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大婚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
此言大致是专为形容子衿而言的。
今日的子衿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出席二皇妃的册封大典她并没有怎么打扮，一袭月白色的月华裙，一支玉簪斜斜地插在脑后，一双眼睛看不出悲喜。
“小姐，此行可以避免的。”毕竟，她是被皇家退婚了的。
子衿素来洒脱不羁，不论是朝野亦或是闺阁都对她颇有微词，这样一来少不了一顿奚落。
然而，她却执意为之，她这样做是为什么呢?青鸟眼里划过一抹担忧之色，殿下遭遇横祸，小姐还在自责吗？
可能只有借助外力给她施加一些别的压力，她对他的愧疚才会少上几分吧。
“不必了。”
子衿回绝，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马车。
奇的是宋府张灯结彩，主持大事的不是宋丞相而是宋玉妍的生母刘氏与姨母二人忙进忙出的。
听说，宋丞相是不答应这回婚事的。
刘氏向来被长房欺压，这下女儿嫁了皇室她自然高兴，总觉得在大房面前说话也有了几丝底气。
一大早刘氏美滋滋进了女儿的房间，玉妍坐在梳妆台前，泪悄然滑落。
大红的嫁衣染得整间屋子都喜庆起来，玉妍任嬷嬷摆弄着她的青丝，胡乱地往上插着各式各样的金钗，就像一个极美的娃娃。
“这大喜之日哭什么?嫁了雍王爷你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刘氏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到了雍王府你做大，做了大房就没人压着你了。”
宋玉妍神情呆滞，“女儿明白。”可是，她心里还是好难过。
她知道刘氏做妾委屈了一辈子，这下她一嫁过去便是正房，刘氏自然高兴。可是她又怎么会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只不过是宋贵妃把父亲拉上贼船的工具罢了，如若……如若父亲回来了，她是不是就不用嫁轩辕期了，她和轩辕朔是不是还有可能呢。
玉妍的手指甲抠入了素手里，血渗入指甲，许是凤仙花染的指甲太过艳丽，她没有看到一点血迹，没看到血是不是就不疼了？
“女儿啊，你猜猜今日谁会来?”玉妍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六殿下已经不在了，他失踪了，世人都道他已经在这人世间消失了。
玉妍想到这里，心里便不住地抽痛。是啊，他不在了。她嫁给谁都是一样的，谁会来，又与她何干?
“呵，为娘给慕容子衿发了请帖，没想到她还真的敢来?”
宋玉妍眼眸一深，对母亲却无可奈何。她不知，请她慕容子衿过来，扫的不止是慕容子衿的颜面更是她的。
莫非她们以为慕容子衿会感到嫉妒感到难过吗？“呵”玉妍冷笑。
她才不会!她高兴都来不及!她幸灾乐祸都来不及!
刘氏这样做，在她看来是扬眉吐气，是打子衿的脸，可于玉妍而言，是在打她的脸，是撕开了她的伤口撒盐。
可刘氏仍不自知，只是美滋滋觉得自己为女儿找到了一个好去处。
“老爷也是，非要和贵妃娘娘撕破了脸皮，都是一家人呢，往后更是亲上加亲的。哎，自家女儿出阁也不回来，当真是要与贵妃断个干净？”刘氏絮絮叨叨说着。
玉妍心里更是一阵悲凉，这些人的脸上一片喜气洋洋，都像在幸灾乐祸!就连她的至亲，一个兴致勃勃地把她推向自己不爱的男人，一个坐视不理，只管自己一世太平。
她恨……
罢了，这一世与六殿下再也无缘了，她真的不能想象，如果这一世有人能够拥有那个面冠如玉之人，她会有多嫉妒。
好在……不会了，这一世都不会了。
“妍儿，你怎么哭了啊？这大喜的日子!”刘氏在耳边絮絮叨叨着。
玉妍笑了，如同地狱里的曼珠沙华，又像隆冬里落了一地的枯叶。
“没……风沙迷了眼。”
子衿与玉妍的姐妹们一同进门，那些年轻的女孩儿看着子衿的眼神又是怜又是讽。
可她却什么都不在意似的，一言不发，像幽谷里盛开的傲兰。
“郡主日后会寻得更好的人家的。”翰林之女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子衿觉得有些好笑，这些小姑娘竟然认为她被退婚了会难过?也是，堂堂雍王正妃，在很多人眼里，这都是一个好的去处吧。
可是，别人她不知，宋玉妍倒真是不愿意做这雍王妃的。
宋玉妍隔着眼前的珠帘见着了她，眼圈莫名地红了，她恨慕容子衿。这分明是她的亲事，为什么退婚都要牵扯了自己去?
宋玉妍突然有些明白为何轩辕姣会恨她入骨了。
如果轩辕姣恨她是因为嫁了与她即将有婚约的男人，那么她恨她，无疑是自己替代她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
典礼不紧不慢地进行着，并不会因为任何事而中止。
整个典礼成皇都未出席，文武百官也都见怪不怪了，只怕这哪日太子殿下的册封大典都不必成皇出席了。
轩辕期看到人群之中的子衿，眼神有些复杂。
“皇儿!”宋贵妃提醒轩辕期，轩辕期这才将目光收回来，宋玉妍即使盖着红盖头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儿，他在看慕容子衿。
玉妍未出一言，只是紧紧攥着裙边，大礼既成，宋玉妍被送入洞房。
轩辕期忙着宴请群臣，子衿坐在一堆贵族小姐里面，眼神空洞。
“哎，郡主也莫要难过，毕竟宋小姐的福气，饶是谁都求不来的。”旁边的小姐‘开导子衿道。
“对啊，对啊。”翰林家的女儿方柔枝也就是方靖陵的妹妹附和道。
因子衿以往与方靖陵有旧交，平素对她多有照顾，说话自然要向着她一些。“郡主日后必定会再遇良人的。”
尚书家的小姐李连瑛有好声没好气儿地讽刺子衿。“一个被退过婚的女人，还会有哪个大户人家能瞧得上呢？”
方柔枝闻言脸都被急得通红，李连瑛不嫌事儿大继续说，“哦，柔枝，你家兄长不也与咱们郡主有交么？”
这李连瑛因为听说自己爱慕之人竟然倾心于子衿，心中早有怨气，这雍王得势，慕容凌云前路不明，她这才敢正大光明奚落她几句。
这些话本来在这些贵小姐耳中也流传惯了的，但在子衿面前如是说还是头一次。见李连瑛语气有些不对，怕生出事端，忙出来劝上几句。
可这越劝，李连瑛便越说越过分。
子衿沉眸，并未反驳，安静地等着李连瑛继续奚落她，可入耳的却是久违的温润如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