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事实
惊觉这一事实的时候，小染捏紧了手上的包，她缓缓地起身，尽量不触碰到桌椅，甚至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她蹑手蹑脚的离开桌子，一边警惕江昱随时可能的苏醒，一边憋着气，放轻脚步。
还好他一直都睡着，她不禁庆幸，昨晚他是熬夜的。
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突然顿下脚步，轻轻一叹，终还是不忍心就这么离去。
也不知他会睡多久，虽然餐厅里并不冷，可清晨还是带着些冷寒，他这样睡下去，毕竟是不妥的。小染小心翼翼的勾起放在他身侧的外套，俯下身，轻手轻脚的盖在他的身上。
他的脸，长得真好看。
以前总见他一双眼眸，狭长魅，惑，却不知没了那双眸子，他的脸依旧是十分俊逸的。窗外的阳光，投射在他光洁的皮肤上，泛起耀眼的光芒，长长地睫毛偶尔眨眨，似有波光闪耀。
哪里还能让人将他，与那些令她生厌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会变回原本的江昱！
让她又恨又气的江昱！
小染唉唉的在心里叹了气，她缓缓直起身，一拢掉落的碎发，刚准备转身离开，腰上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肩上似压上了千斤顶，膝盖一软，身子就往旁边一倒，结结实实的坐到一个柔软的物件上。
沉重而温热的脑袋靠在她的肩头，她的身子，就这么被揽着，双臂仍旧保持着坐下前的姿势张扬着，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昱少！”她惊喘着斥责，“放开！”
江昱连眼睛也没有睁开，软软的声音懒懒的回她，“别动，让我靠一会儿。”说罢，头还在她的肩上蹭了蹭。
江昱也根本不去理会她，一个人睡的正是香甜。
“你！”她蹙眉盯着沉睡的他，恨不得将他用眼睛杀死。恰在此时，她的身下，传来震动的嗡鸣伴着一阵悠扬的乐声，小染低头循声探去，才发现那是从江昱外套内里的口袋里传来的声音，是他的手机。
“喂，你的手机，有人找！”她寻了借口，想着趁他看电话的机会逃出钳制。
然而，这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江昱根本对这毫无反应。
手机响了又停，片刻，停了又响。
小染似乎都能察觉到，他因着这声音，而不悦的皱起的双眉。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是她见过的人――韩佑。
手机不断地响着，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她想了想，顺手就按下了接听键，还没等她说话，倒是先听到话筒里低沉的声音，“江昱，你在哪，怎么才接电话！聂榕说你生病了，已经往医院来了，为什么还看不见你！”
生病！
怎么可能！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么肯定。一大早就到办公室找她的麻烦，哪里看得出生病的样子。他，好的很呢！小染愤愤的回想方才他在办公室里欺凌他的样子。
那手段可真叫高明啊！让她有苦难言。
电话里，韩佑的声音显得十分着急，他话说完停下来的时候，听不见江昱的声音，以为他又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正准备再发问的时候，却听见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
“喂，你好，韩医生，我是林沐染。”
“林沐染！”韩佑先是一怔，随即就在脑海里找到了这个女人的身影。
“嗯。”她只做与韩佑打了招呼，“江总睡着了，要不要叫醒他接听电话？”
“睡着了？”韩佑弄不清状况了，聂榕不是说他往医院来了吗，所以她才特意打了电话来，让他做好准备，可是等了这么久，不仅没等到他的人，反而被告知，他睡着了。
“难道是病的太厉害了？”韩佑兀自的念叨。
听到韩佑的话，小染撅起嘴，恨恨的道，“他不像是生病了啊。”哪有这么精神的病人！
“没有生病？聂榕明明说，他发烧了，她是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发烧？”小染先是冷哼一声，低眉瞟了他一眼，清冷的下巴敲碰到他光洁的脸上，不正常的火热瞬间蔓延到她的脸上。
小染低头仔细的看他，这才发现，他的双颊上笼罩着一层可疑的红晕。她用手一探他的额头，果真是发着烧！
之前见他精神疲惫，她只当那是熬夜后遗症，却从来把这些和生病联系到一起。
是因为，他在她的心里，太无坚不摧了吗？
“喂、喂？”韩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小染赶忙把电话放到耳边，急促着道，“韩医生，他好像，真的发烧了，额头很烫。”
“一个小时之后我有个手术，你把他叫醒，然后让他在我手术前赶到，否则就自己去看别的医生吧。”韩佑啪的把电话挂上了，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如果不是聂榕叮嘱他照顾好他，他才不会这么紧张的打电话过去询问。
对于他这样，对自己身体不负责任的病人，他可没有义务求着他来医院。
再一想到每次他来医院，都是一副找麻烦的样子，韩佑就彻底头疼了。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为什么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唉！
韩佑电话挂断的很干脆，小染盯着一阵忙音的电话彻底无语了。她现在不仅没办法摆脱这个男人，反而要将他叫醒，叮嘱他去医院才行。
一想到方才她还准备趁他睡着逃之夭夭，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地道，哪里能把一个病人丢下不管呢。幸好，她还没走，否则，可就罪过了。
“江总，醒醒。”小染推推他，可是他毫无反应，刚才手机铃声响了这么久都没把他惊醒，可见他睡的有多沉。
她拍拍他的肩膀，他的脸颊，刚才还能跟她懒懒的说上两句话的人，现在竟是一句话也不回应她了。
“waiter，waiter！”她不得已的，只能求助别人。
这个餐厅的服务很到位，他们不仅帮小染把江昱背到了路边，甚至还帮忙叫好了出租车，把江昱塞到车里之后在小染的连连谢声中离开。
她最后回头看了眼这家餐厅，想着等江昱醒来，一定要让他还她这顿的早饭钱。
这家伙看着没吃什么东西，可价钱却这么贵，想想就心疼。这些钱够她和夏成泽吃好几天饭的了呢，可是转念一想，人家餐厅东西贵，服务自然也是好的，否则，今天她可怎么把江昱送到医院啊。
怪只怪，他明知道自己发着烧，还到处乱跑，他是觉得自己身体太好了吗。
这下可给她找了麻烦。
车停在医院的时候，离韩佑约定的一个小时时间还没到。小染把江昱扶出车，用整个身子支撑着他。然后掏出他的手机，拨通了韩佑的电话，“韩医生，我在医院楼下，你快过来帮忙吧，啊？??”
韩佑只听到一个女人的惊叫，然后就是啪的一声，便没了声音。
透过玻璃窗，他一眼就看到了林沐染和江昱，她一边弯腰去捡手机，一边还要扶着江昱不让他倒下，着实辛苦的很。
韩佑叫了护士过去帮她，才缓解了她的危机。
小染又一次走进韩佑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疲惫不堪，还是被一个护士搀扶着进来的。因为她的脚伤，又变得严重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坐在轮椅上的那个男人！
推着江昱先进门的护士，已经在着手帮江昱输液。韩佑一转身，看到小染踮着一只脚，狼狈的模样，先是一惊，眼睛里很快就闪过十分不满的颜色。
他让护士扶着小染坐到椅子上，然后拎着医药箱从里面又掏出瓶瓶罐罐的摆好。
“我说过，如果还想这脚好，就必须多注意，你全当耳旁风了么！”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更显冷清。
“我也???”她刚想辩解，就对上韩佑瞪她的双眸，声音也低了下去，不敢再说。
“我记住了。”她闷闷地转瞪江昱，可是江昱正睡得香甜，丝毫没有反应。
这时候，韩佑的门被敲响，得到韩佑的允许后，一个护士推门进来，甜甜的道，“韩医生，手术要开始了。”
“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他收拾起东西，起身。
“那我也走了。”小染跟着韩佑起身，准备离开。
“你也走？”韩佑眼睛瞟向江昱，十分不满，“那他谁看着，你不是他女朋友么，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他？”
“呃？”女朋友！
韩佑白了她一眼，双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径直的往外走，临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小染，“等江昱醒来，别忘了让他先给聂榕打个电话。”
原本她是要跟他说，她不会去江氏坐班，势必要和他划清界限。
原本，他是换着花样的逼她，不得不跟他去江氏坐班，顺便要求她陪他吃顿早餐。
谁知道结果，竟是她呆呆的坐在这，看着他打点滴。而他，高烧昏迷不醒。
他们谁也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倒好像是被半路杀出的韩佑，左右了一切。
再次回到这家医院，她有种非同寻常的熟悉感，初来这个城市，她最先走进的，竟是会是这里。
她记得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江昱，英俊潇洒，虽是冷冷冰冰的，说话有些气人，但总归人还是不错的，否则，又怎么会把她送到医院里来。
可是，之后发生的一切，全盘否定了她对他第一印象的好感。
他时时刻刻的挑衅她，把她带到了一个又一个的麻烦中去，到现在也不肯给她一个清静。然而，就是这么坏的一个人，现在，却像是个孩子一样，躺在床上，沉睡不醒。
他脸上的潮红，慢慢退却。
小染仰头一看，还有小半瓶没有输，看来还要再等一会儿了。她半弯着身子，把江昱的被子拢了拢，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双臂环在胸前，微微闭起眼睛，只留了一条余缝，似看非看的对着江昱。
“怎么，我就这么好看吗？”懒懒的强调，伴着轻笑，乍然响起。
小染朦胧中猛的一回神，只见江昱只睁开了一点眼皮，看着她，薄唇干干的，一张一合。
“你???，你醒了？”老天保佑，可算是等到他醒了。
江昱却不理小染的激动，自顾着道，“被你看了这么久，想睡着都难。”
“嗯？”什么意思？说她犯花痴？
切！
谁说她在看他了，自恋的很呐。小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韩佑要她留下来照顾他，她可早就走了。
江昱侧过身，用空闲的手，撑起头来，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轻轻一笑，他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却让小染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你就这么迷恋我吗？前前后后几个小时了，怎么看，也该看够了吧。”他身子懒懒的，声音也是懒懒的，烧还没退，整个人看起来，也没多少的精神。
“你根本没睡着！”小染惊起，受伤的脚一落地，就惹来一阵刺痛。
她扶着椅子复又跌坐下，弯下腰，一只手抓住伤处，按耐住咝咝的疼痛，这才抬起头来，冷冷的看向江昱。
“你一直装睡着，是不是！”她质问。
从在餐厅开始，他根本就没睡着，一直清醒着！他故意装睡，就是想要看她出糗！看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江昱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清淡淡的说道，“你看我看得出神，我不过是不好意思打扰你罢了。你怎么了，难道又看入迷了？”
江昱自我感觉良好的，摩挲着下巴。
小染愣了愣神，只觉得他这番样子，实在可恨，可是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样貌，确实是无可挑剔的，“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她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江昱方才咧开的唇，渐渐收拢了些，他轻轻笑了笑，“你，违心了啊。”
相顾无言。
既然他已经醒了，小染自然没有在这里呆下去的必要，她自顾的从江昱的外套口袋里把他的手机掏了出来，然后递给他。
“做什么？”他问。
“你明知故问！”小染没好气的对他道。既然他一直都是醒着的，那么他应该听到韩佑走之前说了什么。
“我知道什么？我可是病人，一直都发着高烧呢，所以，虽然我一直醒着，可并不代表我一直都是清醒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他狡辩，理直气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