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我不难过，也不害怕
“这件事情就不劳烦您挂心了啊，”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甚至要再着些许怒意，“我自己的酒楼就在前头几步路，等到了那里我喊里头的人同我一起去不就好了么？”
“可王爷的人不也还是您的人么？”
“哎？我发现你这个人事情真的挺多的啊！”杨媚疾步向他走了疾步，气势直逼地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的男子往回连连退了两步，“一直对我问东问西问个不停，连我要用什么人跟着我都要管了是不是？老娘用自己的人用的习惯不行啊！危险？还跟我说危险？这里最危险的不就是你们这些人么？要不是你们，我们家小敏能梦魇么？要不是你们，我用得着大半夜出门去找大夫么？我呸！”
她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显得气愤，越说那那近卫越往后退……到最后，杨媚听见自己说“我呸”的时候甚至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像一个泼妇。
可泼妇又如何，骂一骂……别说，还挺爽的。而且骂着骂着，就不害怕了。也确实，这近卫看着威风凛凛挺吓人的模样，可其实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怂包。
近卫终于学乖：“是，都是属下多嘴了。您，小心些……”
杨媚“哼”了一声，随即攥紧了拳头转身跑向酒馆。
杜颜勤不知道的是，穗景县这个地方正处于药老山谷的脚下，地方虽小了点可人却都很有骨气。用强权胁迫他们医死一个人？做梦吧，他们修习的医术，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往药老山谷里头的药老看齐，也是为了救济天下人，怎么可能会用医术杀人呢？
所以，他们统统很默契的统统关上门来。每一个医馆外头都有人看着，若是要去救人定然也会有他们跟着……他们确实怕死，可是也绝不会那医术杀人。所以，直接关门不就好了么？
年华待将那男子送回客栈后又跑出来找大夫，东找找西找找就是没找着一个正开着门的医馆。完了以后还每个医馆的外头都有虽然穿着便装但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禁军守着，看见他还十分仔细的盘问他找大夫做什么的，有没有看见一个这样那样的男子……
年华表面上笑嘻嘻甚至带着些许谄媚的应付他们的盘问，心中却越发坚定他们今晚救的人身份不简单。如果只是一个小喽啰，值得这么多个人要一起费尽心力的堵上他活下去的路么？
好吧，他这命确实值钱，可是今晚大概是真的活不过去了。他身上有好几处伤口的位置都很难办，他们纵使带了许多伤药也不是大夫，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些伤口。可那些伤口若是放着不处理的话，他估计是活不过今晚了。
再言，既然都有人堵在每一个药馆的门口了，那么便一定会有人在各处搜寻他的下落。他们……还真的不一定能护住这个人。
年华自言自语：“臭小子，我虽然讨厌你啊，可这话可不是我在诅咒你啊，不管你生的多么得天独厚，也就了在今晚了。这怨不得谁，谁让……没有大夫了呢？”
“你找大夫么？我就是啊……”这时，一道幽幽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这声音来的时机和方式都在大晚上显得极其诡异。
年华心想，大晚上的哪个调皮大夫还在大街上下人。救了人就可以吓死人不偿命了么？
他愤愤转身，可随即便愣住了。
他看到一个背着药箱的男子，他……似有些年纪了，因为……头发已经白了一般。可如果不是那些白头发，大概年华不会觉得他是一个老头。
他穿的极为简单，简单的都让人觉得朴素，可是随便是他头上的一个白玉发簪，随便是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便都是价值连城的。尤其是那玉佩，年华记得很清楚……这种玉通透如婴儿的肌肤，清朗如山间的泉水，是不可多得的南玉。
而这玉若是普通人家得了必定会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起来而不是像他这样随意的挂在身上。不仅仅是因为这玉十分珍贵，更是因为常人带上了这玉都会在气质和气势上输给它，不管是近看还是远看都会觉得不是玉没有衬托好人，而是人配不上这玉。南玉也常常被世人笑“可远观而不可亵戴着焉”。可眼前的这个老人依稀清雅白衣，目光深邃且透着谨慎和稳重，更难得是他有一种经历了世间大起大落、大风大浪却丝毫不显沧桑颓唐气质！他的笑看着又温润，又有着似少年一般的……调皮。这也是年华不能好好确定他年龄的原因之一，他确实是一个有一点儿年纪的认了，可他……太灵活，也太活泼了。
上一个与之相似气质的年华见过的，是苏犰安。
而这老头，就这样静静笑着看着他，椅着他手里的药箱：“需要老夫来诊治一下么？”
年华这才回过神来：“那就有劳了，请您跟我来。”
一悄悄打开客栈房间的门，姚药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她由焦急转为错愕的神情年华清楚的捕捉到了。
而后，在那老大夫为被救男子诊治的时候，年华悄悄拉着问她：“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老头不简单？”
她似乎在想着什么旁的事情并未认真听他的话，晃着眼神问他：“什么不简单？”
“我说……是不是那老大夫不简单”说着，年华捏起她的脸蛋，“所以你才这个表情的。”自从那老大夫进来的时候，姚药的目光便一直跟着他走，直到他要给床上的男子脱了衣服换药的时候才被赶了出来，也终于停住了那时刻跟随的目光。
姚药被他这么一捏终于是回过神来了，可她实在觉得和年华这样接触太不自在。将他的手掰下来后又往后退了两步才道：“是……他看着，是挺不简单的。”
“那你也没有必要……”年华停住了，他要努力为刚刚姚药的眼神找一个形容词，可是找了许久也还是没有找到一个最合适的，他只得道，“没必要……这么如饥似渴吧。”
姚药瞪大了眼睛，可随即一笑：“额……我对他确实是挺如饥似渴的。”
说完，忽然觉得有些渴了，想着里头还会有一会儿他们也不能进去便自顾自的下楼找茶喝去了。
年华被她的话吓到了，硬生生的停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跟上去：“什么？就那老头？你怎么回事啊？”
姚药扫了眼手心尚在的清晰可见的鲜血不禁皱了皱眉，心里只盼着那还一直挂念着自己未婚妻的的可怜男子可以脱离难关。
方才她为男子清理自己力所能及清理的伤口的时候，男子已经是渐渐的从半清醒的状态渐渐进入昏厥。在他昏厥的时候，嘴里还止不住的喃喃呓语“都是混蛋，还来不及让我见到我未来媳妇儿一眼”，“我可怜的未来媳妇儿啊，一直都在巴巴的等着我”，“哎呦喂，我好惨啊”，“哎呦喂，我宝贝儿媳妇儿好惨啊”……
姚药见年华脸色青一块紫一块便有一种奸计得逞的喜悦，她笑着边给自己倒茶边道：“我自然是如饥似渴啊。在客栈等了那么长时间，我和那病人怎么可能不觉得无比渴望大夫呢，就好像饿极了的人无比饥渴一样，不是么？”
“是是是，只是你下次不要随便顺着我的话说，可以的话就换一个我能接受得了的比喻方法。”年华松了一口气，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方才那一阵跑，他是真的累极了，“你啊，就知道在这里等着不容易，不知道我在外头找的也不容易。”
这时，年华忽然停了下来，警觉的环顾四周。他忽然意识到，他们正在烟国，正在烟国一个谁都可以在的客栈。虽然夜深了，只有他们两人在大厅在他们自己显得很安全，可也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别人眼里也显得很反常。
姚药淡淡道：“方才等了太长时间了，闲来无事，顺便把这客栈给包了下来。住客和这里服侍的人，都不在了。跟来的几个近卫也穿了店小二的衣服在那边两间靠外的屋子里守着。”
“聪明！”
“跟着……您耳濡目染罢了。”她浅浅一笑道，可心里头想着的却依旧是那个永远伴随着一股淡淡苦涩香味的太子爷。
年华又大口大口地喝了一杯茶后一抹嘴便无比悲愤的说：“你可知，外头的每一个医馆外头都守着一个禁军，不仅不给问诊还拉着我问东问西。还好本大侠机智聪明，把他们都给骗过去了。要我说啊……头上那小子不是个朝中举足轻重的大官也是一个有点分量的知道消息的小将军，也可能啊…..是某一位王爷。”
不错，若非是他不一般的身份是不会有那么多的人都要费尽心机的杀掉他的。就在刚才，姚药刚刚包下这客栈不久后便有人寻上门来。而且同样的说辞对着不同的人说了三次后才终于没有人再来过。可见……他们搜捕的力度是多么的大。
不给大夫，还一直找人搜寻他，够狠，也够像皇族做事风格。国中百姓的生活方式细不细致，精不精致这些都影响不了一个国皇族中人的风范……
姚药叹了口气：“那你又是如何找到这大夫的啊？”
“因为他们，医馆都关门，应当是找不着大夫的。可这老头走在路上，就让我给带回来了。”年华说着，又回忆起见到那老大夫当时的情景。当时……分明他什么不寻常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也没有做可是光是看着他站在那里……他便能觉得这个老大夫不一般，甚至被他已经刻意隐藏了的气势震慑道。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道，“其实说起来倒也奇怪，大晚上的……一个这样年纪的老大夫不好好的在医馆带着而是走在了无人烟的大街上。好似……是特意要跑过来救人一样的。而且他这个人……我怎么看都觉得怎么不简单。哎，你跟我说真的啊，你是不是也觉着他不简单啊。”
“嗯，有点儿吧。许是……许是他……”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小了，眼里也似有若无地闪过一丝泪光，等想要转身躲避的时候已经让年华给捉捕到了。
年华：“不对，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是什么事情！”
姚药擦拭着脸上的泪，却发现泪如急雨一般如何控制都停不下来，等放弃装作无事的时候，她也发现，自己的身子早就已经随着这泪微微发颤了。
原来与亲人久别重逢，是这样的滋味。
原来与亲人久别重逢的时候自己已经命不久矣，是这样的滋味。
年华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更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了。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哭的如此厉害却好似并不是因为伤心便松了一口气，静静的一旁等着，一直等到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之后才靠过去。
“你……怎么了？”
“中毒命不久矣的人见到大夫总是格外感动。”
“放屁。”
“这样和神仙一样出现的大夫，我替那男子感动。”
“扯淡。”
“他长得让我觉得很感动。”
“说实话。”
“他……好吧，年华，”姚药停止了哭泣，“我不想编下去了，但是你也别猜了，我……并不想让你知道，可以么？”
年华又抬头望了眼那紧闭的门，心中的疑惑并未消退反更深了，可他仍旧是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也格外柔和：“好，不知道就不知道，只要你不难过就行了。”
“我不难过，我也不害怕。”姚药道。
而后，两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姚药静静坐着，手里捏着早已经没有了茶水的茶杯一脸心事的模样。年华则是抱臂望着上头的那间房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吱呀一声”，那老大夫缓步走出，左右张望无果后便往下看了看。最终将目光落到了他们的身上：“已经处理好了，你们可以上来了，我们关上房门好好的谈谈……该给老夫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