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红药
“你瞧玲儿那猖狂样儿！”离开酒窖巧儿仍是恨恨。
“巧儿姐，”林芷看似不明所以，“玲儿是女孩儿吧？怎么让她看守酒窖？”
巧儿停下脚步，四下望了望，凑近小声说道：“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林芷点头不迭。
“这也难怪你不知道，你才来韩府几天啊？玲儿是咱们大小姐的陪嫁丫头！”
“陪嫁丫头？那怎么……”
那怎么会守在酒窖门前，还做那副打扮？
“还不因为咱们大小姐……是那个！”
“哪个？”
巧儿几乎附在林芷的耳朵边：“望门寡！”
“这……”
“就是定了亲没过门死夫君！”估计是私下议论的多了，巧儿气都不换的连珠炮说完，看林芷显出惊讶之色，她居然有点小得意，话匣子也就跟着打开了。
“可咱们家是谁啊？圣上御笔朱批的“酒府”是闹着玩的？大小姐就算是望门寡，谁说不能再嫁呢，只是名声不那么好听罢了……”巧儿毕竟是韩府的丫鬟，见林芷望着自己，忙又补充道。生怕自家的大小姐在她这张“巧嘴”里吃了亏。
“哦，那大小姐再嫁谁了啊？”林芷知道巧儿这话匣子一开就没有合上的时候，便接着巧儿的话头问道。
“嘘！瞎说什么呢！”巧儿不轻不重的拍了林芷一下，随手折了朵不知名的红色楔道：“咱们大小姐也是倔，等去了李家少爷坟前祭奠完，回来就挽了辫子，发誓终身不嫁。”
终身不嫁啊……
想起上一世的自己，“终身不嫁”这四个字，说不清是不幸，还是幸福。
原本以为放下的，其实没有。在记忆深处，还是会不甘，会叫嚣。
巧儿见林芷不再追问，又后悔自己嘴快把主子那些事儿告与“外人”。便也有点聊兴阑珊，可这一路两人默默无言却也浪费了她天生的口才，便又岔开话道：“你不会这会子还不记得路吧？”
“嗯。”林芷有些发闷，这路，好像真是走不到头了。
“那你是怎么寻水的？”巧儿琢磨这件事也有好几天了，如今也是不吐不快。
林芷没想到她突然发问，愣了愣道：“运气吧……”
那天她凭着昏迷前的直觉指向水源所在，可是这些天，每每想起，连她自己都不能断定，究竟是芷儿的残念找到了水源，亦或这不过又是“浣娘”的另一个阴谋。
“运气，”巧儿重复了一遍，满眼羡慕，“你运气真好！”
其实，像巧儿这样没心没肺的，或许更快乐一点。
林芷唯有苦笑，好在老夫人的院子也不远了。她认得院前那两排青竹。
“行了，你去吧。我先走了。要是找不到咱们院子，就求老夫人让雀儿送你回来。”巧儿挥挥帕子道。
林芷目送着巧儿离去，又回头望了望老夫人的院子，刚才不过是为了给那“小厮”解围，才扯出这么个谎。如今，让她进院求老夫人再派人送她回去，未免太招人嫌了。
怎么办，反正左右离不开韩府，鼻子底下就是嘴，大不了见人客气些，迷路开口再问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芷觉得自己分明按照记忆，走着之前跟着雀儿走过的路，可是走着走着，那些有点印象的景物就都不见了。
走着走着，她居然饥肠辘辘了！
林芷有些羞愧但也很快释然，毕竟，她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小丫头。
重生后糟心的事儿一件跟着一件，只有这一点，让她有些开心，她还那么年轻，年轻到一切都可以重来，一切，都还有希望。
如此想着，脚步变得轻快，虽是迷路，可心境已然不同，在偌大的韩府反倒生了几分观赏流连之意。
“这么没规矩，是哪房的丫头？”
身后，似乎有人行色匆匆。
不会，这么巧吧……
林芷想了想，停下转身笑道：“这位姐姐，我是……”
她怔住了。
眼前是个身量高挑，皮肤黝黑的女子。方额广颐，修眉朗目，正抱着双臂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女子身后，跟着几个今天酒窖门前“小厮”打扮的男子，方才林芷听到的脚步声应是他们这一行人的。
“我是老夫人房里的……”林芷细声细气的答道。
对，装柔弱！
面前这女子，说好听点是巾帼不让须眉，说直接点，真是比她当年还飞扬跋扈。
林芷只盼着三言两语敷衍了她，能赶上回去用个午膳。
“哦！你就是！”女子恍然大悟。
寻水有功，寒门孤女，福星……
这几个词翻来过去也不过如此，因此那女子话还没说完，林芷就无奈的点了点头：“我就是。”
“你就是那个一顿饭能喝两碗粥，吃仨馒头的林芷！”
林芷差点一个白眼厥过去，她知道自己在这韩府名号响亮，可没想到私底下都被人传成这样了……
“走走走，随我一起去酒窖，我正好有些事情问你。”女子不由分说，拉着林芷便大步向前走去。
酒窖！
林芷轻轻挣开女子的手，摇了摇头道：“这位姐姐，我去不了。”
“哦？”女子不解的看着林芷。
“不瞒姐姐说，早上我是去过一趟的，可是，看门的小厮说，除非有大夫人的手令……”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走！我比大夫人的手令好使！”女子大笑道，“午膳时辰要过了，咱们可得走快点了！”
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韩府的大小姐——韩红药。
总算及时赶到酒窖，而门外的“小厮”玲儿，一看到大小姐，那模样，就像是花骨朵儿突然绽放了般的，由内到外散着喜气，与早上简直天差地别。
而林芷，也托大小姐的福，跟着在酒窖旁的饭堂吃上一顿饱饭。
饭菜虽没有前几日在二夫人那里做的精美，却也是清淡可口。但林芷端着碗，有点心不在焉。她实在没办法将眼前这个爽朗豪气的女子，同之前巧儿形容的“痴情怨女”联系在一起。
或许，别人的目光并没有那么重要，所谓的人生，不过是冷暖自知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