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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鸾凤篇』落花流水无情(2)

    凤阳不肯走,鸾又夏看了眼凤鸳,还是对凤阳道:“阳儿,你先回避一下。”

    听闻鸾又夏这么一说,凤阳更加觉得不悦,但不好当着他的面发作,只好咬紧牙,不情不愿地快步离开,险些摔在了石阶上。桃玉看着凤阳负气而去的模样,心里偷着乐个不停,活该你嚣张!

    凤鸳扯了扯桃玉的袖子,示意她也回避。桃玉从来都很听凤鸳的话,所以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鸾又夏和凤鸳两人对立站着,凤鸳身后是一树的红梅,昨夜风起,红梅落了一地,如铺就开来的残红。

    深冬的日头虽耀眼,却不燥热,洒在人身上,平添多了几许倦意。不知是不是昨日守岁,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的缘故,凤鸳在太阳底下站得久了,眼皮沉重得厉害,脑子也晕晕乎乎的。

    凤鸳动了下身子,敛去倦意。双手合握,手指微微动了几下,来之前想好了一切要说的话,待到真要说时,竟不知如何开头。

    鸾又夏瞟了一眼凤鸳,不禁蹙起眉头:“想说什么,就说吧。”眼睛瞟到凤鸳的手指上,意识到了什么,他又改口道:“那边有纸笔,有话就写在那上面。”

    凤鸳嘴角微扬,拿起笔。那笔方才是鸾又夏用来描画的,还有余温残存在上面,温暖的触感如细密的空气透过凤鸳的指腹,一寸寸进入她体内,这样莫名的触感,竟让凤鸳心漏跳了一拍。

    一阵凄苦的凉风在她心里掠起,暖阳高照之下,她只觉得心冷得发寒。她对他的要求一直不是很高,就连如今这微弱的一点温度都如寒风大雪里的火光,温暖照耀她整片孤寂很久的心。

    凤鸳没有多说,直截了当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择日娶了凤阳吧。”

    话语虽是通过字迹传达,但字里行间无声的叹息在凤鸳心里腾起。她只是个平凡到渴望依偎在夫君身后的小女人,她也渴望着能得到夫君所有的爱,但事实不允许,或者此生她都无法如愿。与其众人都痛苦,不如她退一步。如今这副模样,她实在不该祈求太多,有一个安身之所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那七个字落入鸾又夏眼里,竟显得有些突然,以至于他愣了好久。她的字迹清秀,看起来特别舒服。可如今看来,他本就烦躁的心更加烦躁不已。若是要去细究缘由,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莫名地不悦。

    鸾又夏抬眼看着凤鸳,只见她面容淡淡,嘴角的笑容恬静好似三月春风。一见她在笑,鸾又夏平添升起怒火,他面容上丝毫看不出半点怒气,反而笑了,笑得很冷,甚过这个时节最冷的烈风:“你进府这些月来,这是你唯一让我满意的一次,我该谢谢你的成全!”

    语毕,不再去看凤鸳一眼,转身离去。

    凤鸳望着那抹雪白的身影离去,只觉得已经痛到连自己都克制不住的心正随着那个身影一点点抽离,徒留一副了无生机的躯壳立在寒风中,任由寒风一点点填充着空旷的心。

    她多想跑过去,一把拥住他,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即便挽留了,又如何?又会如何?不过是给自己一场难堪,让自己的心极痛中再狠狠地痛一次。

    凤鸳一直紧握的手指终是松开了,可指甲陷得太深,离开掌心肉时,竟是分外的念念不舍,以至于指甲抽离,风趁虚而入,一时间,冷风夹杂着刺痛一齐袭来,虽痛,但比不过心痛。

    那种无法安抚的痛混在血液里,混在体液里,充斥到眼眶里,便成了小小的一片湖水。她微仰起头,试图逼回流连在眼眶出的泪水,但刺目的阳光毫无预防地直射过来,更加刺痛了她的双眼,泪水唰地一下就留了出来。她用手捂住眼睛,以为用手挡住了,就不会流出泪水,但指缝间的潮湿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她所做的不过是“掩耳盗铃”的效果罢了。

    鸾又夏迎娶凤阳的日子终是定了下来,三月初五。

    凤鸳蹲在院子里正浇着鸳鸯花,听桃玉在一旁说着,她除了听到婚期时手一滑,水壶险些落地以外,其他时候都镇定到仿若听着桃玉说着别人的家常一般。

    桃玉说得愤愤不平,凤鸳听得平平淡淡。

    最后桃玉急了,蹲了下来,夺过凤鸳手里的水壶:“夫人,你听了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呢?”

    凤鸳见了见空空的两手,又看了看眼前还没开花的鸳鸯花,半晌,回头对桃玉比划:“你瞧,经过了整整一个冬的洗刷,它们还这么顽强地活着。如今是二月天了,再过不久,花期就快近了吧。”

    桃玉一把抓过凤鸳的手,气呼呼地瞪着凤鸳,道:“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惦记着花期呀。如今你该想的是少爷和那个贱……你妹妹的婚期才是啊!”

    凤鸳浅浅一笑:“恩,还有一个月呢。”

    凤鸳的回答让桃玉一个气急,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憋着气死死地瞪着她。见桃玉这副模样,凤鸳不由得笑得更欢了,不顾桃玉在生气,拿过她手里的水壶,继续浇着花。

    “桃玉在替夫人不值,夫人倒好,自顾自地在一旁笑话桃玉_!”说完,起身,回了屋子。

    凤鸳看着桃玉气冲冲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此这副场景,真不知谁才是主子呀。

    桃玉一走,凤鸳嘴角一直挂着笑容终是撑不下去了,如同晒久的泥人,看似完整,稍稍一碰,裂痕就开始无止尽地绵延下去,碎了一地。

    三月初五,还有一个月,仅仅只剩下一个月了。她还记得鸾又夏在他们新婚那晚说过的,他说:“这段时间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容你。记住,仅仅只是我父亲在世的这段时日,我父亲离世,我便会休了你!”

    不知不觉,她嫁给他已经半年了,半年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所谓的物是人非,终究是因人而异,而她和鸾又夏之间依旧如同初始,不咸不淡,连姐弟都说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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