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最后一关的试探
大唐西京长安城宿国公府
兵器撞击之声不绝余耳，十几个回合过后王曦的招式便没了章法，程处默轻松拨开刺来的横刀，然后一脚将其放倒，颇为不屑的摇了摇头。
王曦乏力的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程处默蹲下来看着他道：“歇会儿吧！习武之道讲究张弛有度，不是靠拼命就可以的。”
王曦挣扎着爬到一旁的案几边，缓缓舒了口气，便摆弄着小茶壶为程处默动作优雅的斟上清茶，基础的茶艺是生意场上基本的生存技能，只是许久不练有些生疏了。
不着甲胄的程处默露出本来年轻的面目，十七八岁的样子，浓眉阔额头，方脸大鼻头，活脱脱一个绿林小毛贼。
自那日被程处默在水阳村救回，两个月来王曦母子三人就一直住在宿国公府待客的小西苑内，院外家将把守，不得自由，但宿国公遣了医匠为王曦母子用心调养身体，吃食用度都是周全无比，只是不得外出，有些软禁的感觉罢了。
两月来，王曦好像被遗忘一般呆在这个小院子里，不仅李二对他置之不理，连府邸的主人宿国公程咬金都未曾一见。
义母自那日之后仿佛瞬间老去十数载，两鬓竟然已有了不少白发，形容日渐憔悴，倒是小巧儿还好，这几日已经渐渐有了欢喜模样，只是时常在梦中哭喊“阿耶”每每令同睡的王曦痛不欲生。
自称鬼谷门下，是王曦在水阳村时就准备好的借口，好为他无法说清楚的出身找一个说的过去的借口，可是鬼谷的名声太大，又消失的时间太过漫长，任谁都会有些怀疑。
王曦仔细分析过，刚刚登位的李二，面对朝野以及世家大族、隐太子李建成旧党等带来的质疑，本就如履薄冰，这个时候王曦突然出现，若鬼谷门下的身份为真，则一如昔日汉太子之于商山四皓，对李二的帝位稳固，意义非凡。
相反，若王曦鬼谷门下的身份被李二公布之后再被拆穿，则李二必定会贻笑大方，好不容易渭水之盟树立的威信也会崩塌扫地。
所以李二的慎重王曦可以理解，至于宿国公程咬金，王曦清晰的记得史书对其的评价：知节此人，处事豪放，而兼通达明，忠贞勇武，善趋祸福！
人呼大盗甚狂颠，我欲攀登做圣贤!
试问男儿何处去，请君暂上凌烟阁！
绘我沙场英雄样，画我髯霜带鬓斑！
关山戎马封侯去，二十四臣铸盛唐！
做为凌烟阁上为数不多得以善终的人之一，程咬金又怎么会真如演义中那般义字当先，毫无城府呢？
时光消逝，眼看已然入冬，救下王曦的程处默最先沉不住气了，隔三差五的就来试探一趟，王曦极力的表现出隐士高人子弟的样子，可惜小西苑就那么大，能接触的事情有限，王曦也就只能把炒茶的手艺拿出来赚下眼球了。
茶，传说始于神农氏，为神农百草中的一种，只是在魏晋以前，多用在祭祀、医道一途，魏晋以后，佛教盛行，佛家利用饮茶来解除坐禅瞌睡，渐渐的开始有贵族名士接受，直到陆羽的《茶经》问世，才开始普及民间。
眼下才刚刚武德九年，距离茶圣陆羽出生尚有一百多年，饮茶即便是世家贵族之中，也不过是颇为小众的嗜好罢了。
后世2018的琅琊，紧邻莒地，而莒地以绿茶驰名，王曦曾有幸见过茶农炒茶，而眼下大唐的茶被称为“茶汤，”还在以盐、姜等佐料，辅以羊油烹煮的阶段，因此炒茶也算是王曦眼下值得卖弄的手艺之一。
对坐的程处默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王曦花哨的动作，好不容易等茶水注满，便迫不及待的捏起茶杯一饮而下，咂咂嘴道：“倒是会点新奇玩意儿，你最好没有骗某家，家父关于你的奏折已经呈上两月有余，陛下一直未有答复，若你实为欺世盗名之徒，某和父亲算是自朝堂之上丢尽了脸面，到时某必会亲手将你千刀万剐！”
为程处默再次沏满茶杯，王曦笑道：“小公爷不必忧虑，想是陛下新登九五，朝政繁忙，想必是还未能顾及到我罢了，何况王曦之义母妹子皆在国公府上，曦既自轻，亦不会拿母亲与妹子做赌。”
程处默想了下，脸色稍缓：“倒也是，那等情境下能割血饲亲之人也必是忠义双全的汉子，就冲这一点，你这个朋友倒是值得一交！”说罢滚烫的清茶再次一饮而尽。
王曦颔首一笑：“能成为小公爷的朋友，王曦也倍感荣幸~”
程处默自怀中取出一张信纸递给王曦：“这是你要的官府邸报。”
王曦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道：八月，上六骑至渭水，与突厥盟，九月，突厥大退。九月初八，有突厥骑兵寇泾阳，大掠村寨，上遣彻查，未果。
就这样？水阳村百余口人被屠杀殆尽，一个未果就完了？！王曦一拳砸下桌案。
程处默叹口气，放下茶杯道：“兄弟不必忧心，以今上的性子，待朝廷休养几年，必定会北伐草原，血此奇耻，到时你我兄弟战阵冲杀，好叫那些胡儿知道，我大唐儿郎的血性！”
王曦起身向程处默郑重行了一礼，道：“村落被屠，义父蒙难之日，曦曾指天立誓，必亲报此血仇，还望兄长不弃，授我武艺。”
程处默急忙扶起王曦道：“这是哪里话，你我既然兄弟相称，自当相互扶助，只是为兄我久在军武，粗野惯了，你我说话，切莫如此文绉绉的，颇不爽利~???”
二人放声大笑，程处默答应教王曦些刀枪功夫，其时不管文臣武将，但凡世家，对家学都颇为看重，少有外传，那是一个家族传承的重要资源，也因此程处默止口不提程家马上纵横的家传槊法，只说刀枪功夫，但即便如此也让王曦感激不已。
“今日温彦博还朝，满朝文武大臣都去城门迎接了，我父亲也去了，你我正好去父亲的演武场，那里耍的开”当下拉着王曦就往外走。
王曦正想着终于可以走出这个小院子了，二人刚要出小院门，只见平日里一直看顾王曦母子的管家匆匆而来道：“有一位道人前来拜访小郎君，已到了前院。”
“咦？”程处默疑惑的看着王曦：“兄弟自入住我程府以来，慕名前来拜访者不计其数，多是些攀附盗名之徒，家父严令一律回绝，这道士是何人，竟然还进了前院？”
王曦摇了摇头，也说不出所以然。
宿国公府待客的静室内，一个身材魁梧，面相白净无须，身着古旧道袍的中年道士一脸好奇的打量王曦。
王曦看着道士疑惑道：“不知道长寻小子所为何事？你我好像未曾见过。”
那道士微笑不语，自袖中取出一方玉佩放在王曦面前的案几上，王曦拿起玉佩，只见其古朴雅致，中间刻着“鬼谷”两个字的古篆。
“道长，这是何意？还请明言”王曦见那玉佩所刻之字后心下不由有些忐忑。
那道士神秘一笑：“小郎君假称鬼谷门下借宿国公之手举荐到陛下面前，不知所图何事？”
王曦闻言心下大骇，强忍住声音的颤抖，勉力笑道：“道长何出此言？”
道士拿过那方玉佩，凑到王曦面前低声道：“因为某才是鬼谷门下当代传人，这是我门中历代鬼谷子才能佩戴的玉佩，某家才是当代鬼谷子！”
轰！假李鬼遇到了真李逵！王曦登时心如死灰！当初自称鬼谷后人就是因为鬼谷子的名头足够大、足够神秘！而且自秦末之后就未再有任何记载，王曦本以为鬼谷一派应该已经消失了，怎么会这样！
怎么办？谎言被拆穿，该如何面对暴怒的宿国公府？这个时代可是没有任何人权的，一个贵族想要弄死个来历不明的人太过简单了，还有义母和小巧儿该怎么办？！
不行!，生意场上多年的摸爬滚打，王曦努力平复着情绪，我不能被戳破，生意场上最善于死的说成活的，即使他就是鬼谷子，也必须让他成为假的!
不对，如果他是真的鬼谷子方才管家禀报时候为何不说？那他又是以什么身份进入宿国公府的？有问题！
“哦？道长此刻出山就是为小子而来？还是道长也要藉此机会出仕？”王曦试探着问道。
那“鬼谷子”想了一下道：“某本隐于山中，听闻长安有人以鬼谷子之名问世，便赶来看看到底何人假冒我之名讳，若只是求场富贵，某大可饶你一命，但若是冒名顶替有辱我鬼谷名声，某必使你生死两难！”
“道长还未回答我，可是也要出仕为官？”
“当然！”道士有些犹豫道：“我鬼谷一门归隐多年，也是时候出山了，好叫世人知道，我鬼谷之名，并未消亡！”
王曦笑了，鬼谷子的名声太大了，大到他的任何事迹都会被传颂不息，而王曦自来到大唐，所历事件大都与资治通鉴相符无误，连张公瑾兵败温彦博被俘，而后太宗渭水之盟命颉利放归都发生了，足以证明此刻的大唐就是历史中的大唐，而大唐的历史却没有任何鬼谷子的记载！
这个人一定是假的！
呼~王曦轻出了口气，好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