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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1)

    任晓年一回到家,就知道出事了。

    大门半掩,屋里乱成一团,更可怕的是,南宫神武和方夜白都不见了!

    “神武?小白?”她轻喊着,从客厅走向厨房,再通往后院,但整栋大宅完全没有他们的声音,静得吓人。

    随后进门的易行云也觉得不对劲,低呼:“这是怎么回事?那两个小鬼呢?”

    是啊,人呢?平常下午都会躺坐在沙发上打电动的方夜白呢?总是坐在窗边喝咖啡的南宫神武呢?

    现在,他们坐过的地方却一片凌乱,人更不知去向。

    “神武!小白!”她恐慌地大叫,奔上楼,发现他们两人的房间里全被翻得乱七八糟,所有的物品全散落一地。

    她暗抽一口气,心中惊懔,转身再冲回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同样也被彻底搜过,衣物凌乱,甚至,她的笔记型计算机和一堆数据也被拿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来过,把神武和小白都抓走了吗?

    她怔杵着,想到那个要带走她的陌生人,全身一阵麻凉战栗。

    “这……”易行云跟着来到她房间,惊瞪着整个房间的狼藉,两样大吃一惊。

    这是遭小偷吗?但如果只是遭小偷,那两个小男孩呢?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喃喃地问。

    很快的,任晓年想起了地下二楼的研究室,转身往外猛冲。

    易行云一把拦住她,急道:“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他们……”她挣扎着,满脸忧忡慌乱。

    “你要去哪里找他们?”他喝道。

    “地下室……可能会在地下室……”她使劲推开他,冲下楼,满心只希望他们躲在研究室,希望他们和那些分析仪器全都安好。

    “地下室?”他愣了愣。

    她狂奔到地下一楼时,整个人立刻呆定住。

    通往地下二楼的木柜已被推开,密门洞开,毫无遮蔽。

    “怎么了……”易行云追下楼,看到这个门,声音嘎然而止。

    这里居然还有地下二楼?

    “糟了……糟了……”她恐惧地冲进地下二楼,只见整个研究室空荡荡,所有的仪器全被搬空,那些她父亲精心设计的特殊器材,一样也没有留下。

    她瞠目僵立,血液逆流,脑袋一片空白。

    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易行云跟进了地下二楼,打量着整个宽广空旷的空间,感觉得出这里似乎被规划成一间类似办公室的地方。

    但,有谁会把办公室放在地下二楼?

    重点是,藏在这么隐密的地方,都在做些什么事?

    “全被……拿走了……”任晓年双腿一软,绝望又惊恐地跪坐在地上。

    “被拿走什么了?这里是在做什么的?之前放了些什么东西?有什么重要物品被窃取了吗?”易行云低头看着她见了鬼似的模样,疑惑丛生地问了一大串问题。

    她失神地摇摇头,根本无法告诉他,被偷走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她的希望啊!

    是她唯一能变回真实年龄的希望……

    “说清楚,到底丢了什么?我好报警处理。”他拧眉,拿出手机。

    “不!别报警!”她惊恐地跳了起来,急忙拉住他的手。

    “为什么不报警?有人闯进来,显然偷了东西,还有两个孝不见了……”

    “不要!报警也没用,警察帮不了我的,谁也帮不了我,没有人能帮我!”她倏地激动大喊,整个眼眶都红了。

    他惊瞪着她,无法理解她为何阻止他报警,无法理解一个七岁的孝,脸上为何会有这么痛苦又隐忍的表情,更无法理解,那抹刷过他胸口的心疼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我自己……我自己会想办法……”她虽然这么说,但那份恐惧与不安已几乎要将她吞噬。

    这五年,南宫神武和方夜白一直在她身边,他们有相同的遭遇,相同的难题,他们互相依赖,互相支撑,互相想办法破除困境,他们三人早已成为生命共同体。

    现在,他们不见了,留下她一个人面对一团谜,以及那些不知名的敌人,这让她感到万分惊恐。

    对方是谁?他们显然知道她的秘密。

    但为什么他们会知道?她以为,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四个人知道,而那第四个人,就是她死去的父亲。

    那些人究竟是何来历?他们有什么企图?

    愈想,她的心愈慌。

    “有什么好想的?你一个小鬼能想什么办法?现在重点是先将南宫神武和方夜白找回来,这件事就交给警察去处理。”易行云被她装大人的口气惹得不快,总觉得她太过逞强又早熟,逞强又早熟得让他全身都不舒服。

    “不,等一下,我再找找看,也许……也许他们只是躲起来……”她着急地拿出手机,分别拨给南宫神武和方夜白。

    拨通之后,一阵阵铃声在楼上响起,她愕然,转身跑上客厅。

    “喂,任晓年!”易行云只得又跟着她奔回一楼。

    任晓年回到客厅,循着铃声,在沙发底下找到的不是手机,而是平板计算机,是方夜白那台被他改造过的iPad!

    伸手捞出iPad,她呆了呆,纳闷小白怎么会把他重要iPad丢在沙发底下?平常这台iPad等于是他的手脚,他从不离身,有时他甚至会直接用这台iPad接听手机来电。

    “沙发底下怎么会有iPad?”易行云诧异地问。

    “我也不……”她摇摇头,摸了一下iPad的荧幕,倏地,触控荧幕出现了一条讯息。

    晓年,别为我担心,你自己要小心。

    她愕然呆住,显然这是小白和神武留给她的讯息。

    但,要她小心谁?小心什么?他们叫她别担心他们,可是他们究竟怎么了?

    从字句的短促就可以知道当时有多紧急,以小白打字之快,居然只留下这十三个字,可见对方一定来得很突然,突然到连监控系统警铃都来不及响起,突然到让他们措手不及。

    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躲过监控系统直闯而入?

    她捏紧iPad,微微颤抖,手心和背脊全冒出冷汗。

    她也是他们的目标吗?她该怎么办?她一个人要怎么办?

    “怎么?这iPad有什么问题吗?”

    易行云想拿走iPad观察,她则迅速将留言消除,才递给他。

    “……这iPad……是小白的?”

    一个七岁小鬼拥有一台iPad,如果不是知道他们三个是天才,他肯定会难以接受。

    易行云看了看不iPad的荧幕,再凝目盯住她苍白恐慌的小脸,眉心一皱。

    看她怕成这样,事情显然并不单纯,而且,这小丫头似乎有事瞒着他。

    对,从第一次遇见她,他就觉得她藏着许多秘密。

    通常,秘密愈多,就表示愈麻烦,而他最讨厌去沾任何麻烦的事,尤其是与他无关的麻烦事。

    “都出这种事了,你还不快打电话通知你家那位大人?”他冷声道。

    “她……不在国内。”她无助地摇头,迅速又从他手中拿回小白的不iPad,紧抱在胸前。

    “啧,你们家真是乱七八糟!”他受不了地低咒一声。

    乱七八糟吗?她看着周围的狼藉和凌乱,再想想自己的处境,突然涌上一股心酸。

    是啊,她的人生从五年前开始就乱七八糟了,乱得她无法收拾……

    易行云骂归骂,但事情让他遇上了,他不管也不行,毕竟事情发生在他的房子里,再说,眼下只剩任晓年一个人,总不能把七岁的她单独丢在这里,万一又出了什么事,处理起来肯定更麻烦。

    而且,下午那个想带走她的陌生男子令他非常介意,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将冲着她而来……

    一想到此,他心中一悚,立刻拨电话给助理李明宗,要他马上报警处理,一副处理公事的积极态度。

    “明宗,你立刻联络王局长……”

    “不行,报警真的没用的。”任晓年惊慌地想阻止他。

    他不理她,径自交代完毕,接着收线转向她,拧眉道:“那两个小鬼一定出事了,这种事还是得交给警方来调查,放心,我在警界有朋友,绝对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过,这段时间你暂时别住这里。”

    “啊?不住这里,要去哪里?”她紧张地低呼。

    “你先去住我那里,等调查清楚了再回来。”不得已,他只好做这样的决定。

    “你是要我……去住你家?”她呆愣。

    “对。”

    “可是……这样好吗?”

    “当然不好,可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下,又不知该把你丢到哪里去。”他气闷地道。

    “易行云……”她心头一热。

    “我已经很烦了,你就乖一点,闭上嘴,安静的跟我回去。”他双手擦腰,低头瞪她一眼,没好气地低斥。

    任晓年怔了怔,一直强忍住的恐惧和不安顿时化为泪水,夺眶而出。

    他微愕,皱眉道:“怎么了?不想跟我回去吗?”

    她摇摇头,揉着眼睛。

    “那不然你哭什么?”他怒道。

    “没什么……”她哽咽着,没说下去。

    她没说,他却明白,她其实是很害怕的,很害怕,却又拼命忍着,拼命要镇定。

    一般七岁的孩子遇上这种事,不是吓傻就是哭闹,为什么她不一样?真的是因为智商比较高的关系吗?

    一个人的智商和成熟度,是成正比吗?如果是,那他姐姐为何愈活愈回去,愈老愈幼稚?

    “没什么就别乱哭,我讨厌爱哭的孝,走吧。”他板着脸轻哼,转身走出大宅。

    她很快擦掉脸颊上的泪水,并没有被他的坏口气和凶表情吓到,反而在这一刻,看出他有颗柔软的心。

    一股强烈的依赖感油然而生,她踩着小碎步跟上他的大步伐,主动拉住他的大掌。

    易行云脚下没停,心却在她柔嫩小手扣住他五指时轻陷了一下,烦怒的五官瞬间有点软化,而且,眼神和嘴角的线条也突然变得柔和。

    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更不知道那抹在胸口化开的晃漾是怎么回事。

    明明就该生气的,但又明明不是生气……

    真奇怪。

    易行云的家是间独栋的旧日式别墅,有很强烈的日系风格,整栋充满了木质的低调感,和任晓年住的欧式大宅完全不同。

    虽然不大,却干净得一尘不染,里面的装潢似是重新设计改造过,地板、家俱都是顶级手工木制,走极简的现代奢华风,品味绝佳,而且每个摆设都经过巧思,有浓浓的混搭艺术氛围,身处其中,让人联想到那种顶级的日本温泉民宿,非常清幽舒适。

    任晓年被安排住在二楼的房间,整个地板梁木窗棂全是桦木,木造床架搭着纯白的床被,让人一看就心旷神怡,好想立刻就扑到床上去躺下。

    “哇……你家好棒啊……”她走进房间,发出赞叹。

    “任何房子只要干净都很棒,你们住的石楼就是太脏乱了,简直像个垃圾场。”他哼道。

    她心虚地闭嘴,特地看着四周,果然到处都擦得亮晶晶。

    “你就暂时住这里,盥洗室在楼梯口旁,住我家有个规矩,上床之前要先洗澡,而且要随时保持清洁,不准乱丢东西,不准在房间吃东西,更不准大声吵闹,听到没有?”易行云双手擦腰,严厉警告。

    “是。”好多“不准”哦!看来,易行云是个有洁癖又神经质的男人。

    “过来,现在先去浴室洗个澡,你下午出门乱晃,身上一定有很多细菌。”他带她走向楼梯旁的那扇门。

    还细菌咧?拜托哦,细菌无所不在,洗澡洗一百遍还是一样。

    她在心里嘀咕着,但当他一打开浴室木门,便倏地睁大双眼。

    黑晶磁砖地板,纯白浴缸,明亮、美观又时尚。

    她从没想过自家的浴室也能弄得这么……呃,五星级!

    易行云果然是盖饭店的,他的家每个角落都很“饭店”,只不过,他把饭店的那种冰冷感去除了,增添了许多家的温馨。

    “听清楚,我只说一遍,浴室也要保持干净,沐浴乳别喷得到处都是,地砖会弄得又脏又滑……”

    哎唷,浴室不能弄脏,那教人怎么洗澡啊?她忍不住又嘀咕。

    “还有,这是热水,这是冷水,要分清楚,别傻傻的搞错,到时烫伤了我可不管你。”他板着脸,仔细地向她说明水龙头的区分。

    她仰起头,怔怔地看着他,白衬衫敞着领口,袖口卷起,俊朗的脸上有着一丝被人打扰的不愉快,口气也很冷硬,但是,她知道他这些警告里真正的重点只有两句——

    地砖会滑,小心烫伤。

    这个人,讲话就偏要这么凶吗?非要把好意都用恶语包装后才出口吗?

    他真正温柔时,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喂,小鬼,你有没有在听?”他瞪着她。

    “有啦。”她收回逸荡的心,连忙点头。

    “听清楚就先洗澡,把全身洗干净,我下楼弄点吃的。”他说罢转身走开,但瞄到她的头,立刻又皱眉,“你的头发也顺便洗一下,有味道了。”

    她一惊,很糗地再点了一下头,急急将浴室的门关上,懊恼地抓住头发凑近鼻子闻了一下。

    有什么味道?很臭吗?

    好吧,就算有点味道,但平常被神武和小白说她臭,她也没什么感觉,可被他那样说,她却觉得好尴尬又好丢脸。

    奇怪,干嘛那么在意他的话啊?

    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她脱下衣服,这才发现这间浴室并不冷,似乎设有空调,不像她在家时每次洗澡都冷得发抖。

    真是高级的住所啊!易行云可真享受。

    她再一次叹佩,伸手拿起莲蓬头,调好了水的温度,才要冲洗,不经意瞥见镜中有个小女孩,顿时一呆。

    小女孩一脸白净稚气,正呆瞪着她,动了不动。

    娇小的身体,细瘦的四肢,一双眼睛,深幽沉郁。

    五年了,她始终无法习惯自己七岁的这个模样,所以,这五年来她几乎不照镜子,只要别去看镜子,她就能暂时忘了自己的外表有了改变,她会以为自己还是二十六岁该有的外貌。

    雾气氤氲,模糊了镜子,模糊了她的影像,也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高举着微微颤抖的手,让热水从头淋下,真希望能把心中的无助和恐惧,还有这场恶梦全都冲走。

    全部冲走吧!她真的受够了……

    水从头流到她的脸,和着眼泪,往下流,她低头抚着自己平坦稚嫩的胸,不知道自己要被困在这副躯体中多久。

    困在这七岁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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