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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相思疾

    两人呆住。

    云停突然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猛地起身冲出庭院。

    云漪虽也震惊,但她更怕云韶,连忙追出去。

    青荷担心道:“小姐,他们会不会出事?”

    云韶淡淡道:“这么大的人了,该有承担事情的觉悟,连这都接受不了,说明我看错了他。”

    青荷心知小姐对侯府的几个弟妹都很宽纵,云汐、云澜也好,云停、云漪也罢,除了太过头的,几乎没怎么为难。可惜她是好心肠,有的不是,远的不说,二房那两个就像彻头彻尾记恨上她了。

    青荷一提,云韶轻描淡写笑了,秋露满面喜气进来,听见这话笑道:“哎呀青荷,你还不知道吧,大小姐已经升为云华郡主了,传旨的公公刚走,而且他说皇上说得,不用小姐接旨,让小姐好好养着身子,三日后中秋皇室家宴,让小姐也去。”

    青荷一惊:“恭喜小姐!”

    云韶依然那么冷静,接着刚才的话道:“水涨船高,有时摆脱不了当下困境,不妨把目光放远些。如今,我无需惧怕她们,反倒是二娘,怕要来恭维我了。”

    话落,王氏就带着云汐云澜过来,秋露和青荷对视一眼,眼神里均是:小姐神了。

    云韶没工夫跟王氏掰扯,敷衍几句便说累了,王氏忙不迭让她多休息,领着两个女儿出去。

    一出院子,王氏的脸登时阴下来。

    云澜气道:“你看她那样子,小人得志!”

    云汐轻声道:“那又如何……她现在,是郡主了。”

    王氏搂住两个女儿,幽幽叹气。

    幽篁院里。

    秋露把皇家送来的请帖呈上。

    云韶接过,不愧是皇家的东西,光是外面那层金粉漆封,就不是别家能比的。她拆开看了眼,上面简单写着中秋邀宴的事儿,不过提醒要带此贴入宫。她看完扔给秋露,让她好好存着。这时金菊进来,又惊又急道,“小姐,那位端王爷来了!”

    又是他!

    云韶按住脑门蹦跳的青筋,“走,我正要找他!”

    平南侯府外,端王府马车停靠门前。

    容倦负手站在马车旁,见云韶出来,淡淡点头:“走吧。”他说完转身,要上马车,云韶一把拽住他道,“走哪儿去,我有话跟你说!”她不顾旁人目光连拖带拽阻碍把容倦拖到一个僻静处,瞪圆了眼睛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跟我父兄说那些话?”

    容倦静静道:“我说了哪些。”

    “你说要娶我,还说什么不纳一妃一妾……”云韶说着,自己脸先红了。

    容倦反问道:“你不喜?”

    “当然不!我跟你说过,我这辈子不会嫁人,也不会嫁给你!”

    容倦点点头:“我明白了,走吧。”

    “走哪儿去?”

    “醉仙酒楼。”

    云韶眉毛一挑,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那儿,自己先转身背对他挥挥手:“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她话刚落,右手腕便被人拽住,云韶回头皱眉,“你什么意思。”

    容倦道:“一起走。”

    她看他始终波澜不惊的样子,只觉一股邪火冲脑门:“你是不是没听懂我说得话?”

    容倦点头。

    云韶忍不住提声:“那你还让我跟你一起去?”

    容倦道:“你说,我听,却不一定要做。”

    云韶猛地甩开他,只觉蓄满力道的一拳打在一团棉花上,这种不得劲儿的感觉糟糕透顶,让她苦恼地跺脚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怎么都不。

    容倦淡然注视她的抓狂,道:“先上车,陪我去醉仙酒楼。”

    云韶挫败的捂脸,还是跟他上了车。

    秋露和青荷面面相觑,小姐不是不喜欢端王吗,不是要拒绝他吗,为什么最后还是登了车?青荷隐约摸到点什么,小声道:“小姐向来嘴硬心软,也许……她是喜欢王爷的,只是不肯承认?”这个说法得到了秋露的认同,云深的“小奸细”立刻回去禀告。

    醉仙酒楼。

    这里的白天和夜晚完全是两个地方,白日庄严端庄,夜里纸醉金迷,但都不影响它的生意。这时还没到正午,门口却停了许多马车,几个小厮热络的招呼来客,很奇怪,和他们同行的客人大多锦衣华服,身家不菲,而且其中有几张熟面孔,好像还是宫里的?

    云韶站在马车上,透过帷帽观察四周。

    忽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递到眼前:“下来。”

    低头看去,是容倦那厮在车下准备接她。

    云韶嘴一抿,跃过他跳下车。容倦也不恼,兀自收回手跟上,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二人行至门前,一个小厮点头哈腰:“这位公子、夫人,您二位要什么包厢啊?雅阁已经满座了,不如到三楼专座去,那儿啊也是单间,而且比雅座还清静,就是价格贵点,您看?”

    他谄笑着望向容倦,云韶甩袖道:“谁是他夫人?”

    “啊?”小厮愣了下,忙笑,“哎哟,瞧小的这眼力劲儿,这位姑娘,您二位不是一起的?”

    “是。”

    “不是。”

    两人同时开口,云韶瞪眼容倦,容倦握住她的手道:“莫闹。”

    小厮顿时明白过来,这小两口原来闹别扭了啊,当下也不触云韶的霉头,凑到容倦耳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容倦微微颔首:“就专座吧,一间。”

    “好嘞,楼上请——三楼专座一间!”

    云韶被他的大手握着,再不情愿也进去。

    之前不知道,进来立时吓一跳。

    醉仙楼里人山人海,一楼的大堂挤满了人,二楼雅阁也处处人影,一个带路的领他们上三楼,楼道间很安静,几乎听不见屋里动静。他们在小厮带领下来到一间‘竹座’,推门而入,处处绿意映入眼帘。

    云韶放眼望去,竹桌、竹凳、竹席,就连帘子也是用竹子裁制,精巧别致,不负“竹座”雅名。

    小厮躬身道:“公子小姐有什么吩咐,摇下铃铛即可。”语毕退下。

    云韶从容倦手里抢过铃铛,小巧精致,轻轻晃动便有脆响传出。她看这房间布设,无一不雅,不难猜出是有钱人的专享。外面有一片露台,挑开竹帘便能将整个醉仙楼收入眼中。

    云韶望外瞥了眼,醉仙楼的布设呈环状,四面围高,中间空出。楼里共有五层,一楼是大堂,二楼雅阁,三楼是他们在的专座,再往上还有四楼、五楼,窗门紧闭,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她虽来这儿几次,但大多在房间和人谈事儿,从没机会这样好好观察过,瞅过一转,目光瞥到身后容倦,这人什么话也不说,就静静站在那儿跟尊雕像似的。她收回目光,抽开张竹椅坐下。

    “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吧?”

    容倦没有回答,只向露台上努努下巴:“去看看吧。”

    云韶狐疑的走到露台上,扶栏下望,大堂正中临时搭建了一方戏台。戏台长、宽二十米,铺以厚厚的大红毯子,台下有戏班、舞姬、歌姬来回穿梭,看样子要登台献艺。难道容倦是来带她看戏的?

    她目光逡巡,忽然凝注在对面的房间。

    长孙钰?!

    那个温文尔雅的皇族子弟就站在对座露台,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人。细细一看,左边的是周望,右边的是禾木。禾木是长孙钰的心腹,轻易不带出来,他的出现引起了云韶的注意。

    她回望容倦,这房间,莫非是他故意安排?

    转头再看,长孙钰侧着头跟禾木交代什么,两人眼神不时投向楼下戏台,好像在等什么重要之人。

    她的目光停留过久,引起了长孙钰的注意。他抬目望去,对面的女子衣白如雪,墨发云鬓,乍一看去似有芝兰琼芳萦绕,轻风一吹,又揉作雪芬散去,只留满室清香。

    他愣了愣,这是哪家的姑娘,京城里竟有这等神仙妃子般的人物?

    因为云韶戴着帷帽,长孙钰看不清脸容,但那周身清贵之气,无法忽视。

    事实上不止他,许多客人都注意到云韶了。

    “那是哪家的小姐?”

    “不知道啊,不过看气质,应该是大户人家吧。”

    “废话,去打听打听,说不定待会儿可以共饮一杯呢?”

    “哈哈,徐公子新婚燕尔还打他人主意,不怕家中嫂夫人生气吗?”

    “去去去,那婆娘哪儿能跟她比,单看气质,云泥之别好吗?”

    “是啊,我要是能看上一眼容貌,真是死也甘心了。”

    ……

    或窃窃私语,或高声喧闹,云韶注意到聚在身上的视线过多,微蹙了下眉,欲折回屋。

    哪知便在此刻,身边忽然多了一人,容倦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旁边,青衫长缎,孤绝不染,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抬起,握住她的小手,而后微微侧头,在她耳边哈了口气。

    一股热息直钻耳里,云韶一个激灵,又气又恼瞪他。

    哪知此刻,醉仙楼炸了。

    “你们看——那是端王!”

    “真的是他!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戴着帷帽,看不清……”

    “他好像握她的手了,这是怎么回事,端王不是有洁癖吗?”

    “他们靠得好近,难道是王爷的心上人?”

    “啊啊啊,本小姐要杀了她!”

    ……

    女子的尖叫惊呼声能把楼顶掀翻,大堂、雅阁,越来越多的人探头,成百上千双眼睛聚集他们身上,长孙钰也在其中。

    他握着杯盏的手一紧,声音喜怒莫辨:“容倦,他怎么也在这儿?”

    禾木道:“兴许是为那件宝贝来的,九爷不用忧心,属下已安排好了,这次十拿九稳。”

    长孙钰意味不明“嗯”了声,突问:“他身边的女子是谁。”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容倦和她亲密竟无法忍受,一股怒火直冲胸膛。

    禾木望了眼,摇头,又低声道:“九爷,大事为重。”

    “我知道。”长孙钰烦躁地挥挥手,却吩咐道,“去,等会儿竞拍结束,本王要那女子的全部消息!”

    而云韶这边,感受到无数眼刀扎向自己,忙不迭退回屋。她太匆忙了,不小心绊倒竹凳。这时一声“小心”,而后被那温凉的手掌握住,云韶当机片刻,如避瘟疫般迅速躲到墙角。

    “你——你——”她气得想骂人,但那张清隽的脸上,唇角上扬,隐隐的笑意从眉眼处散发出来,愣是叫她骂不出口,只恨恨道,“你是故意的!”

    “是。”容倦大大方方承认。云韶扭头要走,听他不缓不急的声音在后面道,“就这般出去,小心出不了楼。”

    回瞪过去的眼神如果可以杀人,容倦早就千疮百孔的。

    云韶推门的手僵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容倦说得对,现在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她庐山真面目,轻易出去,只怕被剥光示众。

    气恼的回到凳子坐下,云韶忿忿道:“我跟你有仇吗,好歹也救了你几次,你就这样报答我?还是说——你脑子有疾?”

    容倦却道:“我确有疾,不过不是脑子,是这里。”

    他指了指心口位置,云韶愣了下:“你的病症不是身上的吗?”

    容倦微微笑道:“相思疾。”

    相思疾,相思成疾?

    明白过来的云韶直接把一盏茶摔过去,容倦偏头避开,指着她手里的茶壶道:“放下。屋中只这一壶,摔了,便要等半个时辰。”

    云韶抓着茶壶的手停在半空,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她真是要被这个人搞疯了,十几年聪明机变,到这人面前分毫不剩,她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容倦道:“坐下,品茶。”

    云韶揉着额头,努力让发热的血冷下来,她灌了两口茶,看容倦还在那儿慢慢醒茶冲泡,执行品茗的步骤,一时气闷,挑开竹帘看外面。

    就在这时,大堂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女子。

    她披着雪狐裘,罩着和云韶一样的面纱,只是气质略有不同,云韶是清贵,她是清高,且矜持自傲,有一种天然的优越和疏离。云韶眼睛一亮:谢知微居然来了。

    雅间客座有人小声议论,谢知微站了小片刻,便有小厮引她上楼。

    很快,人出现在二楼的一间雅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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