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不理性,因为做不到
太子府中的这一个新年比往年的都要欢乐。起先只是一群侍女、府兵欢乐,太子爷自己关在小房间里看看书书、喝喝茶,更多的时间是在休息。
直到大年初一的晚上,太子爷拨了两百张银票来……
因为太子府中月俸本来就是比外头的高出两三倍的,而且他们都是无亲无故之人,有什么亲人的也都是在太子府内的。所以往年太子爷都是意思意思放放假而已,连银子也会不解风情的根本不会打赏了。
今年相较往年,打赏了银子,打赏了银子也就是默认了他们的欢闹。
众人皆以为:嗯,爱情真的是奇妙的东西啊。太子爷真的为了姚药性情大改啊。
然后他们又自动把太子爷前段时间携同自己的弟弟在朝堂之上对着明家党羽大开杀戒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嗯,听说之前明逸为难过姚药吧……
嗯,听说之前明逸想要刺杀姚药吧……
哦,怪不得明家给一锅端了。
哦,怪不得太子爷气的把明家的党羽也一同端了啊。
哎,惹不起惹不起。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往后太子府的日子只要好好宝贝姚药就可以过的多姿多彩因为现在的太子爷是一个情种太子爷的时候……太子爷和姚药两个人在大年初二正午突然的消失在了太子府中。
当天早上,两个人还在一间屋子里其乐融融的用着早膳。
去伺候的小侍女还被太子爷打赏了新年红包。
姚药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在早膳之前练剑。
两个人据说也神态安详的不要不要。
可是,怎么就不明不白的失踪了呢?连苏犰安平日里身边的两近卫也是侍女送午膳没见着人找他们的时候他们才知道的。
那个时候,常年无休的他们正在莫名其妙的放着假抠着脚。
然后一群人就开始围着望竹姐姐了。
可,惊奇的是,望竹姐姐竟然也不知道苏犰安和姚药去了哪里。
到底也还是望竹,到底也是跟着苏犰安出生入死过无数次的望竹姐姐,遇到这样的情况虽然也很吃惊可是也很快的稳住了自己开始动用多方的势力——来隐瞒苏犰安消失的消息。
也,没有派人刻意的取找寻他的下落。
望竹跟了苏犰安这样长的时间,苏犰安无故失踪的,只有两次。
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望竹才跟了他两年,位置没有现在这样高,权力也没有现在这样大……可是她就是在众人都束手无策的只有突然的跳了出来,替苏犰安处理好了一切,让所有外头的人都觉得苏犰安尚在,只是病了。
也,相信了自己的直觉——苏犰安是自己让自己失踪的,所以努力控制了所有的人去找寻他。
后来七日后,苏犰安回来了。
一回来,他就看见了望竹,自此……她便一直在他所有,一直都是他信的人,用的人。
那一次,是因为千阳大师离开金丝国。
与苏犰安而言,千阳大师不是亲人却第一次给他了亲人一样的疼爱。
而千阳大师的离开其实不是再会,而是永别。他生平最爱游山玩水,原先便计划着在未老之前游遍天下……结果碰到左木潇和苏犰安耽误了一点时间。那个时候,他也已经五十岁了,所以更不会再多停留了……金丝国在教他们的这段时间也几乎被他游了个遍,所以也不会回来了……
千阳大师把感情看的透彻,离别也是。所以离别之前每分每秒格外珍重,离别后,也当是珍重过了,不会再念着。
苏犰安也受了一些这样的影响……可往后不会太念着不代表割舍给他了这样感情的那个人的时候可以不悲伤。
他这么一送别,一悲伤便是为期七日。
回来了,便也一切如旧。
可到底也还是一反常态的稳重,做了不声不响消失的事情。
千阳大师恩重如山对他而言自然是珍贵之人才可以使得他突然消失不见做了没有担当事情。
可,现在这一次的消失,又会是什么呢?
闻笛不禁打了个哈气:“姐姐,夜里凉啊,您要不……去歇会儿吧。”
“哎,”望竹放下笔,喝了一口闻笛递来的茶,“这些事情明日做倒也无妨,只是殿下不在……我早些做早些安心吧。”
“姐姐……殿下不在已经有两日了,您,真的不担心么?”
望竹捏着手里的茶杯认真的想了想,忽然笑了笑,又重新拿起笔:“自然是担心的,因为殿下去的时候没有带几个人,我怕没人能劝着他回来……咱们家主子你也知道,看着很正常,可其实贪玩起来跟一个疯子一样。”
对苏犰安的消失不见担不担心?
自然是担心的了……
担心他自己不知道要乖乖回来啊。
望竹不担心苏犰安是被人拐走了绑走了,因为苏犰安已经处理朝政太久了,如果可以被拐走的话早就被拐走了。
现在……是根本不可能的。
大过年的,一片欢闹来个人惹事这不是赶着过来被碎尸万段么?
但是,也正因为苏犰安处理朝政太久了,所以难得有那么一两次也是会用发疯来释放自己的……只是,偶尔一次的发疯谁又拦得住呢?
如果身边是两个明事理的、稳重的人倒也算了,可是偏偏那个人是姚药。
这不是助纣为虐呢么?
望竹沉痛的闭了闭眼,然后又坚定的睁开眼睛:“殿下回来之前,我只所能做的便只是为殿下好好的守着这些而已。”
“那会不会很难?会不会很容易被人发现?”闻笛的眼里尽是不安。
“应该不会太难,”望竹道,随即打开又一张写给苏犰安的新年庆贺文书,“现在的时间很好。”
“那里好了?大过年的,不抱着小金鸡好好的休息休息过个年,在外面乱跑什么?”
望竹笑了笑:“傻丫头,正因为是新年,是休息的时间,所以这个时候出去旁人才难以察觉啊!”
趁着新年的时候,大家都热热闹闹的时候,苏犰安急急忙忙却又悄无声息的走了,很大程度上选择这个时间的理由是——时间真的太好了。
大过年的,谁会那么仔细的关心他的去向?
而且,大过年的,望竹对外宣称他向往年一样呆在屋子里半个月不出来的又有谁会发现?
还有,他往年也不会在家中设宴,也不许旁人来拜访打扰……唯一的应酬便是受一些新年庆贺的文书再回一些新年庆贺的文书罢了。
如此,会他字迹的望竹按照他的语气回复了,又有谁会发现呢?
所以,这时间是真的好啊。
“可这时间再好……殿下,殿下也不可以胡来啊,这样子姐姐会很累的。”
闻笛跟着望竹许久,她总觉得:凡事只要有一个望竹姐姐在,那么便可以什么都不用害怕了。
可是,她也知道,那是因为望竹姐姐厉害……是因为望竹姐姐太累了。
两个人都跟着苏犰安,所以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知道,相较于望竹的忙碌,闻笛的忙碌就是知道了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然后保密……不管什么样的事情都是望竹一手替苏犰安操办。
闻笛也总以为,自己是最能明白其中辛苦的那个人。
“姐姐!”见望竹浅笑着继续着手头的工作,闻笛又一次小声的喊了喊。这个时候,哪怕,她只是停了停,休息了一会儿也好啊。
望竹只觉得闻笛幼稚又不明白自己忙于手头的事情又不愿费时搭理,直到她又连连喊了几声,她才又一次放下笔,收拾了心态耐心的看着她:“闻笛啊,其实我这些累跟殿下的累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闻笛:“姐姐……”
“我原本以为你跟着一起跟着殿下这样长的时间应该是明白了的,却不想……还是这样叫我失望,”望竹站起来绕道她身后,也借这个机会舒活舒活了胫骨,“殿下的忙,殿下的担当若是我们这些近身照顾的人还不明白,那么还有谁会明白呢?”
闻笛咬了咬嘴唇,想继续为望竹说一些话,可终究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外头的人说什么……他们说我掌权说我借着这个机会耀武扬威……可是我究竟有没有那样,你却看的清清楚楚,因为你在我身边。闻笛,这是不是和我在殿下身边一样的道理?因为近了些,所以看到的多了些,所以私心多了些。可闻笛,你往大了看,是不是殿下更累一些?你觉得什么事情都不怕,因为有我的缘故是不是?可是有一天,若是我不在了,你会怎样做?”
“当然……当然是替姐姐做平日里应该做的活啊,这样姐姐在可以安安心心的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说着,闻笛仿佛明了,“姐姐……”
“是啊,因为殿下在,我也一直都很安心,所以他现在不在了,我便应当帮他看着这些他挂怀的事物啊。”
望竹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既然明白了,就回去好好歇着吧,趁着我还在的日子……能无理取闹就无理取闹,能懒散就懒散吧。”
也不知是真的困了还是对望竹所说话感触太深感动太多……闻笛此时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闻笛没往外走两步便又回头:“姐姐。”
望竹抬首:“什么时候姐姐也会无理取闹,也可以懒散?”
望竹仔细想了想:“殿下派我去伺候主子的时候。”
那个时候,便是望竹可以最无理取闹,可以偶尔懒散一把的时候。
芍药族是没有侍女的,所以姚药初来金丝国的时候因为望竹和闻笛的侍女身份觉得很难受……再到后来,她又刻意的尽自己努力让她们自由让她们开心。
望竹也还是头一回和一个做了主子的人一起同桌用膳。
起先望竹也觉得这样不自在,甚至还一度觉得这样子是不符合规矩的,是由自己向苏犰安寻求责罚的。
但……与此同时,望竹的心头也是满满的暖意。
这样的人,值得尊敬,却也格外亲近。
苏犰安只是亲近,因为他太明白了,也太忙碌了,也太完美了,所以只能是尊敬和一辈子的忠诚。
而姚药,有时候顿顿的,笨笨的,常常被外头的坏叔叔、白莲花诱惑……可是,这样的人,她是一个真实又一直在她身边的人啊。这样的人,可以尊敬,也会亲近。
如果有一天,一个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的人和一个可以让你随意无理取闹的人一起不顾一切的不见了,那么……
不要慌,也不要急,静静地帮他们守着他们牵挂的东西。
好好的等着他们回来。
“你当真什么都没有交代么?”姚药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边问。
其实,直到上路之前……姚药都不算是真的相信了苏犰安会真的去找她的族人。
因为在她的印象之中,苏犰安身为一个皇族之人,又还是一个储君……他却十分感性……可感性的同时他也是十分理性的。
任何时候他都知道任何事情该不该做。
金丝国和芍药族的利益关系姚药是不知道的,可也仿佛是知道了……无论如何这些年,这段时间姚药是见不着自己的族人了。
她若是相信的话,他们便活得好好的。
若是不信,若是悲观,若是选择因此逃避、发疯……那么她的族人便也不会好过。
因为苏犰安,是那样的理性。
不管是从前两个人没有亲近的时候,还是现在这样的关系……姚药都觉得,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很理性的。
哪怕他让自己用颜烈花制成的伤药治疗自己也是出于最理性的考虑……他,觉得那些事情比自己的身体更为重要,所以可以割舍。
可,现在,一个连自己身体健康都可以抛之脑后的人居然只是为了她带他去见了芍药族的人。
为什么……
“因为,你比那些事情重要,”他想了想,认真的看着她道,“从前,我也想把你和那些事情分开,我和你亲近可以和那些事情并存。可是我现在知道了……这样子,不光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