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光光
姚药稳稳的走出营地,望了望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张椅子翘着二郎腿等待着的萧秋意:“带我去找他。”
萧秋意放下他的二郎腿,对着身旁的小盘小碟点点头示意然他们回去继续看守。
小盘会意,以为是让他带要要去见苏犰安。自己往苏犰安营帐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听着没有姚药的脚步声,又往后看了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满脸黑线的萧秋意。
招手示意,点头示意,这,对于小盘小碟来说,那是不存在的。
“管教下属无方,让你见笑了,”萧秋意先是对着姚药微微一笑,“如果你敢说出去的话,你就会和他们一样蠢,我保证。”
又对着小盘小碟微微笑:“我说,让你们回去继续看守。”
小盘小碟立刻点点头,对着萧秋意鞠了鞠礼,又对姚药鞠了鞠礼,然后飞快的走到门口一左一右站好,只剩下姚药和萧秋意两人。
萧秋意:“你那么确定他会见你么?”
姚药淡淡道:“给了我那么多钱,不给我一个去谢恩的机会就亏大了。”
“你倒也没有那样傻。”
“不,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突然间才意识到,那两个侍女虽然是过来伺候我的,可到底还是他的人。她们很忠心,很忠心。没准……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跟他说。何况卖他的宝贝刀这么大的事情了。”
萧秋意轻笑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迈着轻缓的步伐走在草原上,姚药原本伤口未愈这样的步伐倒也正好,至于萧秋意,又像是顾及姚药的伤口,又像是自己在寄情草原,欣赏美景。
营地所在的草原,广阔的让人心旷神怡,远处的牛羊群没有一个人指挥引导的散漫的走着,夕阳铺在草原上,映红了姚药的伤口未完全愈合的脸庞。
萧秋意让姚药在旁等候,自己先是掀开苏犰安的营帐看了一眼,然后走回姚药身边道:“等一会儿。”
片刻过后,营帐里走出一个面向极为干净简单的素衣男子,年岁看上去双十左右,相貌撑死了也说不上好看,但看上去却十分舒服,是干净是朴素也是爽气。他对着萧秋意显恭敬的点了点头,然后望了一眼他身旁的姚药,目光里带着一丝哀伤却又一闪而过。
姚药若有若无的捕捉到了那一丝忧伤,带回味过来的时候,男子早已同她擦肩而过。姚药不自觉的问了问身旁的萧秋意:“他,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啊,他叫年华,太子的新招揽的一个近卫。”
“这样啊……”
“好了,进去吧。”
姚药掀开营帐,未等观察周围,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茶香,而苏犰安,正夹着茶杯往沸水里放,像是在收拾刚刚同那位新近卫的一番谈话。
苏犰安未抬眼,只道:“来了啊,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姚药坐下后未开始谈话,只等着苏犰安慢慢的清茶、净杯又重新煮茶,可他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而且……
他一句话都不说……
姚药起初先是盯着他捏着茶杯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发呆,继而又环顾四周。
他的营帐很大,但却布置的很简单,可该有的都有了,该金贵的也都金贵了。精致的、发着清香的、姚药叫不出名字的木头做的木桌木椅,朴素但是精致的很大摆设和器皿整齐的摆放在营长内。
给了姚药一种感觉:我是太子,但是我很朴素,可,我就是太子啊。
这个太子殿下,他,朴素的精致着。
姚药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上,这双手不仔细看,会以为是那种细嫩如女子一般的手,可是细细的看着,等到他手翻转过来的时候,才可以看清手心里那一层层、一块一块厚厚的茧。
苏犰安不动声色甚至不动姿势的微微抬眼,看了一眼盯着他老茧发呆的姚药轻笑,将茶杯放在她手边。
刚烹煮的茶发出淡淡清香,热气慢慢升腾直至碰撞到了姚药的指尖,方才回过神来。
苏犰安快准狠的收回自己目光,当姚药瞄过来的时候,已然是一个儒雅、安静甚至还有点小腹黑的认真品茶的苏犰安。
姚药端起稍稍有些发烫的茶杯,向苏犰安道了声谢便微微抿了一口。
姚药不爱马奶牛奶,更是不喜欢喝茶。奶的奶味太冲,茶的味道清香可是却太过苦涩。
可苏犰安的茶,温正好,杯子里也没有飘荡着茶叶。
这时姚药才想到以前爱喝茶的老伯常说:“你觉得茶苦,那是你不会煮也不会喝。你若是觉得苦,换一种泡法,最后不在杯子里放茶叶也可。可,这样茶的味道虽然清淡却永远都清淡了,等你适应了清淡后想去找苦涩等多久也等不到了……唉算了算了,你又不懂茶,我同你说这些又有何用?你喝吧,喝不了就放下去喝清水吧。”
苏犰安抿了一口茶:“你来找我何事?”
“啊,啊?”姚药回过神来,“你…又在这里等我何事?”
这小姑娘可爱是可爱,可怎么就老是发呆呢?
姚药是来说谢谢的,可是这谢谢撞到苏犰安这张一笑如清风吹过脸庞的脸就怎么样都说不出来了,有点羞耻,有点无奈,甚至……还有点笑羞……
害羞?嗯?害羞?
又发呆,这脸稍稍有点肉嘟嘟的,有伤但是看上去又是水灵灵的,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又有点小脸红……
脸红?嗯?脸红?
苏犰安轻咳两声:“我是在等着还你东西。”
说罢,拿出藏在桌子暗层里的刀递给姚药,刀,还是那把姚药“卖”了的那一把。
姚药未接:“这刀……”
“这刀是我向你买的。现在又送你了,拿着。你……你呆在那里干嘛,让你拿着就拿着啊。”
姚药接过,小声道:“多谢你。”
苏犰安不知怎么的,一时萧秋意上身,话多了不少,又想着继续调戏两句:“大声点,你刚刚说什么呢”、“啊,你近点说?”这样的话。
可是想想人设不对,这样子将会崩塌,于是尽管真的听不清楚也道了句:“无妨。”
苏犰安不是多话的人,人设基本属性就是话少那一种,可眼下,有点害怕有点害羞的姚药比他还要闷。
所以,一句句的,都是苏犰安在开头。
“看你武艺精通,不知你兵器精通否?”
“你说的是?”
“兵器认人,半月前我不是不慎将刀丢下的。”
姚药不解:“什么……什么意思?”
苏犰安不紧不慢的又喝了一口茶,和这孝话还要比平常多讲好多,真渴:“那晚你伤势严重,伤口又染脏严重,需用刀将收口处的一些皮肉剜去,用的,就是这把刀。刀上染你鲜血无数,自然,就认你了。”
苏犰安这一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已经让他对女人的语言组织能力山穷水尽了。
“哦……嗯”,姚药点点头,可是马上又意识到哪里不对,“嗯?”
嗯?剜肉?很多伤口都密集在心脏所处的胸口处啊……嗯?清理伤口?怎么清理的???
难道?
难道……
姚药的记忆飘回到当晚的记忆,痛,很痛很痛的一段记忆,但是却又无比安心,因为有个人,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一遍遍一遍遍的在她耳边轻声说:
“没事的。”
“没事的。”
“没事的。”
……
很疼很疼,但是很安心很安心。
原本姚药醒来的时候察觉出身上衣物的变化觉得很怪异,可是见到两个侍女就顺理成章的以为是她们换的衣服。
可是现在想来,现在根据梦里隐约的轮廓对照苏犰安的看来,现在根据梦里一遍遍模糊的声音再对照苏犰安的听来……
大约,就是这个人了……
就是这个人,替她清理了伤口,剜去了被感染的皮肉。做着残忍的事,却救了她。这,也意味着……
意味着,她可能被看光光了……
被眼前的这个男人,苏犰安……
给看光光了……
姚药:“.………..”
原本苏犰安是以为姚药知道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尴尬和害羞,当时救了她以后的第二天还有点小失落来着。
又想着自己再有意无意的提两句,想看她害羞的样子,嗯……可是这样子又像是个变态一样…...嗯……还是算了吧,还是让自己失落去吧。
可现在看来,当时小失落可以完全抵消掉了。
眼前的姚药完美的展现了他所有的不健康的想法,羞红了脸,一双好看的眼珠子不知道该往何处看,害羞、慌乱的像一只刚刚被捉到怀里的小鹿一样。
苏犰安满意的笑了笑,这,还真的只是一个孩子啊……
轻咳两声:“刀,就送你了。我这里还有事……”
姚药如获大赦:“那我先回去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这时,又闻苏犰安轻声道:“姚药。”
很久了,没有人喊她的名字了,族人喜欢叫她族人,老伯喜欢唤她药儿,唯有她的阿爸阿妈会在他们严肃或是生气的时候这样喊她。
而此时的苏犰安,没有生气不是严肃,只是轻轻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这样的称呼,许久未闻,这样的唤……那样……那样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她发愣。
他又一次轻唤:“姚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