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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理寺狱(五)

    岳霖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西市,转过街角,进入一条幽僻的小路。

    应该安全了,岳霖这才松了口气。

    回望了一下秦宅方向,隐约之间,红色的火苗在夜空中窜的很高,像九天仙女在翩翩起舞,那样摇曳多姿,那么美丽动人,他快意顿生。

    索性欣赏一下吧,这壮观的场面在后世可要付门票的,一定不能错过。

    幽僻的小路,四周高高低低全都是树,其中柳树最多,月光透过柳条的间隙洒落在小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这时候,他看中了路旁一个高大的柳树,这棵树很容易爬的,他才十一二岁,身轻如燕,想起前世登山爬树的那些本领,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抱树,两脚轻点,刹时间就爬到树顶,一屁股坐在一根粗大的树干上,向秦宅方向仔细看去,那里滚滚黑烟冲天而起。

    火势愈来愈大,整间房屋都被熊熊大火包围了,在那鲜红得令人惧怕的光芒中,他看到房屋被火苗包围了,火光照耀下,呼救声、寻人声、喝骂声,夹杂着房屋燃烧的噼啪声,乱七八糟,这个冬夜丞相府邸显得热闹非凡。

    美中不足的就是距离远了点,无法近观其景,要知道前世观看现愁动距离越近,门票可是越贵的,岳霖有些恶趣味。

    不错,想干掉我的父亲,先让你们尝尝厉害!

    他心中果决,仁慈是仁慈者的墓志铭,在这封建吃人社会中更是如此。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才是此时应有的姿态。

    过足了眼瘾后,岳霖沿着回返的路飞奔,不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宛如地狱般的存在的大理寺,在夜幕下更加恐怖、诡秘。

    “唉,还是得回去。”岳霖略显无奈。

    轻手轻脚,他麻利地穿过风波桥,原路返回监牢。

    虽然周三畏胆小怕事的性格和不甚明朗的态度稍稍给他带来不快,但秦府的一把火确实实实在在的,效果如何就管不了多少了。

    李氏夫人早就发现儿子出去了,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看到儿子平安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母亲慈爱而又担忧的神色让岳霖有点羞愧,没有说什么,他就合衣钻进了潮湿的被窝。

    这夜他破例没有练功,蒙头大睡到了日上三竿。

    第二天,监狱没有任何异常,稀粥、霉饭、咸菜,一如既往!钱三麻子还是那样保持着少有的低调,没有过来找麻烦,大家相安无事。

    奇怪的是,这段日子周三畏仿佛凭空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让岳霖感到疑惑。

    是不是历史重演,这个周大官人又封印辞官,飘然而去了?这可不是好事,虽说周三畏态度犹豫,但毕竟尚存一丝良心,但若是换了其他人主事大理寺,后果不堪设想。

    他依稀记得,宋廷为岳飞举办所谓诏狱,自绍兴十一年(公元1141)十月十三日至十二月二十九日,为时两个半月,当岳飞入狱之始,宋廷即:“命御史中丞何铸、大理卿周三畏鞫之。”

    一个多月后,宋廷又发布:“御史中丞何铸充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充大金报谢使,右谏议大夫万俟卨试御史中丞。”

    这项重要的人事更动,事实上就意味着诏狱主审官的易人。故在两个半月的诏狱中,主审官前后仅有何铸和万俟卨两人了。

    绍兴十一年(公元1141)十二月初,天气格外的冷,窗外的风也显得哆哆嗦嗦,跌跌撞撞的吹了进来。

    这天上午,沉寂许久的监牢廊道里又响起趾高气扬的吆喝声:“大人巡视了,你们这些贼子放老实点。”

    这不是钱三麻子的声音吗?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一会儿钱三麻子等人在前开路,尾随其后的是一个长相特别猥琐的中年男子,黝黑的面容,五短的身材,有点斜视眼睛左顾右盼。

    来到关押岳家母子的牢房,钱三麻子更是趾高气扬,“这是新主事万俟大人,他可是宰相大人面前的红人,主动交代岳飞逆贼谋反事实,要不然会有你们好看的!”钱三麻子恶狠狠地威胁着道,心中暗自爽快,小畜生,这回看还有谁能护你!

    这时,岳霖定睛瞧去,这个姓万俟的主事一定就是万俟卨了,仇恨的目光,敌对的气息,不屑一顾的哼声,仿佛牢房中的人就是待宰的羔羊,没错就是他了。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并没有随着他的穿越而变动,真是不幸啊!

    很快,万俟卨一伙走了,廊道复又平静,静的都可以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是那么的短促、急躁。

    他瞧向母亲,孤独、焦虑、忧虑,母亲的神色让人难受。

    “这是怎样的一个世道,正义、公理、良心何在?神啊,既然你让我穿越,为何不同时赐予我强大的力量,让我铲平这邪恶的世道!”岳霖愤愤不平,却又无力抗争!

    他不说话,也没有劝慰母亲,其实就是劝慰又有何用。

    无奈的躺下,酷刑、血腥,他早已看淡了,威胁、恐吓,也无所畏惧,但在这与世隔绝的牢狱里,狱吏冷酷无情,麻烦无休无止,这让岳霖心生疲倦,难以忍耐了。

    所记不会有误,就是这个除夕,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宜老爸岳飞就要挂了,他暗想。

    不行,我得想办法进诏狱瞧瞧,前世的仰慕让岳霖变得坚定起来,他有一种立马见到父亲岳飞、兄长岳云和虎将张宪的冲动。

    入夜,岳霖悄悄起来,侧耳听去,监牢中没有任何动静,一切沉寂在睡梦之中。从鞋底抽出一根寸把长的铁丝,这是他从秦宅顺来的。

    开锁看似雕虫小技,但也是前世他在读时的必修科目,毕竟学校是将他当做全方位人才培养的。

    蹑手蹑脚走到门前,插入门锁,轻轻搅动,门锁竟然弹开了。

    灯油贵吗?这个他不知道,但大理寺狱吝啬得连灯都不肯多点,真让人有点匪夷所思了,整个廊道只有走廊的尽头有一盏灯,唯一的防范措施也就是锁好牢房的门。

    监牢的廊道里几乎没有灯光,一切在黑暗中进行,岳霖略带紧张,似乎都能感受到自己微微的心跳声。

    监牢值宿室内,鼾声如雷,桌上、墙壁上居然点了两盏灯,屋里很亮,桌上有一碟花生米,三两碗剩菜,一个精致的葫芦,还有一堆没有来得及收拾的鸡骨头。

    妈的,待遇还真不错,我们吃稀粥霉饭,你们却在这腐败生活,岳霖心中大骂不迭。

    打开葫芦塞子,一股酒香扑鼻而来,葫芦里还有大半美酒。

    一时兴起,他转过身去,朝葫芦里加了点尿。嗯!这下更好了,有点现代茅台酒的意思啦,这可是宋朝的陈年老茅台,值钱的狠!他暗自乐呵。

    穿过值宿室,他来到了东跨院,院子有一亩大小,杂草丛生,冬夜的明亮冰冷的月光照在杂草上,散发出惨淡的白光,冷风吹的杂草簌簌作响,荒凉阴森,让人毛骨悚然。

    草丛中有一条砖头铺就的小路,这是连接两个监区唯一的路了,路的那头就是重刑监牢了。

    岳霖弯着腰,急速向重刑监区跑去,半人高的杂草和簌簌的响声很好地掩盖了他的行踪。

    快接近监区那厚重的大门,猛然间,打里面传来悲惨的哀嚎声,一声一声,断断续续,撕心裂肺,哀嚎声合着杂草的簌簌声,交响乐一般,恍如地狱般的绝望、悲惨。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头皮止不住发麻。

    蹑步近前细观,这牢门是用一根根碗口粗的立柱拼接而成,四角包有铁皮,甚是牢固。立柱中间留有通风的间隙,间隙不大,绝对容不下一个成年人通过的,岳霖瘦小的身材也只能勉强挤过,回头瞅了瞅,暗自庆幸。

    偷过重监区后,前面还是一个跨院,院子大了许多,足有前面的二倍,院子里有数棵高大的柳树,无数枯萎的柳条无力的低垂着,院子中间有一个破旧的亭子,大概就是风波亭吧,亭子双层四个角颤颤巍巍指向夜空,满院斑驳的杂草散发出无尽的苍凉。

    尽头一堵高大的墙巍然耸立,宛如城墙般的庄严高大,厚重的木门是用整块木料打造而成,木门上钉着密密麻的铁钉,严严实实,毫无偷过的可能。

    沿着高墙,他徐徐地走着,寻找能进去的破绽。

    唉,穿越过来前的那一套登山工具怎么没一起穿越,要是那样一切都解决了。

    咦,前面的墙壁上透出一丝亮光,虽然只有萤火虫般的亮度,但也很显眼。他发现了一角门,关的不算很严实,暴露出的缝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岳霖跑到一颗柳树下,运起内力,折断一根还算坚硬树枝,取其中一小段,走到角门前,将柳条捅进去,顺手就将门栓挑开。

    进得屋里,昏暗的灯光不停地跳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狱卒趴在桌子上打盹,他一把咔着老卒喉咙,低声道:“不要出声,呆会有话问你,我要找岳元帅!”

    老卒惊得瞪大了双眼,脸涨得通红,点头表示顺从。

    松手后,老卒连声咳嗽:“小哥,这么大劲,你差点掐死我!”又道:“我叫隗顺,也是这里的狱卒,小哥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运气太好了吧,岳霖知道隗顺可是岳家的恩人,岳飞被害后,就是隗顺背出遗体偷埋,传其儿子看护。

    史书记载:南宋高宗绍兴年间,也就是民族英雄岳飞以莫须有的罪名遇害的那一年,隗顺正好在监狱当狱座,也就是狱卒,他为人忠义,对岳飞一向仰慕,岳飞被害前,在狱中写下绝笔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在岳飞无辜被害后,他又冒着生命危险将遗体连夜背出城外,偷埋在九曲丛祠旁。

    为了日后辩识,隗顺又把岳飞身上佩带过的玉环系在其遗体腰下,还在坟前栽了两棵桔树。隗顺死前,又将此事告诉其儿,并说:“岳帅精忠报国,今后必有给他昭雪冤案的一天!”

    20年后,即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宋孝宗赵昚即位,准备北伐,为顺应民意,特降旨为岳飞澄冤昭雪,谥武穆,并以500贯白银的高价征寻岳飞的遗体。

    隗顺的儿子把其父藏尸的真相告知官府,岳飞的遗骨才得以迁葬杭州西子湖畔栖霞岭,即杭州西湖畔“宋岳鄂王墓”,并立庙祀于湖北武昌,额名忠烈,修宋史列志传记,让后世之人络绎不绝地于墓前凭吊。

    要不是隗顺,我们今天凭吊的恐怕就不是民族英雄的真正遗体了。

    想到这里,岳霖心放了下来,略带歉意:“老伯,刚刚多有得罪,我是岳霖,岳元帅的三子,今天过来冒险寻父,请您帮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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