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盏孤灯
“你为什么会成为小尘楼的掌柜？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当时选择你的人并没有选择你，你会觉得公平吗？”
敖寒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平静而可怕。
“得到的和失去的或许并不对等，但你无法衡量轻重，因为你不知道你不同的选择会有什么样不同的以后。”
“所以，你的抱怨并不值得怜悯，因为你得到的，是你当时不敢奢望的；你现在的抱怨，只是因为你的不满足。”
敖寒的话就像一把敲打着颜无道心灵的重锤。
他根本无法反驳敖寒。
李老三无法明白敖寒的话，只有颜无道才明白。
因为他们的命运轨迹本就不一样。
如果当时他没有被选择，或许他已经死了，也或许他会比今天活得更好。
可谁又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呢？
相比当时，他却是渴望被选择。
因为他是流落街头的孤儿，他快饿死了，当有一个人给你一个馒头要你跟他走，你能拒绝吗？
一个人给了你生命，而赋予你的是一个背负一辈子的使命，这在当时的颜无道眼中，并不过份。
敖寒说得并没有错，现在自己得到的的确是当时的他不敢奢望的。
因为对于当时的自己，一个馒头都是奢望。
颜无道离开了。
他心中的疑惑最终没能得到答案。
因为此时的颜无道，即便敖寒告诉了他答案，他也并不会因此而认清事实。
反而会更加迷惘。
或许颜无道永远不知道因为他的抱怨，他失去了一个多么宝贵的机会。
在敖寒的眼中，颜无道并没有错；唯一的错，是他没有打破这种现状的勇气。
想得到，却又害怕失去……这才是颜无道现在最致命的弱点。
不得不承认，颜无道是一个人才，但是敖寒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培育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让一个人效忠的方法有很多种，敖寒掌控了颜无道的灵魂，颜无道这一辈子也不会背叛敖寒。
但这并不是敖寒想要的。
当大厅中只剩下李老三和敖寒的时候，看着颜无道远去的背影，李老三终是忍不住强烈的好奇，看向敖寒问道：“公子，您……就是小尘楼背后那位神秘的大老板？”
敖寒看了看李老三，然后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厅外的台阶处。
四更天的阴冷让他紧了紧身上的皮裘。
透过薄薄的云雾看向寒冷的月光，敖寒开口道：“小尘楼从来没有大老板。”
敖寒的话李老三不明白，就算是颜无道在这里，只怕也不会明白。
“每一座小尘楼都是独立的存在，小尘楼开在哪里，那里的掌柜就是醉仙楼的大老板。”
“李老三不明白……”
敖寒道：“从他们成为小尘楼掌柜的那一刻起，他们一生都将服务于小尘楼。”
“这是他们从小刻在骨子里的使命；他们受训的时间不同，受训的地点不同，因为训练他们的人不同。”
“甚至在成为小尘楼的掌柜之前，他们都不会知道接受训练的意义是什么。”
李老三听得似懂非懂，像是理解，却又不能理解。
整个天下，五朝十七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小尘楼，可有了小尘楼就得有人管理吧。
那这些小尘楼的掌柜又是怎么挑选的？谁去挑选的？
敖寒或是看出了李老三的疑惑，继续道：“在每一位小尘楼掌柜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个特殊的任务，就是在特定的时间内培养出一名小尘楼的接班人。”
“而这些接班人，十有八九都是流落街头的孤儿；只因他们比常人更懂得活下去的意义。”
“在之后的时间里，他们会收到一个盒子，里面包括了新的小尘楼选址，房契，以及启动资金。”
“可这么多人，又如此分散，难免就会出现一些心思活泛的人……这其中要是出现了错误的环节……？”李老三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敖寒道：“人活着就有七情六欲，就会有恐惧；即便小尘楼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老板，只是他们本身并不知道。”
李老三目光一凝，接道：“公子的意思是，小尘楼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老板，他们本身也并不知道，而越不知道的东西往往越令人畏惧。”
“畏惧才是束缚他们的根本？”
敖寒点了点头，道：“即便是这样，仍旧有少部分的个例。”
“小尘楼的存在远远不止八百年，在经历了不断的毁灭和重生后，才有了今天的小尘楼。”
“所以在这期间无可避免的繁衍出了另一个独立的组织，一盏孤灯。”
“一盏孤灯？”
很奇怪的名字，李老三身在江湖中如此之久，却从未听闻过一盏孤灯。
“简单的说一盏孤灯负责清洗和重建。”
“小尘楼一旦建立之后，它的经济和情报收集都是独立的，所以它能生存得更久，哪怕有其中之一出现了问题，也不会影响到其它的地方。”
“而一盏孤灯和小尘楼恰恰相反，它是一个整体，也正因为它是一个整体，所以它更加容易被掌控，同时也更加容易滋生危险；因为一盏孤灯中一旦出现了背叛，便会波及整个系统。”
“一旦有人摧毁了一盏孤灯，就等于摧毁了整个小尘楼。”
“一盏孤灯？小尘楼？”李老三认真的道：“既然这两者之间联系得这么紧密，那这么久以来就从未有人发现过端倪？”
一缕微风吹过，撩动起敖寒耳边的发丝。
敖寒道：“一盏孤灯和小尘楼之间的联系虽然紧密，但于他们各自来说，却并不知道对方真正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一盏孤灯的信条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们的任务只是收集，传递，清洗，和建立跟小尘楼相关的事宜，也包括了替小尘楼清理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一盏孤灯的客人只有小尘楼。”
“他们相辅相成，却又对彼此一无所知。”
李老三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一个小尘楼，一个一盏孤灯，光凭言语已经无法道清它的错综复杂。
但李老三却能想象，建立一个如此庞大的情报系统，在这数百年间不知付出了多少生命，历经的是什么样的艰辛。
同时，李老三也更加疑惑。
大威堡，北漠十三路响马，小尘楼，还有神秘的一盏孤灯……敖寒掌控了这么多明里暗里的力量，哪怕他想颠覆皇成为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他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
可到了这个时候，李老三越来越不明白敖寒想要的是什么了。
他没有见过纵横无忌，他无法感受一个人的力量能强大到什么样的地步。
所以，他就无法明白敖寒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