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室友
窗明几净、舒适整洁，客厅里有整套的茶几和沙发，阳台朝南，采光极佳，似乎一切都是都是那么完美，除了——
这是一套合租公寓。
“这里一个月房租多少？”
“不多不少，正好3000，你一个月薪水是5000，去掉日常开销，刚好能承担得起。”
不愧是上司大人，什么都替自己考虑好了。不过恰恰是这种看似精明的做法，彻底暴露了她生活常识的匮乏。
“美亚小姐，如果你一个人去餐馆吃饭，会愿意付两人份的钱吗？”
“怎么可能，脑子正常的人都会拒绝的好不好？”不假思索地做出了答复，美亚向他投以打量珍稀动物的目光。
恐怕在她眼中，问出这种蠢问题的自己就是一个三等残障吧？
但殊不知在他眼中，这个高冷上司的无知程度在正在不停地刷新着他的认识。
虽然求同存异是个好想法，但关键性的认知误区还是必须要纠正的，否则以后相处起来只会更加麻烦。
基于这样的认识，他“语重心长”地开口了：“小姐，你仔细看看这所公寓，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有吗？”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事先说明，我可没有偷窥部下的癖好，监控摄像头什么的是肯定不会有的！”
“这我当然知道，我还没有疑神疑鬼到把一个刚认识的女人当成变态的地步。但是你不觉得这套房子太大了吗？”终于认识到期待对方自己察觉到异常是不可能的，卢万斯只好由暗示转为明示。
明示似乎起到了作用，不过是不是正面的就不好说了。
了解到他想表达的意思，美亚的表情反而越发冷淡，仿佛他所指出的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事实上，对除他以外的人来说，也的确是如此。
“能不要这样斜眼看人吗？让人很不舒服。”
这个女人分明拥有清秀的五官，但一旦变得冷酷就会给人造成巨大的压迫感。
——他觉得自己似乎遇到了克星。
“不，我并不是斜眼看你，只是觉得眼睛有点不舒服，想活动活动眼球罢了。”这次美亚索性偏过头去，把目光投向窗外，连一丁点的视线都不留给他。
见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抽搐着发问：“你该不会是故意给我租一套双人公寓的吧？”
“你才发觉啊？”金发少女摇头叹气，似乎对他的反应能力极为失望，“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给我打分？评估我这个上司到底是否合格？”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那又怎么样？”反正都被戳穿了，他干脆把心一横，当场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反正给上司打分也不算违反职业守则。
“不怎么样，我不是魔鬼，不会吃了你。”嘴角轻轻上扬，目光远眺，似乎望到了更远的彼方，“不过既然你都给我打分了，我是不是也该给你打个分，礼尚往来？”
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
“那我能有多少分？”
“呵呵，先不告诉你，卖个关子吧。”
“果然，又是这种讨人厌的把戏啊……”
“怎么，你有什么不满吗？”美亚突然抬手，然后用尽十足的力道，朝他的肩膀拍了下去。
霎时间，肩膀处传来骨骼被捏碎般的疼痛，刺激得他哇哇大叫起来：“喂喂喂，你怎么搞突然袭击啊？”
“不可以吗？欺负部下可是上司的专属特权，不尽情行使这份权利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真是吃不消，你难道是有过什么童年阴影吗？一找到机会就把不满宣泄到无辜的人身上，这根本就是恶魔的行径！”揉着被摧残的肩膀，卢万斯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不知不觉话题都被扯远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给我租一套双人公寓啊？不会单纯只是为了恶作剧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是，我还没无聊到这个地步。你也不想想，我又不是你的保姆，怎么可能提前帮你物色好住处？虽然对你那疑似生锈的大脑不抱希望，但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大脑飞速转动起来。
如果说刚见面时他还会被这副美丽的皮囊所迷惑，那么在这长达半天的接触时间里，他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位女性的个性有多么恶劣。
通常这样的人都不会发自内心地去关心别人，而是将人当成工具一样利用，以便达成某种目的。
按照这个思路来想，答案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你想要我做什么？”
“总算聪明了一回。”
真是一份让人高兴不起来的褒扬，不过哪怕仅仅是做到这个程度，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毕竟挖苦和称赞，还是后者更令人愉快一些，无论是不是真心的。
“我要你帮我照顾你一个女孩。这是你的第一件任务，如果你敢给我办砸了，可就不止拍肩膀这么简单了。”这一刻，她仿佛化身为一个女巫，神情无比阴沉，“我会把你的胳膊和腿全部卸下来晒成腌肉，然后储存起来当过冬的粮食。”
……
一想到在未来几年内都要和这样的女性共事，他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那么，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呢？”
美亚打开手边那个房间的门，一位短发少女探出头来，对他露出了礼节性的微笑。
“艾丽莎，这个家伙叫卢万斯，是我帮你找的室友，你觉得还能接受吗？”谈话对象一经转换，美亚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光语气柔和了很多，脸上还展露出“老母亲”一般的慈祥微笑。
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个被称为“艾丽莎”的少女嘴角总是噙着一丝甜甜的笑容，一看就很好相处，如果她真的能够成为自己的室友帮自己平摊房租，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卢万斯，你今年多大？”
“目前是16，过了生日就是17。”
“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3月份。”
“那还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当不了你的姐姐。”艾丽莎咧嘴而笑，露出两颗虎牙，“我是9月生的，真是遗憾啊，最后还是要叫你‘哥哥’。”
哥哥……
这个称呼就像是一句魔咒，让他的意识为之冻结。
不知不觉中，艾丽莎的脸和曾经的艾美重叠在了一起，此时他才惊奇地发现，原来不光是性格，俩人的模样也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实在是非常奇妙。
“怎么，我的脸有什么不对劲吗？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觉得你的脸有什么问题，而是对你的身份抱有疑问。”卢万斯抓了抓后脑勺，思考该怎么开口。
“对我的身份抱有疑问？我是个孤儿，两年前因为一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刚刚才醒来没多久。我的身份会有什么问题？”艾丽莎表示不解。
“是这样的。”终于在脑海中组织好了语言，卢万斯用一种比较委婉的语气陈述了自己的看法，“有一个叫‘艾美’的女孩子，比你小两岁，但是脸长得和你十分相像，头发的颜色也跟你差不多。你认不认识她？”
“不认识。”不假思索地摇头，“我刚才就说过了，过去两年内我一直都是植物人的状态，就算你真的要找人，也不应该来问我。去问美亚吧，她是警卫队队长，一定对这里的居民非常熟悉。”
说到美亚他才发觉，原来她早就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了。
“我知道哪里能找到她，走，我带你去。”艾丽莎一把抓住他的手就要把他往外拖，这一举动当然遭到了身体主人的反抗。
“别这样拖着我，我不去找那个女魔头！”几乎是出于本能，他严正拒绝了这个提议，“她的脾气太古怪了，我没办法信任她。”
艾丽莎只觉得一头雾水：“那你更不应该信任我，因为我们也才第一次见面而已，不是吗？”
“不，至少从目前看来，你的可信度还比她高一点。”
……
无法理解。
美亚的地位太过特殊，他不愿多接近也情有可原，但同样是初次见面，为什么他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明明就在数秒之前，他还质疑过自己的身份。
这个疑问如果不能得到解答，想必以后的相处会变得十分困难吧……
“我能知道理由吗？能得到无条件的信任固然让人觉得光荣，但如果你是基于什么误解才这样做，我也会感到很困扰。”
“好吧，既然以后我们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那我就开诚布公地告诉你。”不作任何逃避，卢万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吐字清晰有力，“艾丽莎，我怀疑你就是我的妹妹艾美。”
“什么？！”
气氛一时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