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衡止,我回来了
衡止连着看了七八个案卷,阖上眼,缓解了一下过长时间的注视导致的眼眶酸涩。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身边人之前手里握着的案卷已掉落在桌边,这才发觉青瞻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朦朦胧胧的梦境中。
她枕着自己的手臂靠在案上,看上去应该是累了倒下的。嘴粉粉的,微微张着,眼睛不自觉地时而轮一圈儿,睡着时的她比平日里醒着时,表情要丰富娇俏许多。
越美此时在一旁无声候着。
思索了几息,衡止轻轻把青瞻抱起来,让越美带路,把她送回房,然后让越美再把自己带去一间空厢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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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瞻是被敲门声给惊醒的。
“上神,年殊上仙又来了。”越美在门外小声地道。
青瞻揉了揉脖颈,抻展了几次手臂肩头,才觉得压下去了一点涌起的乏力。她还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在看一卷有关凡间伯虑国消灾解厄的案卷。
伯虑国建国初始,人民过于无忧享乐,有一日,一个大汉突然长睡不起,国人自此陷入恐慌。伯虑国后代的人一生最怕睡觉,生怕一睡不醒,送了性命,因此日夜愁眠,更甚的是,国中少有被子枕头,就算有床榻软铺,也是为短暂歇息而设。国民终年昏昏沉沉,有的人坚持不下去了,一觉睡去百般呼唤也醒不过来,于是越演越甚。最近伯虑国与他国引发战乱,因战力不足,陷入危亡。当地的土地公一封折子呈上来,希求度厄星君为他们解除昏睡的灾祸。
“上神,上神……”思虑被门外的越美唤回来。
青瞻拉开被子坐起,穿鞋的空档上一顿,突然想起,她之前是在书房睡着的。再之前,她在书房批阅案卷,后大哥青荀和衡止进来了,把衡止留下让他帮自己干点活。
……
“上神醒了吗?”门外越美听到里面的声响,却久久未出来,就再唤了一声。
“就出来。”青瞻头晕脑胀的,拍拍脑袋,收拾完身上的衣着,推门出去,“你说年殊又来了?”
越美点点头。自家上神不在的时候,年殊上仙也来了两回,见人不在就很快走了。上神回星殿的消息还没传开,年殊上仙又来了,连她都觉得这上仙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青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提起裙边跨过门槛,往前殿走去。
“年殊上仙,今日怎地又来找我?”青瞻看她脸色比之前两次见要好了许多,眉宇间的阴郁不再,眼角相较之前更舒展开,细微的变化让她整个人和善亲切许多。青瞻语气放缓:“年殊上仙万年才回归,又被立刻晋封南斗上生星君,想必身累心乏,天天跑我这恐不太好吧。”
当青瞻从屏风后绕出来时,她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面向来人:“青瞻,前两次我来找你的时候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我此次来……”她顿了顿,轻咬着上唇,一直垂着的眸抬起,“我此次来,是之前给你带来的麻烦表示抱歉。”
今日的她看起来确乎与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骄傲的她,从没和人说过“抱歉”两字。在青瞻的印象中,凤凰族的小公主、新一代的天骄年殊,一直高高在上,一直俯视着芸芸众生。
而现在,那个曾经穿着铁血战袍会三千魔灵将士的英才,此时一头乌黑柔顺的发毫无缀饰地披着,一袭白色纱裙长及倚地,细长腰带束住纤细腰身,广袖轻盈,裙褶翩然,一副窈窕柔弱女子的样子。
“没事。”青瞻语调平缓,却字字圆润、清晰,“你只要……”
后头衡止走出来,他的步子沉稳无声,青瞻眼见着年殊的脸色变了一变,最后归于苍白无力,青瞻才意识到什么,偏了偏头,看到衡止慢慢走近。
她突然有些头疼,这两人在她跟前活脱脱可以上演一出折子戏了,当然前提是,她不夹杂在年殊与衡止之间。
年殊迅速调整了脸部表情,勾起一抹笑来,朝衡止走过去,她身上丝薄的衣裙在走动中浮动翩飞,步履轻捷娴雅。
“衡止,万年不见……你,你过得可还好?”年殊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想控制自己的情绪,额角绷着一根青筋,眼眶有湿润的痕迹。
年殊她回来了那么久,今日竟然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她能为他豁出性命,万分珍视他送她的平安符剑穗儿,那么多日日夜夜,应该是很想他了罢。
青瞻蓦然觉得今日此时像是她为这两人创造了一个见面的契机。她想让两人好好聊一下,不过前殿若无主人招待显得不周到,她又不想让年殊进后院,于是她旁跨几步,坐到一张椅子上。
“年殊,许久不见。”衡止注视年殊良久,缓缓开口,“你坐。”
说着,他自己往青瞻边上一张椅子上坐下。
年殊欲言又止,望了又望坐着的衡止和青瞻,她还是踱步回去坐回之前的位置,身姿轻盈体态纤弱的样子。
青瞻自知此刻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索性唤越美端些茶点出来供几人食用,他们两人谈事情,她就静静享用就是了。
“衡止,我回来了。”年殊瞥了青瞻好几眼,也不好赶人走,只能把她放一边当做不存在,“水合剑的平安符剑穗儿还保存得很好,你看,我终究还是回来了。”
她从腰间拿下那个平安符,青瞻才发现她腰间别着的那道流苏是之前她拿给年殊的剑穗儿。
衡止的神色微动:“嗯,回来就好。”
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氛围有些怪怪的,青瞻不明所以,左手捞起一手瓜子嗑起来。
“你……我前些日子去昆仑虚找你,去了两次你都不在。今日终于见到你了,衡止在度厄星君府做什么?”年殊的眼中闪过一瞬的惊慌,双手无措地抓在一起。
衡止歪头看了一眼正在嗑瓜子的青瞻,嘴角似是上扬了一点:“青瞻的哥哥青荀,拜托我来帮忙解决一些公文。”
他说得坦荡,事实也是如此,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
年殊绷着的身体听罢有些塌落,舒了口气,面色也回缓红润起来:“那事情处理完了就回去了罢?”
“嗯。”
“那我……能常来昆仑虚看你吗?”她的眼神小心翼翼,在闪烁中带着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