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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旧事重提

    “然后,呵,然后便是皇帝御驾亲征,应州大捷,救军民于水火。”看着雨村睁着的大眼睛,江伯冷笑,功名自然是给了别人撑门面。

    “我爹后来有没有再受伤?”

    “当时混乱的很,没有人注意你爹的情况,当时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就薛启一人。”江伯摸了摸胡子想着,看了雨村一眼,“你爹后来又受了伤?”

    “我不知道。”雨村摇了摇头,心头泛起苦涩,她不知道,爹爹把自己的过去封的死死的。

    “那应州大战之后呢?”

    “之后,之后不知是谁在皇帝耳边吹了一口歪风,说你爹虽然在应州大战中有功,但是守边不严有让鞑靼乘虚而入之嫌,楞是把你爹身上的军功推的一干二净,还罚了他半年的俸禄,在家闲置一年。”

    雨村一时没有言语,气氛有些凝重。

    “姜家惨案又是怎么回事?!”雨村追问,“这和这应州大捷又有什么联系?!”

    “关键就是在家闲置一年这段时间,你爹弱冠之年,已是到了娶亲的年纪,恰这时候,与你娘巧遇,说是巧遇倒不如说是别人刻意安排,你娘嫁给了你爹,你爹恢复官职后一年,就莫名被人参了一本,说他叛国,勾结北部鞑靼,还在家里搜出了通敌的罪证。”

    “皇帝心中也存着疑虑,念着你姜家世代为国守卫边关,没有完全调查清楚前暂且将你爹卸甲禁锢在姜家,派兵看守,收押在府里的第一天晚上,姜府便突发大火,门房被人反锁,一百三十几口人在那场大火中丧生。”

    “应州之战中被你爹救出的千名妇孺家属,以及你爹驻地的百姓俱联名上书望替你爹讨回公道,结果参与的人在次年全部被征为徭役,病死的病死,流亡的流亡。”

    “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了一脚,这样的动作,即使是皇帝知道其中有猫腻,法不责众,不过也就是明面上调查调查罢了,究竟当时发生了什么,后人知道的还不是史官的笔说了算的。”

    说到这里江伯长叹了一气,“不过还好,你爹逃了出来,你娘在那年变故中受了伤,你爹游走四方求医问药才将你娘治好,我最后一次见他,便也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原本清俊的一张脸也在那场大火中毁于一旦。”

    雨村在一旁听着,默不作声,抬眼看着江伯哑着嗓子问道:“江伯为什么对我姜家的事情如此清楚?!”

    “因为当年这件案子是由我负责调查的,也因着这件案子,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以前是大理寺少卿,江择端,现在不过乡间野翁,江鹤,看淡了荣华富贵,到是活的畅快的很。”

    江伯洒脱的笑着,看着雨村,伸手拍了拍雨村的脑袋,心想这个小脑袋瓜也是机灵着呢。

    雨村袖子中攥着的手,指甲已是嵌进了肉里,江鹤这样一拍,绷直的身体放松,紧紧攥着的手也放松下来,血从指甲扎开的伤口处缓缓流了出来,一旁一直静静守着姜雨村的杜子腾看见了,忙扯下衣襟将她的手包起来。

    江鹤见此没有言语。

    “我爹出事后严家有什么动作?”雨村深吸一口气,爹爹绝不可能叛国。

    “还能有什么动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撇清关系,你娘又不是他严家嫡亲的女儿,不过是妾室养大的养女,即使才貌是多少人艳羡的,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能护着她不成?!”

    江鹤看着姜雨村,眉头微蹙,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怀疑过,可人家就是摘的干干净净,半点不沾边。

    “当时告发我爹的人是谁?江伯父可知?”雨村抬起头,看着江鹤,心头不由沉了沉。

    “是你爹的手下人,且那人已经死了,你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江鹤看着雨村的面色,叹了一口气,安慰她道:

    “你也别再追究以前的事情了,你爹不告诉你自然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我知道的也就这些,查到一半就被人弹劾贬了官,你啊,还是老老实实的过你的日子就好,如果薛家你待不下去,也可以跟我去游历山水去。”

    江鹤说着,心里也在打算盘,这小子做饭手艺如此了得,以后还能亏着自己这张嘴不成。

    “反正我是看透了,你小小年纪也别陷入这泥沼中爬不起来,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再抓着不放又有什么意思呢?!”

    见雨村眼底的冰寒,江鹤有些后悔自己把事情说出来,这样一个孩子,似乎太过残忍了,不由开导雨村。

    “……”雨村没有说话,这不是她抓着不放,而是别人一直就抓着没有松开过,严宽的出现不就是最好的印证吗,爹爹被逼到了边塞野山野坳里,他们仍然不放过,既然他们不放手,她为什么要放,爹爹的腿疾和蛊毒,她要好好报应在那些人身上。

    “江伯可知道高岩?”

    “高岩?不知道,我都不在朝堂多年了,怎会知道那些人的名字。”江鹤拿起身边的破碗看了看又放下,嘴里嘀咕却不看雨村一眼。

    雨村蹙眉,倾身上前,裹着布条的手鲜血染红一片,按在地上印出红红的印子。

    “雨村想知道江伯父为什么会在薛家的庄子?”雨村看着江鹤,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或者说,是从什么时候你来的这鲁桥镇,是偶然到这里游山历水,还是一直在这里一直盯着薛家,薛家究竟有什么秘密?!值得你堂堂前大理寺少卿在这里当个野夫?”

    江鹤看着雨村,扯了旁边的野草在嘴里嚼了嚼,语气淡淡懒懒道:“一个被贬谪罢官的人,无牵无挂,自然是哪里舒坦往哪里待,这需要什么理由。”

    “到是你这小子,薛家夫人把你调到这野庄子上来让你自生自灭,你到好,还搁那个家待着,你这是傻呢,还是精呢?!”江鹤与雨村打着太极,将问题又反抛给了她。

    两个人都不傻,中间夹着很多事情。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成。”说罢,江鹤起身拍了拍屁股,光着一只脚踏着破草鞋出了门。

    “你没事吧,以后要是心里难受忍不住就抓着我好了,你看你的手心被你弄的。”杜子腾看着雨村的手,心里感同身受。

    “哥。”雨村看着杜子腾,眼里无波无澜,像一潭死水。

    “我在。”

    “今天的事情……”雨村抬头看着一边的杜子腾,话还没有说完,杜子腾就拍着她的肩膀道:

    “我知道,保证烂在肚子里。”杜子腾转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凭着那一声“哥”,今天的事情他也不会透露出去半分,里面牵扯了太多的人,至于雨村留在薛家和江鹤的出现,其中缘由,自然不需要他去猜度,这是她的事情,他只要在一旁护着她就行。

    雨村看着燃尽的木灰,记忆像铁钩拉扯着她的每一处神经,前世今生,老天爷,都在开着她的玩笑,前世姊妹亲族全无,今世满门覆灭……真是因果循环吗?!

    “想哭就哭出来!”杜子腾看着雨村面色青白,眼睛就那么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一撮木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沉闷的气氛过了好久,雨村抬头看着天,呼出了一口气,喃喃道:“哥,你说,人斗的过天命吗?”

    “……”杜子腾没有回话,以前他相信可以,可是现在他犹豫了,现在的他不就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吗,左右行动都不受自己控制,反抗,谈何容易。

    “我斗不过,也不敢去斗,因为那样会死的更早,死的更惨。”

    雨村垂下头自答,看着地面,转而看着杜子腾,眸光阴寒,“我要顺着他,长到他的身上,成为他身上的一颗毒瘤,慢慢把他耗的干干净净。”

    “雨村……”杜子腾愕然,面前的人,那眼底深处透出的阴寒,他确定不是面前眸光清澈的女孩子所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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