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书双
小芸倒是挺厉害的,倘若寻常姑娘家见了公冶那般可怖的样子,大约早就跑路了吧,可她却没有。
她老老实实地服侍着公冶更衣、擦脸,一天都在进进出出,端水换衣。
可惜公冶一直没醒。
我有好几次见她偷偷在小溪边流泪,我本想劝她跑了算了,可她仍是执拗地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走。
我越是说些什么,她越是摇头。
只说她家主人对她有大恩。
“你也帮我劝劝她,我怕她在公冶跟前待着,太过危险。”我干脆找了烛月来做说客。
烛月微恼地瞪我:“你怎么自己不去说?”
“我说过了啊……”我耸了耸肩,“可她又不听我的。”
烛月则是拿着那把冷得刺骨的匕首在空中划着什么:“那她也不见得会听我的。”
我挺想问问他,为何对人家姑娘的感情视而不见?
可我有点怂了,因为他的匕首使得太厉害了……
看了看他握匕首的手法和打出来的招式,我有些迷茫了:“你从哪儿学的这些招儿?”
他头也没回,只是淡淡道:“自学成才。”
“那你这匕首有名字吗?”这匕首在空中划过之时,还带了一丝凛冽之气,倒是挺厉害的武器。
“流明匕。”他只淡淡道。
“好听。”我这才记起了我的长剑还没起名,乐呵呵地从屋内捧了长剑出来,到了烛月跟前,“你帮这剑起个名?”
自我那次回来,他也是见过这剑的,可却没有问我这剑的来历,只是每次见了这剑,他似乎都有些咬牙切齿。
“我不起名。”
“哦……”好吧,我也不能强求是吧,“那我便给它起名为无名剑吧……”
“当啷”一声,他的流明匕击上了一块石头,不仅入石三分,还把我吓了一跳。
“长泪。”他从牙缝里挤了几个字,又抬手拔了流明匕出来。
“什么?”我有些茫然。
“我说,你这剑名为长泪。长泪剑。”
“好像不是很好听嘛……你起的?”我皱了皱眉,左手抚上这剑身,剑身微颤,似乎在迎合着他的话。
他摇摇头不置可否。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无名剑——剑虽无名,身若无影。
乃是青渺大地的第一魔剑。
……
除去玄火诀之外,我还教了他一些简单的束缚之术和防御阵法。
他倒是学得挺快,一点就透。
至于树火琉璃嘛,我想了想,还是等他先打好基础再学吧。
他仍旧练着流明匕,即便没有人教他,他也乐得耍上两招。
有时候我会拿长泪剑和他试试,可他出招奇巧,又没什么套路可循,我这又是第一次使剑,几乎都是我落了下风。
好吧,师父的威严早已丢尽了。
烛月倒是每次比划完都心情甚好,连带着脸上笑容也多了些。
我却只能哭丧着脸找个角落里待着去。
哼,会使匕首了不起啊?
打打闹闹了几日,我也没真带着烛月跑路。
一来是因为难得找着一处僻静又舒服的住处,二来是我也不能真把小芸一人留在这里。
虽然公冶说会给小芸找条出路,可我又怕他就此醒不过来了。
他是两腿一蹬就远离尘世了,可小芸还小,不能就这么被人抛弃在这荒野山涧之中吧?
我琢磨着要不要把小芸一起带着跑路算了,小丫头年纪小,不懂事,若她执意留在这儿,我也就打晕了拖走便好。
可我还没决定好呢,那夜见着的那个姑娘竟白天里来了。
她有些急着想去找公冶,可小芸却不给人进门:“你是谁?我都说了我家主人现在不方便见客!”
小芸的胆子倒是大得很。
眼见着两人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我赶紧上前:“这姑娘我见过,小芸你先别急。”
这几日公冶没醒,小芸也还算听我的话,此时听我一言,也就默默地退去了一边。
那姑娘扯了我的袖子:“他怎么样了?”
我心内微动:“你怎么知道?”
她愣了愣,似乎也没料到我会有此一问。
“我、我因爱慕着子辰,所以我曾给过他一枚玉扳指,倘若出事,我也能有所感知。”
爱慕?现在的人为何说话都如此露骨?
不过眼下我也顾不得什么礼教:“那你知道他的事?你知道如何让他醒来吗?”
“你能带我进去看看他吗?我这次带了药来。”
她的表情很是紧张,我也能看出她的真情实意,可小芸却垂着眸站在门口,不肯退让一步。
我叹了口气:“我也做不了主,这丫头可能是受了公冶的嘱托,在此不能退让半步,更不能让陌生人接近。”
她似乎也挺理解,从腰间解了灵袋下来,挑了几个瓶罐置于我的掌心:“那你帮我进去看看。”
我:“我又不懂医,我进去也帮不了他。”
她却急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我们在外头这么吵架……啊呸,交谈间,里头传来一声低低地声音:“书双,你进来吧。”
直至此刻,我才知她名为书双。
有了公冶的吩咐,小芸也就让她进去了。
我则是在外头待着,跟小芸打趣几句,也免得她老是闷着张小脸。
仔细看看,小芸这两日都瘦多了,脸上原本的肉团儿也没了,更显清瘦,五官却更精致了。
书双和公冶在里头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我只听见了砸瓶子的声音。
而后就是书双美眸含泪地跑了出来,看也不看我和小芸一眼,便御剑飞走了。
唉,这年轻人的事儿真是……不好管啊。
正打算抬脚溜走,就听见公冶在里头唤着我:“怀阳……”
额,病人最大。
我进去的时候他倒是笑着的,脸色不好,但却还算精神。
“抱歉,那日是不是吓着你了。”
我走去他床边,看了看他的脸,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好像没事儿了?”
“早就没事儿了,只不过有些乏了,这两日才一直窝着没起床。”他才刚说完,就又咳了两声。
“你是不是把鎏金水都给我泼脸上了?”他幽幽道。
糟糕,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我怯怯地往后退了两步:“……嗯,那日情急,我……”
“无妨。不过就是我续命的药水罢了,泼了也就泼了。”他略带哀怨的眼光向我袭来。
我两眼瞪得老大,救命的药水?
“……我这半人半妖之身,若是没了那鎏金水,也便是活不了多久了。”他继续咳着,仿佛咳得肺都要坏了。
我:“……”
该怎么答呢?现在否认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