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各怀鬼胎
“这位便是传说中富可敌国的窦家公子吧？昔日在河北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日恰逢河北大战，窦建德封锁城关，连我等世家望族都滞留关内，寸步难行，窦公子的粮队却来去自如，公子大义将我等士族混入粮队带离战乱之地，风采大义王子枫感佩不已！”王凯看着角落里如丧考妣的窦明轩问道。
王曦呀然，这小白脸还有这本事？
窦明轩恍惚失神，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儒雅，见王凯发问，急忙慌乱施礼：“见过王公子！”
王曦笑呵呵的道：“的确是曾经的窦家公子，不过如今是我白鹿候府的家奴了！”
窦明轩脸色一白，却也没有反驳，王凯眉头轻挑，却识趣的没有再问。
分席跪坐，毕竟是传承了几千年的士族礼仪，云梦食府设计之初，按照王曦的建议，准备了三种就餐方式，传统的分席跪坐，使用桌椅却分席就餐以及圆桌共餐，毕竟接触新的事物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因此王曦并没有想要一撮而就的改变大唐的饮食风俗。
这次招待王凯，用的便是第二种，使用桌椅却依旧分餐而食的方式，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第一次坐太师椅的王凯有些不习惯的坐立难安，高教的桌案让他一双长腿无处有些无处安放……
“云梦山这用具果然独特……”
兰姑亲自主厨，冬日里实在没有条件找什么蔬菜，只准备了爆炒鸡丁、辣炒羊肉等等民间常见的肉食。
窦明轩是没有资格与家主一同进食的，在白鹿候府时候也是一样，自从府里的人口多了以后，每日用餐便是一个壮观的场面，大院子里摆满了十几张白鹿候府特有的高脚圆桌，王曦带着小巧儿、母亲与昔日水阳村乡亲们一桌，其余无论杂役、侍卫不分等级的挤在其余桌子上，每张桌子包括家主那张都是同样的饭食，也只有小巧儿和小石头的碗里偶尔会有王曦特制的鸡蛋羹吃。后来又多了一个强行挤过去的辛灵梦……
只有窦明轩例外，同样是家奴，府里无论是出自水阳村的家将，还是后来鬼谷教出身侍卫，甚至是府上买来的杂役，任谁都可以去家主的碗里嬉闹着抢吃食，而窦明轩却连与家奴们一张桌子吃饭资格都没有。
每次进餐时间，窦明轩只能蹲在角落里捧着自己那份可怜兮兮的埋头哭咽，小巧儿有几次看不过去把自己的鸡腿放到他的碗里，被认为受到侮辱的窦明轩连同吃食一起摔到了地上，然后噩梦就开始了……
无论是出自水阳村的家将，还是后来鬼谷教入府的侍卫，甚至是东市买来的杂役，都对小巧儿这位善良的小主人敬爱有加，甚至大家可能会在背后嚼王曦的舌头，但对小巧儿，却都是近乎溺爱的程度，所以自那以后，窦明轩隔三差五便会遭到一顿毒打，吃饭睡觉打小白脸，成了闲来无事的白鹿候府家将的日常……
终于有一次，窦明轩忍无可忍的向王曦控诉所遭遇的一切，质问他为何如此苛待自己，王曦只对他说了一句：“等你看府上用食的场面眼神神不再那么怪异的时候，你便明白了……”
窦明轩无语，的确，第一次见到那种毫无尊卑所有人挤到一张桌子吃饭的时候，窦明轩的眼里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厌恶，尤其是见到堂堂开国县候、一家之主与一群家奴同桌而食的时候，更是不可思议！
当窦明轩看到王凯的桌案上竟然摆上了一盘看上去极为可口的猪头肉时候，表情精彩极了……
王凯待看清那道精美瓷盘里装的什么东西时，眉头也是微皱，若是唤作别人，宴客时候给客人送上一盘猪肉，会被视作侮辱……
太原王氏良好的修养还是令王凯拿起了筷子，极为艰难咽下一口之后，眉头瞬间舒展：“云梦山果然有独到之处！”
“这土豚向来为士族所厌弃，认为其食肮脏之物，肉食必定腥臭不洁，想不到云梦山竟然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哈哈哈，就冲子枫兄没有当场掀桌子，这个朋友我王曦便交定了！请！”
“请！”
窦明轩再次陷入了从沉默，初入白鹿候府，自己厌弃那盘猪头肉开始，就被这位白鹿候同样厌弃了吗？
“这位先生是？”王凯指着坐在下首的辛文礼。
“唔~还未向子枫兄介绍，这位是我白鹿候府的幕僚，辛文礼，辛先生！”王曦有些忐忑的看向辛文礼，生怕这个纵横惯了的老魔头不给自己面子。
没想到辛文礼极为儒雅的起身施了一礼：“见过王公子~”
那样子丝毫看不出，数月之前，还是个杀人盈野的杀手头头……
妙音坊，粮商们正自酒酣耳热的欣赏歌舞，杨臣与封化腾站在四下无人的窗边，望着远处的云梦食府窃窃私语：
“这次把窦义赶下行头的位子，还要多谢封兄相助！”
封化腾摇摇头：“你知道的，我志不在此，否则，也不会拱手相让，只是没想到长孙吉庆没有出手，让我暗中不知的后手没了下场，回去后恐怕还要被公子责难一番。”
“我一直不明白，封兄到底想要什么？某在宗室还算有些人脉，说不定在下能帮上什么忙呢？”
封化腾看了杨臣一眼，表情极为犹豫挣扎，杨臣急忙道：“想必封兄知道的，此次行事，窦义背后乃是薛国公长孙顺德，我的背后是乃是应国公武士彟，其余人等皆不值一提，只有封兄你，渤海封氏如今主政朝堂，似乎没有必要趟这蹚浑水，既然一同共事，大家开诚布公，更有利于大事之成，不是吗？”
封化腾终于叹口气道：“密国公官任尚书左仆射，百官之首，看上去荣宠至极，但任谁都知道，房玄龄自陛下登基后一再升迁，陛下有意用天策府旧臣代替原有的武德老臣，密国公近日又颇多触怒陛下，只怕被罢相之日不远啊……”
杨臣眼前一亮：“所以，密国公想要再次投靠太上皇，期望能够延续渤海封氏的荣光？”
“不止如此，断粮抬价，以期激起民变，再度夺回皇位，这种事即便成功了，太上皇最看重的依然是主持此事的长孙顺德，密国公的意思是，取代长孙顺德，做他太上皇最为倚仗的那个人！”
杨臣心下一凛，好难看的吃相！渤海封氏是真的疯了吗？他们知不知道长孙顺德与太上皇李渊是自前隋便有过命的交情，他封德彝凭什么？！
杨臣参与此事本就有些抗拒，只是耐不住的应国公武士彟邀请才无奈为之，如今真正的对抗还未开始，粮商们先是内讧，如今看似中流砥柱的封化腾竟然又是这样的心思，杨臣原本就不多的底气瞬间便消散了……
一旦失败，那后果……杨臣有些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