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她是我的小侄女
李章把衣服粗略地介绍一遍,他现在只想快点拿到钱,抓紧时间去给安宁治病。
他能摸到安宁的爪子上的纱布,已经被妖血渗透了,虽然不知道妖怪失血过多会怎样,但是李章不敢拿安宁冒险,他们必须快速抵达医馆。
当铺老板混迹商海已久,早看出他的心急,于是故作沉吟,举起了两个手指,各戴了宝石、白玉戒指,说:“现在太平军叛乱,生意不好做,鄙人出价二两银钱吧。”
二两银子等于六百块人民币,李章哪管三七二十一,马上点头:“成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时,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安宁,被李章的声音给吵醒了,伸了伸懒腰,山羊角露出了来。
当铺老板眼睛一亮,停下了掏钱的动作,惊喜道:“公子,现在奇珍异兽卖的价位可好了!番邦进贡的大象狮虎价值千金,您怀里的……的小兽,可以卖大价钱啊!”
大批西方人访华,带来了火柴、西洋镜等洋货,也带来了长颈鹿、狮子一类野兽,受到了崇尚武力的满洲人的喜爱。
异兽的价格炒到了天上,一只猎豹卖出去,白银如流水哗哗的来。
当铺老板的算盘居然算到了安宁的头上。
“卖你妹!她是我小侄女。”说完,李章气呼呼地夺过钱袋,搂紧了安宁,撒腿就跑,生怕当铺老板看中了安宁。
她睡得半昏半醒,听到他们谈话,迷糊地想道:“以后招个傻乎乎的员工……也挺好。”
揣着银两走了不超过一百米,李章身后跟了好几个乞丐,正在眼巴巴地瞧着他:“大爷,行行好吧!我们好几天没吃饭了……大爷,行行好。”
李章回望灰头土脸的乞丐们:有因为怀孕不便逃走的妇人,也有孤苦无依的爷孙俩,有瘸腿断胳膊的孝子,顶着一头乱发,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其中有个五岁的小姑娘,一席白布,上面书写着繁体字:“卖身换口粮食。”天真无邪的脸庞,并不知道父母已经要卖掉自己了,让李章内心酸楚,他踌躇着,想要施舍他们几文钱。
有些乞丐机智,干脆直接围着李章,敲打着破瓷碗,欲要磕头行礼。
而乞丐堆里的那孕妇,瘦的颧骨突出,嘴唇干裂,眼神欲言又止,大抵是不好意思开口行乞。
发现李章望着自己,孕妇摸了摸日益长大的肚子,又饿又累,于是下了决心,想要开口乞求,她嘴巴刚刚张开,第一个音符还没说出来,怀里就被强行塞了一串铜钱。
“收好了,别让人抢走!”
是一两银子!她惊喜地抬起脏脸,而那抱着黑裘衣的俊美公子,早就跑远了。
“你根本救不了他们。战争或早或晚会害死他们。”安宁睁开眼睛,赤金色的瞳孔,冷冰冰的。
李章加快步伐,努力甩开乞丐部队:“呼……将心比心,如果现在乞讨的人是我们呢?”
“荀子说:‘人之初,性本恶。’他们未必会感激你,记得你的恩情。”
她混迹人间已有百年,在人类手中吃过不少亏,自然不喜欢他们。气得伤口又撕裂开了,她龇牙皱眉,该死的老道士,符水倒是厉害。
至于李章,他跑了没几步,便遇上了闻风而来的另一批乞丐们。他刚刚停下脚步,左右便皆是身世可怜的乞讨者。
“行行好……”
这样的乞求语,络绎不绝。甚至有人直接来扒他的衣服,想抢钱。
李章被包围着,瞧见蓬头垢面的人们饿狼似的眼神,长叹了声气,打算把剩下的钱都拿出来。
这时,有辆罗黄珠蹙背座的步撵,被四人抬着经过,有几个妙龄女子提着红纱贴金烛笼跟随着。
经过吵吵嚷嚷的乞丐群时,椅驾里的人掀起了围住的皖南月白纱,露出一只白玉似的手,随意地抛了颗圆珍珠。
这颗珍珠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乞丐们一哄而上。椅驾里的人,隐约插着金凤步摇,金丝穗子轻微晃荡,她懒懒地说:“对于这些个缠人的下贱胚子们,公子不必客气,直接乱棍打死都不打紧。”
语毕,轿夫抬着她,平平稳稳地走远了。
大批的乞丐蜂拥而至,被家丁驱赶殴打,却坚持要一路跟着她,转换了纠缠对象。
李章内心五味杂陈,这就是真实的清朝,真实的封建奴隶社会,人命……唉。
他掏出荷包,拿了几十枚铜钱,对剩余的乞丐说:“我知道你们都是被逼无奈,这些钱拿去分了,买点吃食吧。”说完,按照年纪、体弱等情况,递去了不同数额的钱。
乞丐们心满意足的散开了,一句感谢也没有,大概是习惯了被施加恩惠,把乞讨看成了工作,反而失去了感恩的心思。只有几个乞讨的孝子,冲李章甜甜一笑,就跑去缠着其他路人。
虽然虚弱,安宁不忘嘲笑地说:“看吧,这就是自私的人类。”喝完水一转眼就忘记了挖井人,把善良看成了软弱可欺,哼。
看出她对世界的误解很深,李章无奈地笑了笑,坚定了让她改变的主意。他迈开了步子,左顾右盼,寻找医馆:“反正……我只求心安,不求赞扬。你伤口不疼了吗?”
饕餮缩回了脑袋,有气无力地哼了两声,继续睡去。她才没这么笨,有免费的人力马车使用,怎么还会下地走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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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堂医馆,烫金的三个大字烙在红匾额上。经历了昨天炮火的洗礼,作为江城最大的医馆,回春堂挤满了受伤生病的患者,苦涩的药味与嘈杂嚷嚷声,混在一起。
药柜旁的学徒,称量抓药,碾药磨粉,忙得手脚酸痛。但是病人还是不断的蜂拥而至,挤挤攘攘地喊:“我的药!别推我!”
一场小型的战争,让整个江城疲惫不堪、人心惶惶。
李章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愣了片刻,便拉住一个经过的学徒:“小哥,请问你们店里还有止血散吗?”他不打算眼巴巴的等下去,只见那忙得晕头转向的学徒指了指价位牌子——止血散,五两白银。
这么贵,相当于一千五百块人民币,和在美国看病的价位有得一拼。
李章摸了摸空瘪的荷包,他只剩下几十文铜板了,连半瓶药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