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女儿家

    至于具体该如何做，还有待商议，但老谷主担心小儿现在的心思不够稳定还不能和他又好的心态继续商量事情，所以先是和他聊了会儿别的事。

    两人从方才刚走的朱竹聊到了朱家产业现在的状态，又从朱家产业聊到了左家的阻碍，又从左家阻碍聊到了左木潇这个人……最后聊着聊着还是绕回了朝中局势，话题也开始直指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到底那个计划也铺垫了十几年，现在的这个小小的心疼只能说是一个变故，而且是一个并不重要的变故……不是坏了计划，只是有点儿心疼而已。对于计划本身没有丝毫的破坏，他的想法……他想，他只要赢了，自己的心意又有什么要紧的呢，还真的，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把她放在自己的计划之内，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事。现在提前了结了也好，免得自己将来……越发放不下了。

    从前他觉得除了仇恨，他没有什么拿起来的放不下的，可现在……他越发觉得，她可能会成为他放不下的第二件事。

    “父亲，准备怎么做呢？”最后，还是苏犰生自己先问起了相关此事的一些细节。

    赵老谷主又松了口气，欣慰的笑了笑。可是他自然还是清楚苏犰生的人，懂得跟这个孩子相处万事都急不得。所以，这个时候并不能顺着他的话就着急的跟他说自己的打算，而是要叫他明白自己为何要急着要这个计划立刻执行。而后道：“金丝国和烟国不睦已久，烟国是抱着芍药族的事所以一直放不下，而金丝国只是想要提防而已并未真的要打这一仗，这些年也一直都在抢求和，送去的人少说也有五十来个了。”

    “这个孩儿知道，金……父皇他是一个糊涂的，”说着，他的眼神冷了冷，“分明知道不断的送过只会更惹得人家不悦，又丢了金丝国的脸，可还是不听劝不断的送人过去。可结果呢，这些人还不都是有去无回？国库为了安顿这些人的家人更是废了不少银两，岂非得不偿失？”

    “此言差矣，”老谷主轻轻的抿了口茶，“这不，前两日去的那一个议和的大臣就安然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点儿烟国的礼品。”

    “什么？”苏犰生一惊，“这不可能啊……这节骨眼上，烟国的的人……怎么可能呢？”

    他自然不是在怀疑赵老谷主的消息是否真实，山谷里头的眼线遍布天下，得到的消息不能更准确……况且若水这个消息有误，待金丝国的使臣从烟国回到金丝国的时候一切都会明了……他只是想不明白了。为何烟国的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变了主意要接受来自金丝国的使者？分明万事俱备只欠开战，可是这开战之前，他们这又是哪一出啊？这……又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呢？

    他的脑海里突然想闪过一个可能，随即又冷静下来，“这莫不是打仗前的障眼法？”

    赵老谷主听后有些生气又颇温和的笑了笑：“我儿可真是天真啊……若只是搞这一出，为何烟国准备战争的手脚停了下来？”

    “停了下来？！父亲说的，可是真的？”

    “若是假的，我何以让你现在就要动手？”他深深的看着眼苏犰生，“我就怕啊，这停着停着，这仗也不用打了，届时功亏一篑，你这十几年的算计，也是白算计了。”

    届时功亏一篑，你这十几年的算计，也是白算计了。

    这话苏犰生在一旁听着是真的觉得可怕……他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所谋了十几年的事情给泡汤了。他好像，生来就是为了这个大计而存在，若是这个大计不存在，那么他也不必存在了。

    见他焦急无措的模样，赵老谷主也是轻叹了口气，在旁安慰道：“你所求的事为父自然清楚，可你也不要太紧张……事情也并非很严重。使臣只是从烟国回来又带了些无足轻重的小东西而已，他与烟国的朝中之人并未打照面……最多也只是烟国人有了想要停战的想法但是却又只是想稍稍给金丝国一点儿脸面罢了。也有可能……他们对真相并不了解多少，只是金丝国和烟国两个都是实力相当的大国，若是战争自然会是两败俱伤，也怕有人从中坐收渔翁之利又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老谷主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温和的笑了笑，顿了一会儿又道：“总之，两个大国要打仗，有一千个理由让他们打那就有一万个理由让他们断了这个念头。没准烟国所想也并非为父所想，他们思虑更为周全也更为谨慎些……”说着，老谷主的眼神更坚定了些，坚定之中又多出了几分算计，“所以在他们摇摆不定的时候我们更应当做些什么，让他们坚定原本的打算……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老谷主的意思便是打不打的起来其实全看烟国的意思，所以现在烟国举棋不定他们就应该扇风点火，帮助烟国稳定他们的思想……这样他们才能好好的坐收自己的渔翁之利啊。

    苏犰生愧疚的低下头好一会儿，小声道：“这些年若不是父亲事事都帮孩儿照看着，孩儿定然是不会有今日成就……这件大事面前，孩儿还不乖巧，险些坏了父亲的计算，也会让您失望。都是孩儿的不是……”

    老谷主摆摆手，慈祥的笑着：“我本是一个孤家寡人，也是与你投缘看到了你将你放在我的身边……这十几年，我也未曾娶妻，和你两人虽然清净了些，可我待你一份真心你便回报我十分……这感情，我心里明白。你所谋之事，我也一直庆幸我的身份能为你做一些事……若是寻常人家的父亲，怕只是只得你庇佑才好安生反倒乱了你的步伐。我啊，能帮你的自然都会帮你，只要你愿意去做。你所说的错……不过只是你的心意变了一点儿而已，我并未生气。毕竟要做这件事的终究都是你一人，我只是在旁出些力而已，至于这件事情究竟想不想做，能不能做，就看你一人。所以你并未做错什么……若是想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这事也大可以不放在自己的心里，你可明白了？”

    老谷主对于苏犰生来说虽然是一个好亲近的人，但是两个人都有很多专注要做的事，平日里愿意花时间在不熟悉的人身上与之假笑交谈（比如老谷主方才对朱竹）也不会话时间在彼此身上交谈……因为交谈放在这两个滴水不漏的人身上很可能会成为一种虚伪的寒暄而已，而他们已经彼此相熟了，根本不需要那些虚伪的寒暄。

    所以他们之间从前都不大会说话，方才老谷主的那一席话……也是苏犰生近几年来听过的他一次性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而且…..这段话不仅仅好在数量更是贵在质量…..老谷主的说的这一段话啊，字字句句直直的往苏犰生这个缺爱的孩子的心中去。他本就渴望老谷主能多关心些他，关心他了不仅仅只是用行动教给他该如何变得强大还要对他多谢虽然无用但是最为窝心的言语…..可老谷主偏偏又对他寡言少语。

    而老谷主方才说的，正是苏犰生这些年一直想要而又得不到的。其中涵盖的关乎他大计的话，他就更加听得进去，也更加听话，更加……能够达到老谷主费了这么多口舌所想要达到的结果了。

    “孩儿，明白。”此刻的苏犰生坚定无比。

    什么？苏犰生因为感情犹豫着不想要这个计划了？好，老谷主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感情！

    区区半年零零碎碎又不明所以的感情如何比得上跟苏犰生相处了十多年的情感呢？

    “所以父亲，您现在来告诉儿臣怎么做吧……虽然您只是同我说此事应当小心些您准备自己自来完成……可，这事到底是孩儿自己的事情，若是孩儿能在哪里帮上忙的，父亲也好轻松些。”苏犰生说说的无比诚恳。

    老谷主又盯着苏犰生看了许久，这才真的放心下来，确定他的念头是真的被自己给扭转过来了。捋了捋自己的思绪，不紧不慢的道：“让两国争战又两道门，无非是金丝国的门和烟国的门。可金丝国的门紧闭，你再如何也不可能会将这扇门打开，这个方才已经说明白了。那么……便唯有一个烟国的门了，而烟国门的钥匙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在平亲王府内，是么？”

    这下，苏犰生毫不犹豫的点头：“不错，半年前的那一场大计……父亲苦心之下发现了苏犰安藏芍药族人的地方，也帮儿臣布置了可以让她错以为是苏犰安害的芍药族亡族的场景这才使得她来了孩儿身边……时时刻刻的保证计划的成功。”

    赵老谷主心想，和这对他无比诚恳的傻儿子聊天真是好啊，竟然一点儿都没有费力就把自己自己想要说的话给引出来了。

    他接下来想要说的，便是坚定苏犰生想法的最后一步。

    这个计划无比庞大，苏犰生以为他谋划了十六年，可其实他谋划了整整二十年……对，在苏犰生出生之前，在遇见苏犰生之前。只能说，在遇见苏犰生过后，苏犰生本身成了计划的一部分，更详细点儿说，就是推动计划的一部分。

    他谋划了二十年……现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个东风成与不成，全看这个计划的推动者苏犰生了。所以，这就显得他以及他的想法无比重要了，他的随便一个细枝末节就能成为改变这个计划的一部分……他可以在做事的时候扣一下鼻屎，这样顶多文书上面脏了一点儿；他可是少吃一顿饭，这样顶多做事的时候力气小一点儿；他可以少看一本有用的书，这样差的本事赵老谷主本神就可以帮他补上……可是他唯一也是最不能差的就是头脑子里头想的东西，尤其是……关乎姚药的。

    因为姚药还有他对姚药的思想都对于他庞大的计划无比重要。

    往往，能影响一件大事的并不只是另外一件大事而是另外的，不值一提小事或是人物。

    而姚药，就是这样的人物，这样不值一提但是对他计划影响极大的一个人。

    苏犰生，重要的任务也是对他计划影响巨大的人物。

    所以……姚药和苏犰生的思想对于他来说非常的重要。

    所以他接下来要说的，便是可以完美的把苏犰生的思想给控制住的最后一步，也是保证自己想要肯定苏犰生的最后一步：“是啊，让她在我们这里却是可以让计划时时刻刻的都成功，也省了许多的麻烦，这段时日……你也开心了不少，这，为父能看得到。你虽受过许多苦，但是也是一个人而已，谁待你好一些，你便会对谁好一些……你不是无缘无故恩将仇报，也不一定要恩将仇报更不是一个无情的人。我知道，你师父曾经救过你一次……不，至少两次，而且还都是在知道你曾经伤过她的情况下救的。这样的人很少，对你的感情也很真。确实是怕你，也确实是恨你，可也不曾想要害你啊。还是一个姑娘家，能有这样的胸襟，为父也是见所未见。芍药族……真的是可惜了。”

    芍药族真是可惜了。

    这句话倒是老谷主说出来的真话。他确实觉得芍药族很可惜，不管是族人还是他们的族长——万金难求的功夫还有他们宽广的让人觉得怕不是傻了的气度。

    “孩儿想问，父亲……又是如何知道她是一个女儿家的？”

    赵老谷主反问：“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其实苏犰生并不惊讶老谷主是如何知道姚药女儿身的事情，因为他的人脉和本事知道这样小的又无足轻重的一件事其实十分简单……

    他只是想要知道一下罢了。

    知道一下，免得再跟着老谷主的话，让自己继续想下去关乎她的事情了。

    关乎她的事情千千万万，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真想一个个的了解个遍……可是现在没有机会了。

    她是救了他，她是气度很大，她是不一般，她是很吸引自己，可……和自己的大计和不能对老谷主的辜负比起来或许什么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