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目的地是灵术科的图书馆。

    如果白雪是因为灵术而变成骷髅的话，那么要让她恢复成人类的办法，最有效的方式可能就是再次使用灵术。

    正当他环顾四周时──

    “哇！”

    一个声音响起，同时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厉斯吓到心脏都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一转身，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将长袍大幅度地剪掉，大胆地露出手腕跟美腿的漂亮少女。

    还有另一位，就如同一般人对魔法使的印象，是一个直接穿着黑色长袍、黑发黑眼的平凡少女。

    梅尔，以及兰岚。

    “哇，真不愧是学长，我还以为会吓到你呢，结果你完全没被吓到耶。”

    头发上的飘啊飘地，梅尔出有如太阳般的灿烂笑容。

    （……我才不是没被吓到哩。）

    我是因为惊吓过头，所以讲不出话来。表情早也没有余力可变，所以只能维持原来的样子全身僵直罢了。

    「梅、梅……你对学长太失礼了啦……对不起对不起学长，有我在还让梅做出这么糟糕的事情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又愚钝是个无能的家伙，所以不行啦我实在是个废材对不起我不可以活下来的！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以死谢罪好了！」

    「嘿。」

    光如同往常一般，又打算勒住自己的脖子，梅尔狠狠地打了她肚子一拳。

    「呜……好、好痛唷，梅……」

    不同于上次一击昏倒，光这次是泪眼汪汪地抗议。

    「……我没有生气，别在意。」

    总而言之，得先让这两个人冷静下来，厉斯好不容易挤出声音。

    「真不愧是厉斯学长，好温柔喔。我爱你！哇，我告白了我告白了！不过不过厉斯学长，你今为什么会来灵术科呢？该、该不会是为了来见我吧！？」

    「不是。」

    厉斯马上否定了眼睛发亮的梅尔。

    「那那那那那那那就是该该该该该该该该不会是要来我我我我我的吗，学长！？」

    这次换兰岚有点怕怕地发言。

    「不是。」厉斯又再度否定。

    但是……

    （……话回来，这两个人在灵术科的一年级之中，算是特别优秀的吧。）

    即使再怎么优秀，毕竟厉斯自己在十二岁时就放弃了灵术。比起现在的自己来讲，眼前的这两个人应该会比较了解这种法术吧。

    「不过正好，我有点事想要请问你们。」

    「有点事情想请问我们？厉斯学长，我什么都愿意唷。要问我的三围吗？还是衣服的颜色？喜欢吃的东西吗？还是我喜欢的僵尸腐坏程度呢！？我喜欢的人吗？讨厌啦，学长不是已经知道，就是你了呀？」

    「啊，我、我、我喜欢的缺然是学──」

    「有关把骷髅变成人类的方法，你们心里有谱吗？」

    厉斯打断这两个根本听不进别人讲话的学妹二人组，开口问道。

    「啊？」「咦？」

    两个人同时疑惑地睁大双眼。

    几秒钟后……

    「莫、莫非……莫、莫非……」

    梅尔的眼神比刚刚还要更加闪耀，满心期待，表情就像是恋爱中的少女一般。

    「莫非，学长又想要回到灵术的世界吗！？」

    厉斯是灵术的名门家的嫡子。以前曾经被称之为神童，在灵术界中算是挺有名的，是个只有在灵术界中有名的领域限定神童。

    梅尔虽然家里没有厉斯家那么有名，但祖先代代都是灵术师。一听到厉斯这个神童的传言，没见过面的她居然爱上了厉斯。得知神童入学，二话不就马上紧追在后，在第二年进入魔法学院就读。当知道厉斯念的不是灵术科而是精灵魔法科的时候，她整个人超级沮丧，有段时期还几乎抓狂，简直就是段惨痛的过往。

    是以当听到厉斯提出骷髅的话题时，她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厉斯一方面心里觉得让梅尔有过度的期待有点罪恶感，但还是明确地否定了。

    「很抱歉，不是，我只是想要调查一些事情。」

    「是喔？」

    梅尔很明显地沮丧了起来。由于她平常十分活泼，因此更加显得其间落差很大。

    「学长是想问让骷髅变成人类的方法吗？」

    兰岚帮忙搭话。

    「嗯，我的灵术知识早就停在五年前了，所以想请你们告诉我，有没有什么新术开发？」

    「唔嗯……」

    兰岚歪着头：「……基本上来，灵术是一种把骷髅或是尸体当成道具使用的魔法……大前提是，把骷髅或尸体本身活着时候的状态跟骷髅或尸体本身完全分开来独立思考。所以，让骷髅回到活着时候的状态根本是不同分野的问题……」

    「对啊对啊！」

    梅尔复活了。

    「虽然常常有人批评灵术是一种玩弄生命之术。不过，那是他们没有办法切割生命与物体，也就是，那是一种非常过时且不合理的发言！现在使用魔法根本就是很有逻辑且合理的事情。而灵术，正是彻底表现出思考的合理化，就算它是在现代魔法界中最先进的魔法体系也不为过！所以啦怎么样，厉斯学长要不要再次回到超棒第灵术世界──」

    「我不要。」

    「……学长真坏耶。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种酷酷的样子。」

    梅尔很可爱地嘟起嘴巴。

    兰岚又再度开口：「……呃呃，打个比方来，不管是多么复杂的命令，都要令其完成的这种拟造智能技术的话，跟五年前相比当然是进步不少……但要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也就是复活的这个想法，跟现代的灵术是有冲突的……

    对不起对不起，这种事学长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吧，我这种家伙居然自以为了不起地对学长讲道理，请原谅我吧！啊？不原谅我吗？我知道了我去死好了！」

    「啊，不不不，谢谢，光是这些情报就已经帮了我很多忙。」

    厉斯赶紧开口缓颊，阻止了打算跳楼的兰岚。

    「话回来，跟五年前比起来算是很有进步的那个拟造智能……比如，让它像活人一样能够自己思考，或是看起来像是承续了某个已死人类的记忆……这些怎么样，有可能吗？」

    「那实在是不可能的啦学长。」

    「我想是不可能的吧学长。」

    两个人马上回答。

    ……要是这两个人都这样的话，那就应该是不可能了吧。

    （这样的话，白雪就跟灵术没关系啰……）

    「对啊！要完成不逊于人类思考的拟造智能，最起码还得再花个一百年左右吧，但如果有魔石的话，当然就另当别论了。」

    梅尔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魔石可以自由地操控气候或是让死者重生，拥有普通魔法所难以想像的奇迹能力，那是魔王的宝物，至今没有人见过它。

    兰岚、白雪，还有厉斯自己，都有魔王的血统。

    跟两个学妹道别之后，厉斯在灵术科的图书馆里借了几本书之后再度回到了公寓。

    打开门的时候，厉斯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不定今早上的一切都是梦，而为了让白雪变回人类借来的这些书，搞不好全都不需要了。

    不过，这个想法马上就被否决了。

    骷髅依旧在房间里。

    地上丢满了扑克牌、棋子、拼图。这些是厉斯仅有的少数娱乐道具，有时候还会跟公寓里的学生一起玩。

    看来，白雪应该是利用这些东西趁他不在家时消磨时光用的。

    ……显而易见。

    她把新的娱乐道具从床底下拿出来之后马上就厌倦了，拿了一个新东西出来之后又玩腻了，等全部都玩过之后，又从第一个开始重新玩起。

    这些基本上都是需要动脑的游戏，所以实在是不适合白雪自己一个人玩。厉斯心中觉得有点愧疚。

    确认厉斯回来之后，白雪很开心地跑到厉斯身旁。

    （呜呜，果然还是好可怕啊……）

    这是白雪，是青梅竹马的白雪。即使厉斯拼命地这么想，但如此完美的白骨尸体，视觉处的恐怖还是会先浮现在脑郑

    白雪照惯例用着丑丑的字体在笔记本上写字，非常地流畅。

    【欢迎回来，厉斯。】

    ……

    「……我、我回来了。」

    好温暖，心中有一股热热的暖流。

    ……厉斯以前曾经这么梦想过。

    跟白雪结婚，长大的白雪迎接变成大饶厉斯回家。

    ──欢迎回来，厉斯。

    ──我回来了。

    ……不可能会实现的──幸福幻想。

    白雪又继续洋洋洒洒地写着一堆东西。

    厉斯歪着头看向笔记本。

    【你要吃饭？还是要洗澡？或者想·要·我？】

    ……气氛完全被破坏光了。

    夜晚。

    厉斯还是一如往常地念书。

    真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只要扣除掉有骷髅在床上侧躺着翻书这种异常现象，一切就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寂静。

    白雪翻书的声音显得异常响亮。

    （……这样根本不能集中精神。）

    而且，眼前有比念书更重要的事情。

    既然决定要把白雪变回人类，那首先就必须先跟她好好地面对面谈谈。

    「呃呃，白雪。」

    他看着白雪，出声叫她。白雪则是一副很无聊的样子在看书，不停地晃弄着白骨长腿。

    被这么一叫，她很开心地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窝看着厉斯。

    「……要玩游戏吗？」

    白雪拼命点头，头盖骨又猛烈椅。

    但表示完想法之后，她想了一下就停住不动。

    【你不用念书吗？】

    面对她这么成熟的体贴，厉斯只能苦笑。

    「我的成绩可优秀了呢，一不念书没啥大碍的啦。」

    【你以前就很聪明了呢。】

    白雪看了看桌上。

    上课的笔记、参考书、字典，还有一大堆今借来的灵术相关书籍（打开第一页就是惊悚的插图。这种东西，最起码要在亮的时候看吧，所以又把它阖上了。）

    什么都不知情的白雪写道：【好多看起来好难的书唷。这样，很快就能实现你的梦想了呢。】

    ……想了很久，厉斯终于选择玩掷骰子。

    掷骰子是雪国自古以来就广为民众热爱的游戏。掷出骰子依旧数字前进，先到终点的人就算赢。

    不论是西洋棋或将棋，厉斯都是压倒性地强（以个性来，白雪似乎不适合要用脑的游戏，明明她脑袋转得挺快的）。因此，他选择了一个纯粹靠运气的游戏。

    这选择看来并没有错。白雪只要一掷到好的数字，牙齿就会喀哒喀哒喀哒地椅，全身表现出喜悦的样子，要是停在不好的格子上，她就会十分沮丧。

    简直就是她活着时的反应。

    真烂漫，就是这种感觉。

    真烂漫的白骨尸体。

    该是感到开心，还是有点悲伤呢。

    游戏快要结束的时候……

    「对了，白雪。」

    该问的还是要问。

    「你自己知道，你为什么会复活吗？」

    白雪在掷骰子之前，停了几秒钟。

    等到掷了骰子，走了四步，才用笔跟笔记本跟厉斯交谈。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自己的坟前了。】

    「醒来的时候。啊……那也就是，你不知道是谁把你唤回到这个世界来的啰？」

    【啊，是你啊。】

    她马上回答。

    「为什么你会知道呢？我已经有五年没有回蓝城啰，你的坟前，我只有在葬礼的那一……」

    ……正确来，是葬礼的时候跟葬礼当的深夜两次。

    【我就是这么觉得啊。】

    （就是这么觉得啊……）

    「……对了，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这里呢？你去我家问的吗？」

    白雪摇摇头。

    【我就是知道你在这里啊。】

    ……又是这句，我就是知道。

    不只是骷髅，每个人所做出来的不死生物个体都能够感受创造者的魔力，因此它们可以辨别主人。如果白雪能够感受到厉斯的魔力，那把她变成骷髅的，应该就是厉斯本人没错。

    但即使如此，从蓝城到这里，搭乘铁道的话要花上一。要是走路的话，甚至得走上一个礼拜。距离这么遥远，还能够感受到魔力，这可不是普通的情形。

    理由不明。

    不过，原因（厉斯施术）→结果（白雪变成骷髅），这虽然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在这里就先断定是这样吧。

    都是因为我。

    所以──

    还有一件要问的事。不能逃避，还是要问。

    「──你恨我吗？」

    虽然心里害怕，但厉斯还是认真地看着白雪的脸问道。

    【？】

    歪着头的白雪，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呃，我是……害你变成这个样子的事……」

    【为什么要恨你呢？】

    ……是真的不懂吗？还是体贴自己所以这样问呢？光靠文字根本无法判别。

    （我想看到白雪的表情……我想知道她的语气……）

    矛盾。

    明明就正在问白雪是不是会怨恨自己害她失去表情跟声音。

    但却深刻地感受到，只能有文字的交流是一件多么无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