东风为何不回乡,孤记得他也不是京城人士。”周奕皱眉道。

    “他是直隶人士。”廖峰恭敬地回答道,“因着家中贫困,所以就暂时不回乡,提前到王府这里。”

    “不要。”周奕有些不耐烦。

    屏风内外的廖峰和陈芷都有些惊讶。

    周奕就为爱妻和长史解释道:“直隶离着京城多远啊,快马一天的路,就算坐牛车,三天也到了。不回乡,不探亲,一门心思地钻营。孤不怕长史司都是寒门出身,怕的就是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对了,这个元东风娶妻了吗?”

    周奕是王府的主子,这话也有些道理,廖峰也就不为元东风说话了。廖峰看着名册道:“既然殿下不喜欢,那臣再去物色一个典簿。只是如今湘王府的缺多,许多人都走门路去湘王府,殿下要等一等。”

    “投机之人哪里都有,湘王府的缺再多也不能收了今年所有的进士,再说了还有起复之人。”周奕不在意地道,“不过孤如今没有什么正经差事,也不需要什么惊才绝艳之人,只要人品忠厚沉稳就好。”

    “殿下。”在人前,陈芷都是叫周奕殿下的,人后才叫名字,“单凭元东风一个举动就否定这个人,对他有些不公。”

    周奕侧头看陈芷道:“那王妃的意思是?”

    “殿下平日里待下属从来和睦,即便下属犯错,也从来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何对此人如此苛责?”陈芷好奇地问道。

    廖峰也道:“正是殿下,此人的文章臣也看过,并无一般举子的釜,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此人真的有大才。”

    周奕想了一会儿才对廖峰道:“既然廖先生如此说,那就让他过来吧!”

    廖峰听令下去了,周奕又指挥丫鬟将屏风抬了下去,正好药来了,周奕又喂了陈芷吃药。

    陈芷实在不耐烦一勺一勺地喝那个苦药,夺过了碗一口喝尽,瞬间脸就皱到了一起,还是周奕忍着笑,喂陈芷吃了几块蜜饯,才缓了过来。

    放下蜜饯,周奕笑道:“这么多年,还像没长大一样,要是让我们阿恬看见,怕是要笑话她娘亲了。”

    “我在孩子面前从来不这样子。”现在的阿恬正是喜欢模仿别人的时候,陈芷在她面前从来是端庄温柔,誓要将自家女儿培养成一个名门闺秀。

    周奕捻起一块蜜饯放在嘴里,笑了。陈芷喝了药,想要睡一会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黑了,周奕对着最后的天光在看书。

    “怎么不开灯?”陈芷坐起来问道。

    “醒了。”周奕十分开心,在陈芷后面放了几床被子,让陈芷靠得更舒服些,“饿不饿?”又招呼丫鬟上晚膳。

    陈芷揉了揉肚子,别说,睡了一觉还真的很饿。

    陈芷大口地用着晚膳,周奕在一旁笑着给陈芷添饭布菜,还柔声道:“慢点。”不过,周奕还是很开心,这些日子陈芷病着,很少有这么好的胃口。

    “你也吃。”陈芷为周奕盛了碗汤,递给了周奕……

    一顿饭下来,陈芷身上也松快了许多,许是这几天睡得太多了,陈芷的脑子十分清醒。

    周奕也就有空问道:“阿芷,你今日为何为那个元东风说话。”

    陈芷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件事情,对周奕笑道:“阿奕,你只是为了这么一个理由就不要元东风,廖先生不高兴呢!”

    周奕一愣,刮了刮陈芷的鼻子道:“接着说。”

    “元东风怎样与咱们无关,廖先生是你的心腹,若是你并没有充足的理由,只因为个人的好恶就否定一个人,其他人也会感同身受。千里之提溃于蚁穴,不能让其他人寒心。”陈芷苦口婆心地道。

    “说得好。”周奕赞叹道,“若阿芷你是男子,定能出相入将。”

    “那我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好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做不来名将。”陈芷信手挽了个发髻,“至于名相,我看朝中那些阁老浑身是心眼,我肯定也不行。我还是让我夫君陪我出去走走吧!”

    “不行。”周奕将陈芷头上的簪子拿了下来,任由长发披散道,“你的补没有好,不能出去吹风。”

    “我在屋子里闷了好几天了。”陈芷拉着周奕的手撒娇道。

    周奕坚绝拒绝了陈芷,哄她道:“等你裁了,我带你去月牙湖泛舟,去醉仙楼吃你最爱吃的酱鸭。”

    周奕又说了好几个地方,才哄得陈芷点了头。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陈芷生生病了大半个月才慢慢好了起来。这个时候元东风已经在做了好几天的典簿了。

    周奕对陈芷还夸过这个人,细心如发,写的一手好字,虽然来这里时间不长,已经能上手了。不过能力归能力,周奕还是有些介怀他不回乡将父母妻儿接过来的举动。

    不过陈芷很快见到了元东风这个人。

    那日元东风穿着一身典簿衣服,身材很瘦,身后的小厮捧着一摞文书跟在他的后面。元东风对着正要出门的周奕和陈芷行礼,陈芷看过去,只看见了清高的发丝与倔强的额头。

    周奕对元东风点了点头,扶着陈芷就上了马车。

    二人启程之后,元东风才站起来,带着小厮进了王府的侧门,步伐中透着一丝焦急。

    “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那两个小家伙了?”周奕凑过来问道。陈芷裁了,周奕履行承诺带着陈芷去月牙湖泛舟,把两个孩子留在了家中。

    陈芷回过神来,问道:“刚才那位大人就是元典簿吗?”

    “是。”周奕点点头道,“怎么问起他来了。”

    “我好奇。”陈芷打开车窗,已经看不见元东风的影子了,“我看他气质,不像是忘恩负义之徒,怎么他还没有去接父母妻儿吗?”

    “没有,或许是我太苛责了。我只是觉得若是连父母妻儿都能怠慢,那我这个主君在他的眼里只怕也是垫脚的石头。”周奕笑道,“齐王府也只是一个上升的平台,若是有更好的地方,或许会头也不回地走掉,甚至为了自己的未来,将我们齐王府卖了。”

    陈芷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世人走仕途,谁不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齐王府不是能给他们这种机会的地方,走掉是正常的。不过陈芷也没有反驳周奕的话,这一生远着呢。

    去月牙湖的路并不远。

    月牙湖位于京城之中,形状似月牙,水清景美,岸上四周都是绿柳垂阴。临湖有一个鸿泰茶楼,在楼中坐着,看湖上美景,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鸿泰茶楼正好位于月牙凹进之处,将此处巧妙地建成个小码头,可供湖里的画舫停靠,楼中的买卖也旺盛。

    游湖之后,周奕就带着陈芷去鸿泰茶楼喝茶。茶楼分为三层,一楼为大厅,二楼三楼是雅间,有别的楼梯可以上去,不需要通过大厅,一些富贵人家的女眷也喜欢来这里。

    鸿泰茶楼不光是茶好,茶点也是一等一的好。周奕将栗子糕推到陈芷面前道:“你再尝尝这个。”

    “没有你做的梅子糕好吃。”陈芷说的是实话,周奕做的梅子糕也许卖相不好,但是味道这的很好。

    “我回家给你做。”周奕笑道,“那是我母妃给我做的,我本来以为是宁家的点心,现在想来应该是襄国公府的秘方了。”

    说起宁家,陈芷想到了自家四妹妹,于是道:“听闻宁家太夫人去世了,咱们用不用不过去了吗?”

    “不用。”周奕漠然道。

    “可是脸面上的事情。”陈芷犹豫道。

    “上次闹了那么一出,谁不知道我的亲外祖母,母妃生母被宁太夫人逼死了,不去宁家也是情理之中。若不是顾着脸面,连丧仪我都不想送。”周奕对宁家无感,何况如今宁家真的败落了。

    陈芷点点头,喝了口茶笑道:“这里的景色真好。”

    周奕看出陈芷转换话题,也就随着她道:“正是。咱们是白天来,这里还算安静,若是晚上来,湖里到处是画舫,茶楼也请了女先儿说书,或者清倌人抚琴,十分热闹。”

    陈芷向往地道:“是吗?”

    “吴兄好诗才。”楼下传来一阵大笑,有许多人在夸吴兄。

    “不敢当,不敢当。”想来是吴兄客气。

    “吴兄太自谦了。”

    “吴兄当的。”

    ……

    周奕有些不耐烦,他好不容易单独与陈芷出来喝茶,可不愿意让人破坏了,于是将云浪叫了进来,让他下去看看。

    云浪很快上来复命,原来下面是这次的进士在小聚。

    “吴兄为今科探花,在陛下面前奏对都没有错处,令小弟十分佩服。可惜这里没有酒,小弟以茶代酒,再京吴兄一杯。”

    有人就哈哈笑道:“凤兄还怕没有酒灌吴兄吗?如今吴兄是定国公府的乘龙快婿,过几日吴兄成亲,咱们一定要去喝个够。”

    “一定,一定。”

    “恭喜吴兄。”

    众人纷纷道喜。

    那吴兄也十分欢喜,不住地说着:“同喜。”

    周奕已经十分不耐烦了,要让云浪让那些人小声些,被陈芷制止了。周奕见陈芷听得津津有味,给陈芷续了杯茶。

    陈芷笑道:“原来定国公府也从新科进士中招姑爷。”

    周奕失笑,也就随着陈芷听了起来。

    “吴兄洞房花烛,金榜题名,双喜临门,我等拍马都不及。”有人笑着拍了拍另一人的肩膀,声音这么大,陈芷都能听清楚,不知用了多大的劲儿来拍,“倒是于兄入了勇毅侯的眼,却将这等好事藏着掖着,实在该罚。”

    那于兄的声音陈芷没有听过,声音清亮,一听就很年轻:“不过是在下上次出门,帮了勇毅侯府姑娘的一个小忙,侯爷感激,多看顾晚辈一些罢了。”声音中透着骄傲。

    “于兄莫要自谦,我可是听说,于兄母亲都进京了,就是为了于兄的婚事。”

    那个于兄没有说话,不过他的表情应该是确认了。

    下面又是一堆恭喜的声音。

    说了这些事情,就有人说起了这次科举,竟然有人提到了元东山。

    “元岳元东山恃才傲物,谁知最后竟然是个同进士。”元岳就是元东山,东山是他的字。

    “同进士,如夫人。”不知谁说了个对子,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这个笑比之刚才,恶意满满又情真意切。

    “想那元东山在书院的时候何等风光,书院的先生都说三甲定是他囊中之物,结果还真是‘三甲’。”同进士又叫三榜,这人戏称为三甲,对元东山真的是十分恶毒了。

    “正是。”又有人接着道,“我只看元东山在京城的样子,就知道他在书院是何等嚣张,天道好还,活该他成了同进士。”在读书人眼中,同进士还不如落榜呢。落榜最起码还有机会冲击三甲,若是考上了同进士,仕途就矮了别人一头,一辈子都这样了。

    众人笑了元东山一会儿,就有人道:“听说元东山如今去了齐王府做典簿,九品小吏,真是可惜了他那些豪言壮志。”听声音是那个凤兄,也是与元东山一个书院之人。

    果然,人们纷纷说道:“凤兄快说。”

    众人催促了好一会儿,胃口被吊得足足的,凤兄才缓缓开口道:“那日在书院,先生布置了一篇关于吏治的策论。那次元东山的文章是第一,山长拍案叫绝,直言元东山定能入阁拜相,成为古往今来的一代名臣。”

    周奕与陈芷交换了一下眼神,如今这一代名臣在王府的文书中挣扎。

    “看来那位山长的眼光也不怎么样。”有人冷笑道,“元东山是同进士,给王府做典簿,还选了个齐王府,没什么前途。”

    “湘王府的典簿是正经进士出身,元东山一个同进士,如何能入了湘王殿下的眼。”那人又问道,“吴兄你说是不是。”

    陈芷发现刚才说元东山的时候,探花吴兄没有说一句话,现在才开口道:“在下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不顾众人阻挠,吴兄就回去了。

    不一会儿,雅间中的陈芷就看见了鸿泰茶楼前,身着朱子深衣的年轻人上了一辆马车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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