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两难

    因为夜里被噩梦惊醒两回，明月的双眼眶泛着青色。萧繁还取笑她连这点惊吓都受不了，这份遇事不慌不忙的镇静，比凝苒差远了。

    申妈却说:“出门在外，遇事难免人心惶惶。这天气又闷热，烦躁是难免的。”

    明月无心理会萧繁的调侃，昨夜的噩梦总有些蹊跷。她老是梦见有人拿着刀砍杀，刀光剑影间，一片血光模糊，一个个人影应声落地。

    按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庾明月不曾亏欠过谁，昨夜官兵虽然蛮横无理，她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怎么一听说通缉那个杀人犯，她就梦见这么血腥的东西呢。

    难道这个杀人犯真的与她有关系？想起昨夜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她不寒而栗。

    明月决定去看看那张通缉的告示。

    她将凝苒托付给申妈，借故出去透透气来到了外面。

    季节正逢盛夏，也只有早晨凉爽些，不过今个是异常的闷，一丝风都没有，乌云压顶，即将暴雨的征兆。

    遇到这个天气，他们赶路是不明智的，萧繁已传令下去，等天气放晴了再出发。

    即便逗留，丫鬟婆子们也没了出去逛的兴致，这闷臊天气，一动就一身汗，还不如窝在房间里清净清净。

    所以当明月说要出去走走的时候，他们权当以为她昨日没能出去，心里头憋得慌。可是外面热得跟下了火似得，她出去走不了几步肯定会折回来。

    外面大街上空无一人，明月出了客栈门，也就没往两旁看，直接朝对过饭馆走了过去。

    冷不丁却有个人撞上她，是昨日她见过的叫花子。他身上脏兮兮的，蓬头垢面。他撞上明月后，并不说话，低着头退回距她五六步远的地方，垂着头，身上还在瑟瑟发抖。

    虽然隔了几步远，明月仍然能闻到他身上的馊臭味。他的个子比明月矮了一头，应该还是个孩子。

    明月动了侧影之心，猜想他是找她乞讨的，就掏出了几个铜板递给他。

    孝却连连后退，仍然没有抬头，然后一扭身跑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月没作他想，径直走到告示前。

    满满的一面墙，贴的全是同一个告示。有的模糊有的还是崭新，看来不是同一个时间贴的，等上一个告示看不清了，他们就贴上新的。

    明月先看看看通缉犯的脸，发现犯人竟然有一张特别年轻的脸，古代画像的技术不是很高，她只觉得这画像上的人有些眼熟，脑子里却勾勒不出一张清晰的脸，她索性去看告示上的内容。

    这一看，她差点没惊得喊叫出来。她按捺住狂跳的心，慌乱地将上面的字读完。

    “案犯赵存粮，年十一，身高五尺，瘦弱体征，三月初杀太湖韦姓人家六口人，十恶不赦，现潜入十里铺，诏有能告杀人者赏五十金，若有包庇者，一律打入大牢，严刑查办。”

    明月以为她看错了，赵存粮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杀那么多干人，她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画像上的人，确实与赵存粮有几分相似。

    画像上的人头发凌乱，应该是在被官兵追查中被发现行踪，他们及时画的。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想起刚才撞着她的怪异小乞丐，脑子里迅速闪现昨日官兵怒气搜查的场面，心头猛一震，莫非他就是赵存粮。

    她急忙转身去寻找，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她朝着他消失的方向追过去，刚拐过街角，她就看到客栈背面胡同的角旮旯里窝着的一团碎布，是刚才那个小乞丐，正蜷缩在那里，他正巧抬起头往她这边看了过来，他脸上糊着泥垢，看不清样子，可明月记得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哪怕此时那双眼睛已经没了往日的光彩。

    见明月朝他走去，他没有逃跑，再次把头沉下去，埋进两腿之间。

    “你是赵存粮。”明月压低声音问。

    小乞丐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你杀了人。”明月问。

    他没有说话，还是只点了点头。

    亲口从他口里证实后，明月惊得差点要晕厥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这个时候，她更不能慌乱，必须保持大脑清醒。

    她整理一下混乱思绪，问他:“你一直躲在这里，昨天就发现我了对不对？昨夜官兵查人是真的？”

    “我逃到这里后，就躲在乞丐堆里，他们都是被官兵欺压无家可归的人，不会告发我，昨日我看见那个人很像你，就偷偷从巷子里攀爬过去挨个找寻看看是不是真的是你，后来被人发现就躲回来了。”赵存粮抽泣着说。

    怪不得昨夜明月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视她，原来是赵存粮！

    正说话间，街角那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赵存粮灵巧地滚入路边堆放的杂物里躲了起来，明月装作散步的样子往外走。

    骑马人走远了，她又返回来，唤赵存粮出来，急急地说:“这儿人多，我在这儿与你说话太惹眼了，你先躲起来，待会我从房间的后窗给你扔些吃食下来。待我回去想想办法再来找你，你千万不要轻易暴露于人前。”

    “我听姐姐的。”赵存粮说道。

    明月来不及说别的，急忙转身走了。

    回到房间，她的心还在“扑通扑通”跳着。她没有去申妈那里抱回凝苒，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琢磨到底该怎么办。

    赵存粮显然是想求救于他的，可是这次他犯的是杀人的罪过，还是六口人命。她上次毫不犹豫就仗义救下光磊，这次，她却犯入两难的境地了。

    她猜想，赵存粮一定是被韦掌柜欺压，忍无可忍才痛下杀手的。可是不管原因是什么，如今她只是跟随萧繁去查案，她不能自作主张去帮助赵存粮。

    去找萧繁商议吧，又怕申妈出来反对，还有他的那些随从，万一他们去报了官，岂不是她害了赵存粮。

    她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能、懦弱，如果光磊在，他一定让自己去救他吧。

    明月正在犹豫间，就听到门外传来微弱的敲门声。

    “是谁？”她被惊得一诈。

    “是我。”

    是萧繁的声音。明月放他进来后，赶紧将门紧紧关上。

    “我见你回来闷不做声地进了屋，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萧繁看明月煞白的脸，问道。

    萧繁心思缜密，从明月的举动察出了异常。明月知道瞒不了他，就将赵存粮的事情简单告诉了他。

    萧繁双眉紧锁，来回踱了几圈步后，问明月:“你想帮他？”

    明月苦笑着说:“我哪有能耐帮他，我们还是弄清事情的原委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