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回天无力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阳春三月,有山有水的临安风景宜人,凤凰山、龙井山、烟霞岭、灵隐山……无一例外披上诱人的翠绿,这些山丘大小不一,风姿各异,西湖、青山湖、钱塘江、大运河等湖泊河流鬼斧神工般的镶嵌在众多的山丘之间,山水交融组合成一幅亮丽无比的山水画。
大理寺狱仿佛也远离了暗灰色的恐怖,柳树吐出新绿,绿色的柳条在微风下欢快的摆动,大理寺狱外荒原上枯黄的野草也酝酿新生,绿色的嫩芽破土而出,各种飞鸟叽叽喳喳,一切都显得生机盎然……
经历了将近半年的牢狱生活,酷刑、下毒、恐吓、威逼,甚至最为敬重的父亲和二位兄长也含冤而死,岳霖对这个腐朽的王朝已经绝望了。
“穿越而来,岳飞画册、争取民意、沟通忠臣、诛杀酷吏、金寨藏兵……我已经做得很多了,可是没有起到任何效果,这是我的无能所致吗?下一步,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苦难等着母亲和弟兄们……”岳霖一想到父亲和岳云、张宪二位兄长,眼泪就无声地流了出来,他暗恨不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父亲、兄长,本来你们有活命的机会,是可笑的愚忠害了你们,你们不懂这个天下其实就是官家赵构一人的天下,在官家私欲面前,精忠报国、收复失地成了最大的笑话。”
扭头望向身旁的母亲和弟兄们,在生理和心理两方面的摧残之下,他们的身体是那么的虚弱,特别是李氏夫人和岳雷两人面色蜡黄,眼光无神,精神颓废。
“岭南流放可以避免吗?如果流放他们的身体撑得住吗?”岳霖暗自担心。
流放,是古代皇帝对犯下大罪的臣子所采取的一种惩罚措施,包括他们的家人都要受到牵连,对这些臣子及家人不判死刑而流放,显示出皇帝的仁慈和宽恕。事实上,流放路途遥远,生存条件艰难,加之朝廷对犯官的打击报复,很少有人能够熬过流放着一关的。南宋时期,流放地点一般是两淮路(淮南东路、淮南西路,是宋金对峙前线)、两广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利州路等危险或偏远地区。
这时,一旁的李氏夫人手捂胸口低头一阵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岳霖心疼不已连忙帮母亲不停的轻拍后背:“母亲,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他柔声安慰。
李氏夫人瞧向岳霖,眼神之中充满慈爱,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能好起来吗?尽管穿越而来,知道南宋这段冤案最终的走向,所要面对的可是冷酷、自私的赵构和心狠手辣的秦桧、张俊、万俟卨等奸佞,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像是蜉蚁撼树,岳霖彻底没有了底气,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身在牢狱,岳霖母子有所不知外面的情况,这些天来围绕如何处置他们朝堂上争论不休……
枢密使张俊鄂州之行,成功分解了岳家军,三万六千多驻军被划拨出去三万人,张俊私下的允诺一一兑现啦。可是整个鄂州六郡仅留下近六千的驻军(岳家军剩余力量),加上当地的一万厢军(地方部队),鄂州到襄阳一线,从东到西的千里防线仅剩下这区区一万六千可用军队了,而地处宋金前线的随州、信阳两地各剩下三千厢军驻守。
显而易见,固若金汤的鄂州、襄阳、信阳等城池已经变得不堪一击,南宋重要的中路防线也岌岌可危了。
可笑的是,以赵构为首的整个南宋朝廷对此危机视而不见,一心沉浸在金人遵守和议、无心入侵的幻想中。
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就在张俊鄂州整军之后的十几天内,金人就对光州失陷就作出反应。
淮滨金兵大本营,金兵元帅完颜亮得知光州失陷,震怒异常,这一战不仅损失了一万前锋和完颜弼、完颜锺、哈迷勫等大将,而且还搭上黄金三千两、白银五万两、粮食二十余万石和数不清的军用物资。
生性好斗的金人没有冲动,宋兵的一举一动皆在他们掌握之下,他们要等待骁勇善战的鄂州岳家军分解后才能胜券在握。
得知岳家军被分解的确切消息后,完颜亮大喜过望,立即派出侦骑四处打探,着手准备南侵。
这天,胸有成竹的完颜亮集结十万大军,大举南下,主攻方向就是防守薄弱的鄂州至襄阳一线。
一路上,金人攻城略地,势如破竹。一切都毫无悬念,兵微将寡的信阳、随州、鄂州等城池在金人强大的兵锋下根本不堪一击,接连沦陷,千里防线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鄂州至襄阳一线仅存襄阳这座孤城还在苦苦支撑。
更可恨的是,金人每下一城,均采取屠城策略,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城中所有男人、老人、孝尽皆杀死,女人就地奸淫后又被作为战利品押解北方。
彼时,临安皇城的崇政殿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辩论,主战派和主和派围绕如何处置岳飞家人唇枪舌剑,争锋相对。
岳家军被分解了,可老奸巨猾,心狠手辣的秦桧还不罢休,崇政殿上他想乘热打铁,干净彻底、一劳永逸解决掉岳飞的后人。
他出班启奏,毫不掩饰自己的迫切:“圣上,岳飞罪已伏诛,其妻子李氏和四个儿子仍在狱中,朝廷理应从速处置,不能再这么拖下去啦。”
“丞相打算如何处置?”赵构问道。
“岳雷、岳霖充军淮南东路军前,李氏和另外两个小的发配为奴。”秦桧面无表情地迅速回话道。
“李氏和两个小的发配为奴没有问题,可岳雷、岳霖还未到充军年龄,这好像不太符合我朝旧制啊?”伪君主赵构紧皱眉头。
这个……秦桧刚要作答,参知政事刘敏出班,面带愠色道:“丞相这分明是要赶尽杀绝啊!”
同知枢密院事徐宏也出班启奏:“圣上,岳飞谋反一案至今没有证据,‘莫须有’定罪朝野上下己多有非议,此番妻儿老小的处置还请三思”。
枢密使张俊出班反驳:“岳飞处心积虑,蓄意谋反已久,此次鄂州整军我也耳闻目览,岳飞部下罗延庆、吉青、赵云等人公然叛逆,起兵闹营,随后诸葛英、牛皋等人也悄然离营,致使朝廷蒙受巨大损失……”
知枢密院事陈涛听后气的脸色通红,当橙问:“张大人,鄂州乃军事重地,地势险要。岳家军骁勇善战,敌人闻风丧胆。这次你们鄂州整军置边界防守于不顾居心何在?罗延庆、诸葛英、牛皋等将离营是否因你逼迫而起?”
崇政殿上众争论的面红耳赤,虚伪奸猾的赵构无可奈何,只有装逼,令他扫兴的是临安府尹赵广也站了出来,不知好歹的怒斥陈涛:“此次整军乃圣上首肯,你想质疑圣上吗?”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赵构更是默然无语,心道:“你这蠢货,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朝堂上正在争论不休,鄂州紧急战报来了。
“报!信阳、随州失守,金人攻取城池后就地屠城,两城军民损失惨重。”信使气喘吁吁。
谁也没有料到,鄂州整军,这报应就来的如此之快。
顾不上讨论如何处置岳飞家人,圣上赵构急忙询问众人如何应对金人南侵。
陈涛出班启奏:“圣上,鄂州整军是赵广、张俊二人所为,这事理应由他们解决。”
张俊冷眼瞧向陈涛,轻蔑地哼了一声,紧接着他出班启奏:“圣上,这次金人南侵一定是对岳飞心还不满,借机劫掠,不久就会北撤的。”
揣摩上意,阿谀奉承是张俊的强项,他知道赵构胆小怕事,只求做个太平皇上,此言也符合赵构的心愿。
赵构紧张的心情稍有缓解,自欺欺人地说道:“爱卿所言有理。”
看着赵构和张俊。赵广等人之间的对话,刘敏、陈涛等人均露鄙夷之色。
朝堂之上,诸位主和大臣歌功颂德、溜须拍马,残酷的现实、严峻的局势在他们的刻画下居然变得微不足道,虚构的太平盛世让当今圣上欣喜不已。所有一切就宛如后世的阿q,自欺欺人,这些假象如同麻痹神经的毒品,让你看不见朝廷面临的巨大危机。
朝堂上的紧张稍稍缓解,奸诈的秦桧出班启奏:“圣上,孔子常常说‘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这次是我们没有领会金人的意图,上次信阳、随州之战后,我们就应该派出使者,消除误会,联络感情,维系和议大局。”
历史上的奸臣大都如此,干起卖国求荣、诬陷忠良等伤天害理的事情,都会显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这不,奸相秦桧也是这样,厚颜无耻到了极点,还套用孔老夫子的名言。
朝堂争论的结果可想而知,就是被人打脸了,还得委曲求全上门去道歉。
圣上赵构的决断还没有来得及下达,鄂州第二次紧急战报又抵达朝堂。
“报!金人攻陷随州、信阳之后,又马不停蹄一路南下,鄂州至襄阳一线兵力不足,防守洞开,现如今鄂州、孝感、应城均已沦陷,只剩下襄阳孤城。”使者因昼夜赶路,脸色疲惫,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
这道战报犹如晴天惊雷,整个朝堂顿时陷入恐慌之中,谁都知道鄂州、襄阳一线的重要性,这是南宋的中路防线,一旦失守,南宋将被金人割裂为东西两块,整个局面也会极其被动。
此时,秦桧、张俊等人没有认真思考如何化解危局,而是赶紧推卸责任,先后出班启奏。
秦桧出班质疑:“圣上,金人怎么有如此战力,一定是那岳飞作战不力才留下今日之患。”
万俟卨更是推波助澜,发出难掩冷笑:“圣上,真相可算大白于天下了,岳飞在时金人没有如此大规模南侵,分明是他和金人早已默契。”
盛怒之下的赵构哪里听得下刘敏、陈涛等人的争辩,他向秦桧、张俊等一众奸佞举起白旗,沉声道:“岳飞家人全部流放广南东路的崖州,另着张俊为使臣前往金营议和。”
一切的努力都苍白无力,流放的结局终究无法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