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这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苏青墨的。
从她嫁进平南王府开始,那般凌厉洒脱的形象压根不像一个正经闺阁小姐的模样。他早早便起了疑心,派人去查却一无所获。起码从这些字面消息来看,苏青墨的成长环境没有丁点问题,若说唯一有异的,便是她与肖家那个人的关系,几乎可以谈得上是情投意合了。
想起她之前在自己面前的表现,容骁几乎以为肖瑾尘就是苏青墨的心上人。然而细细琢磨她往日的作法跟之后说起那人时的样子,却又不太像,他容骁虽没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但喜欢这种事,多少还是能看出来。
莫名长出口气,容骁修长的手指拿起那摞纸,轻移烛火上方。看着火势瞬间燃起,他指尖右移将其放在了一旁的桶里,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依旧认为苏青墨嫁进平南王府绝非只为了给自己做一个贤内助,而从她最近的诸多举动来看,多数是为了肖家那个人。
只是人人都知肖瑾尘已死,她如此冒然前来,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
眸底利光一闪而过,容骁几乎不愿再想倘若苏青墨最后真的触进自己的禁地,他又要如何。毕竟随着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他虽依旧对她满怀戒心,但也不想就这么放她走。她是他二十多年来好不容易遇到的趣事,虽然屡屡让人火大,却让日子并不那么无聊。
很多时候他其实只是想她服软求饶,可无奈她性子执拗,即便遍体鳞伤也不肯退让半分。他不是不欣赏这般烈性子的女子,但过刚则折四个字,他要比她更有体会,毕竟当年他就是这样看着那个人……
虽然白天还被她无所谓的话语激得发火,可容骁并未发觉自己只要想起苏青墨唇角就会不自觉上扬。他起身吹熄烛火,走到书柜边取出一个锦盒。动作温柔地将其打开,一支通体碧玉的长笛呈在内里。他小心地拿起长笛细细抚摸,眼神温柔如水仿佛看着自己心爱的恋人。举起长笛放在唇边薄唇轻启,哀婉乐声绵密流转,却生生催得人断了肝肠。
独属江南的温婉小调在这宁静之夜犹如一道清泉让周围彻底静了下来,乐声虽低,却难掩独特之色。那种无言诉说的感情一点点渗进夜色里,传进此刻安睡的无数人的耳中,有人睡得越发沉,有人却起了身,比如,苏青墨。
原本就心事重重的她本就睡得很不安稳,此刻听到夜色中传来的乐声不禁有些诧异。小心起身批了件斗篷便向外走去,她本不是这般冒失的人,可鬼使神差的就想上前一看究竟。
随着乐声慢慢靠近北苑,一路上不见有人阻拦,更是叫她心中诧异。想起第一日嫁进来时平南王府的机关暗门几乎要了她的命,怎么一月不到,就全都不见了?
撇了撇嘴自不会认为这是容骁好意吩咐的,恐怕那家伙今夜又有什么要事,所以才特意撤了守卫。苏青墨伸长脖子望了眼,面前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书房了,她很想进去,可却也知道,今天并不是时候。
到跟前的鸭子只能任由它飞走,她无奈叹一声,刚转身要走却突然察觉身后迸射出的冷意。书房大门忽然敞开,里面的人犹如风一般闪身而出。一柄长剑在月色照耀下闪着阴冷光芒,她淡定转身,就见剑身抵住脖颈,一如大婚之夜的那一幕。
“你?”
见是苏青墨,容骁不由皱了皱眉。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正握着一柄玉笛,联想到刚才听见的乐声,她心中顿感震撼。依瞎记得那日入宫时他对容湛说并不通音律,怎么现在……
“鬼鬼祟祟,又在打什么主意?”口气冰冷,可容骁握着长剑的手却慢慢收了回去。
并不打算跟他多话,苏青墨垂首道:“臣妾说的话王爷都不信,那王爷觉得是怎样就是怎样了。”说完,她看都不看容骁一眼就要走。
“站住。”没等她迈开步子,容骁已经在背后开口。他背着手站在月色下如遗世独立般满怀冷意,眸底似有波澜,冷冷道,“如此敷衍了事,你当本王,是什么人?”
蓦地停下脚步,苏青墨转身,不怒反笑:“那王爷又当我是什么人?”
早在解林园众人面前,他不是早早便表了态,宁愿忽略明摆着的事实而给她难堪。她虽也没奢望他能对自己多好,但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事儿还真是叫人恶心!
容骁瞳孔一收,透出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见他并不说话,苏青墨心中越发觉得气恼。冷笑一声上前几步,她仰起头,却气势十足道:“我知道王爷你从一开始就不信我,没关系,人之常情,但最起码我苏青墨到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曾损过你的半分利益。”
“可王爷你呢?的确从我嫁进来开始事情不断,但哪一次是我自己招惹来的,不管宫里还是宫外,那些人之所以针对我,难道不都是因为王爷你吗?”
苏青墨的直白让容骁慢慢挑眉,自打她嫁进来,哪次面对自己不都是装腔作势?往日里连个“不”字都不随便跟自己说的人此刻倒大发雷霆,他这样想着,脑中不由闪过一个可能,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苏青墨双目圆瞪,几乎恨不能上前给容骁几拳。她这么正经严肃地讨伐他的过失,他竟然,在笑?
虽然也是第一次见他笑,而且这个笑容还衬得他越发俊朗,但是!她苏青墨是一个有原则的人,美色当前她怎么能短了气势!
深吸口气正准备说话,苏青墨话含在嘴边,就见容骁手握玉笛托起她的下巴。他神色莫名直盯她双瞳,良久似笑非笑道:“苏青墨,你喜欢本王?”
仅一句,苏青墨就觉得大脑“嗡”一声,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然而看着她这番样子,容骁眼中的笑意更浓。自打战败后他的心情就没像现在这般好过,尽管苏青墨怎么回答都不是他愿意听到的,但看着往日里折腾自己的女人此刻被自己搞的这般狼狈,他就觉得好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青墨才回过神来,想要补救可看着容骁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就知道说什么都不对。她紧咬下唇懊恼自己的失误,表情却转换成平静道:“既然我嫁给了王爷,那理当对王爷是……”
“苏青墨,别拐弯抹角。”并不急着表态,容骁上前一步紧贴着她,“你不会不懂本王在说什么。”
这下倒是觉得麻烦了,苏青墨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容骁。以往见他哪次不是冷冰冰的模样,整日里不是威胁她少管闲事就是提醒她一月之期。难道他今晚吃错药了,怎么会这么……这么胡搅蛮缠?
对男女之情苏青墨没有什么经验,此刻被容骁炙热的视线盯着就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心道此地不宜久留,她小心后退欲要开溜,却不想身子刚一动,容骁的胳膊就缠了上来,将她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你不是一直说要做本王的贤内助?那么伺候夫君睡觉,也是你份内之职。”说着,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容骁深如夜空的眸子闪着晶亮光彩,“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伺候他?苏青墨几乎来不及多想,整个人挣扎起来。她活了两世还没有这么失态过的时候,主要是敌方今日表现太异常,颇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感觉!
而容骁对她的挣扎视若无睹,只一双眸子盯着她,瞧着她此刻窘迫的样子。脱去凌厉跟洒脱的外衣,苏青墨也不过是个女人,会害羞会着急,这样子才更让他觉得顺眼。容骁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他眸光一闪,垂头凑近苏青墨。
薄唇带着丝丝凉意,兰花香气顿时充斥在周边。他的唇角滑过苏青墨脸颊移向她的耳边,他微微扬唇,道:“你不说话,本王就当你同意了。”
“不不不,我不同意!”脱口而出就是拒绝,苏青墨巧劲抵开容骁的桎梏,后退假笑,“王爷,臣妾今日来了葵水,实在不便,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罢仿佛生怕容骁再有什么动作,苏青墨转身“嗖”地冲了出去,眨眼就没了影儿。
而容骁依旧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苏青墨离开的背影,眉眼间的冷冰在这一刻微微融化。他的身上似乎还留着苏青墨的味道,他笑得开心,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神情又慢慢淡了下来。
他抬头望着皎洁月色,一如既往的透亮,有很多事他可以想,但是,他不能。例如战争,例如过往,例如……苏青墨。
另一边的苏青墨躺在床上,脑袋里回荡的依旧是容骁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她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心里面有种莫名的情绪蔓延,让她很不自在。
也不是喝了酒啊,那个人怎么就突然表现得那么……那么莫名其妙?
撇了撇嘴,等她回过神望向窗外,这才发现天光大亮,竟是就这样躺了一夜。
无奈地长叹一声起身,还没等她这口气喘匀,就见凌薇走进房间,一脸严肃地在她耳边低语两句。苏青墨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之快。吩咐凌薇去备马车,苏青墨则快速梳洗一番就出了门。
凌薇得到消息说容湛赐婚的旨意今天就会送到苏府,而与旨意一同前去的还有封旭尧。苏青墨原以为经过这件事封旭尧怎么都会偃旗息鼓一阵,却没想到对方比她想象中要厚脸皮多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又何止是这一件事,还没等她走到王府大门,就见一身藏蓝长袍的容骁已然站在那儿,见她出面,眉峰微挑,显然是等她很久了。
不由想起昨天夜里那短暂的亲密接触,苏青墨微微红了脸,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瓮声道了句:“王爷。”
见她这幅样子,容骁眸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很是喜欢看她这幅窘迫的样子,他细细打量着她,良久才移开目光,他的唇角不经意扬起,始终没有说话。
苏青墨顿时暗骂对方太不要脸,也不知故作这高深样子有什么意义。可身在别人屋檐下哪里能不低头,她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从极尽平静的声音道:“王爷可是有什么事?”
等待良久,容骁依旧没有回答。
越发觉得恼火,苏青墨握紧的拳头已经蓄势待发。可惜还不等她再一次发问,凌薇已经牵着马车走了过来。就见容骁很自然地走了过去,他掀开马车的帘帐,清冷视线投了过来:“上车。”
上车?苏青墨蓦地瞪大双眼,完全猜不到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话都没说清呢,上什么车啊,不知道她还有事要做吗!
见她一动不动,容骁微微皱眉,神情似有些不耐烦。收回目光轻巧踏上马车,临了才开口:“不是要去苏家吗,晚了可来不及了。”
苏青墨的神情慢慢冷下来,她看向凌薇,见对方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心情越发不好。然而很快她便想到原因,苏府的下人早在容骁的操纵下被更换了大半,里面必定有不少眼线,也难怪他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只是……他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何必跟着她趟这浑水?
无奈只能跟着他上了马车,一路上苏青墨僵着身子时刻警惕,生怕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不过索性一路上他连个眼神儿都没递过来,苏青墨这才慢慢松了口气,眼见很快就到苏府,她刚要起身,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回眸,就见容骁冷眼看着她,也不说什么就自行先下了车。随后他长臂做出环状伸向她,那模样明显是要迎着她下马。
苏青墨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道这人简直有病。她连看也不看容骁就故自跳下马车,再回头却见他依旧维持着刚才那个动作,脸上带着的,是长年消散不去的阴霾。
“那个……王爷,正事要……”
苏青墨话没说完,就见容骁慢慢看了过来,眼睛里的冷意几乎快要将她淹没。真不知他是没吃药还是吃错了药,苏青墨暗自腹诽着,白了他一眼正色道:“正事要紧。”
正事?
容骁微眯了眯眼,眉宇间微不可见地添了几许凉意。这女人还真是不解风情,不过是想看她服个软,倒像是要比杀了她还难。这样想着,他拉过苏青墨的手,仿若无意般地加重力道捏上去。见苏青墨疼得“嘶”了一声,这才心满意足地恢复往昔冷清样子,牵着她往苏府内走去。
苏青墨在后面看着他这幅孝子心性的模样,简直觉得毛骨悚然。
谁给容骁起得战神鬼王的名号,站出来,她打不死他!
苏府的下人早已在苏钲的安排下候着,将他二人带去前厅。还没等他们走近,就听一阵邪邪的笑声传了出来,不是封旭尧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