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离开的理由（下）

    她的额头真烫啊。

    紫凌若默默地绞湿手巾敷在淘淘额上，用温水一遍又一遍擦试着她的脸颊，脖颈，手心。

    她的脸红得云蒸霞蔚，虽然病态但美得惊心。脖子像玉一样洁白通透，泛着隐隐的红润。他的目光缓缓落到她青葱般的十指上，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小小的，软软的，怪不得人人都说柔若无骨啊，原来就是有这样的美人。

    那个平时健康的、机灵的、淘气的小女人，现在像个脆弱的瓷娃娃躺在他身边，他想要竭尽全力去保护她，却害怕用一点力气就损坏了她的美好。

    “紫凌……君，大色狼。”她轻轻地呢声呼唤，缠绵入骨。虽然是骂他，脸上却辛酸又甜蜜，连昏睡中她也想着他。

    “嗯，我在。”紫凌若心里有刀绞般的痛楚，她叫的不是他呢。

    “抱我，冷。”

    他立即把她搂在臂弯，抱紧她火热的身躯。

    好烫啊，还带着颤抖。他的淘淘什么时候这么脆弱过？

    她双臂下意识地一伸，环抱住他，回应他的拥抱：“不要离开我啊，不要走……我也……需要你。”

    “我知道，我不走，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窗外，站着一个呆若木鸡的身影，他看着屋内床上相拥着的两个人，视野一片模糊，镜头放大又缩小，有什么酸热的东西冲上了眼框，他很用力地睁大眼再看了一眼，默默对自己说，你该离去了，紫凌君。这根风筝线，有人帮你斩断了。

    不就是一个朝三暮四的小女人么，她可以跟虚夜扬，也可以转眼投入弟弟的怀抱，那么她对自己，亦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或者，即使有情也不会多深。

    继而他一阵愤怒冲上心头，又是背叛，这次她背叛的对象是另一个男人，这小女人到底是谁？她说自己是千年前的女鬼，可是她这么会作戏，在三个男人间游刃有余，却把三个人的心扉都撞开了，真是厉害啊。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应该不是风琳儿，可她的目标到底是谁……愤怒掩盖了他的理智，他一时忘记去思索她对他的种种好处，也忘记她曾经对他的种种柔情。

    其实他只是在替自己找一个离开她的理由罢了，因为他找不到更好的借口。

    “他走了，你看见他了吗？”紫凌若看着淘淘。

    她时而迷糊时而清醒，这会儿依然处于迷糊的状态：“冷呀，抱着我。”

    没看见也好，让她彻底死心吧。

    门砰地被推开，很暴力。

    “没你教你进别人房间要敲门吗？”

    “对不起。”虚夜扬冷冷抿唇，一拳把门打得稀烂：“这样就不用敲门了。”

    “很好。”紫凌若连被子裹起淘淘，向外走。

    “站住，你要去哪？想出去也先把她放下。”他拦在门口，克制着自己不动手，因为看见淘淘在紫凌若怀里，似乎很虚弱的样子。

    “我去你的房间，她需要安静，而且现在在发高烧，不能被风吹，这间屋没有门了，所以请你住这里。”

    虚夜扬僵在那里：“发热？为什么？让我看看。”

    “你离她远点是最安全的措施。”

    虚夜扬额头青筋暴露，森冷的目光和紫凌若对峙着。他是赶回来看琳儿的，从他安排兰樾冒充兰薰起，就清楚他的琳儿会受到多重的打击，但是现在的情况发展得比他想像的还要糟糕。

    他一声不响地向紫凌若发出攻击。

    紫凌若左支右绌，因为双手抱着淘淘，就只能闪避和退让，无法腾出手来应敌。

    “你想要干什么？”

    “放下她！”虚夜扬的进攻招招狠毒，半点不留情。他对皇帝都可以直言顶撞，何况一个王爷。

    紫凌若终于被他逼得松了一只手，怀里的淘淘“啊”一声落地，上半身还在他怀里，双脚光溜溜地踩在地面上，冰冷的地板刺激着她的神经，终于清醒过来。

    “你这是逼我！”紫凌若也火了，就算他再淡定，也无法维持从容的了。他一手揽着淘淘，一手拔出紫笛，毫不留情地应敌。

    紫笛撞击着虚夜扬的拳风，如有实质般发出砰然巨响。本来紫凌若就和虚夜扬差不多，现在顾及着淘淘，更施展不开，很快就落于下风。

    “别……打了。”淘淘低声呻吟，可惜她的声音太低，被拳脚往来声掩盖了。

    紫凌若被虚夜扬一拳击中肩下，他不禁退了一步，轻哼一声，噗地喀出一小口血来，当然虚夜扬也没太讨好，被他的笛子划过手臂，拉出一条血痕来。

    血溅在淘淘脸上，她睁大眼，彻底地醒了：“你们在干什么？我叫你们住手！”虽然中气不足，但凶巴巴的气势依然是那个百折不挠的普淘。

    两人都收手看着她，又惊又喜：“你醒了？”

    淘淘秀眉一蹙，看了虚夜扬一眼，又看看紫凌若，抬手替他抹去嘴角的血丝：“十一，你受伤了？”

    “没事。”他淡然微笑。这点伤算什么，为了她什么都可以受不是么。

    “虚夜扬，我命令你从我眼前消失，要是再敢伤他一下，我跟你拼命！”她现在的样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偏还母鸡护雏一样拦在紫凌若身前，一双如烟似雾的大眼怒视着虚夜扬。

    虚夜扬震了一下。明知道她已经不是琳儿了，可她总还是扬哥哥地叫着他，曾几何时，竟然和他这么对立了？她居然为了紫凌若要跟他拼命……在她的心里，紫家那两兄弟都比他重要是吧，她真的好狠啊……全然不顾他是如何地紧张她，为她做了多少事。

    他黯淡地垂下眼，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这间屋不能睡了，我们去虚夜扬那里。”

    推开虚夜扬的房间，两人都吓了一跳。

    这里到底是怎样的布置啊……本来漆黑的屋里没有燃一支蜡烛，只是有无数绿色的荧光飞舞在空中，星星点点，像夏夜的天空，又像情人的眼，温柔地眨着。

    淘淘疑惑地伸手去捞了一把，却什么也没摸着，只是偶尔觉得有微小的什么擦过脸颊，痒痒的，轻飘飘的。

    “这是什么？”

    紫凌若抓了一点绿荧荧的光，从指缝里看去：“萤火虫。”

    “这人疯啦，抓这么多萤火虫干什么？”

    “琳儿喜欢抓萤火虫放在掌心，握着拳从指缝看，那飞舞的流光特别好看。她说过如果一觉醒来，能看见到处飞舞的流萤多好啊，像睡在星星的怀抱一样。可惜她说过这句话后我还没来得及抓一屋子的萤火虫给她，她就已被选秀入宫了……”虚夜扬不知何时站在屋角的黑暗里，静静地诉说，像梦幻一样的故事。

    紫凌若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