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 离京北去
天色将明,天地间皆是灰蒙蒙的一片。
由于未到卯时,外城门处除了值守的禁卫军便只剩下冰冷斑驳的石墙。
一静一动,相携而立,明明是截然相反的人与物,却将这梁京城三百年来的“物是人非”诉说的淋漓尽致。
守门的侍卫盯着空无一人的黑暗,目光渐渐有些发直,偏又不敢闭眼,只能时不时的搓一搓手,来抵御侵袭而至的困意。
忽地黑暗中传来一阵马蹄的“得得”声,让几人心中一凛,瞬间清醒了过来。
虽然马蹄声是从城内的方向传来,但如今执政的摄政王殿下格外重视城防戍卫,让禁卫军也不敢大意,连忙忙对着来人竖起长矛,示意对方下马接受检查。
“呃,是您?”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一行人便疾驰而至。
为首的那人黑衣蒙面,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肃,却被上前盘问的小将一眼认了出来。
这不是上半夜拿着摄政王印令要求入城的那些人吗,怎的不过三个时辰,又急急忙忙的要出城?
禁卫军行事有章有法,就算上半夜查过通关文令,这会儿也拦着三十人不放行,要再细细查验一番。
秦君璃自然懂得禁卫军的规矩,对着一身铠甲的小将点了点头,便又从怀中掏出先前用过的那块金铁之物,递了过去。
表情淡淡,却不若先前那般拒人千里之外,只听他亲口道:“这是印令。”
值夜的禁卫军小将并未大意,而是接过印令仔细的看了看,确定和令信文书中的一模一样后,才恭恭敬敬的递还给马背上的男人,自己则往后退了一步,示意手下开城门放行。
从始至终一副认真恪守的模样,让那位靖阳王殿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愈发觉得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人。
梁京毕竟是南秦的百年之都,如果他秦君逸连一国的都城都守不好、连一城的百姓都护不住,又谈什么除弊清政、匡扶大业呢?!
城门已开,深秋的晨光穿过黑暗照亮了大地,照射在那片滋养了无数南秦百姓的土地上。
本该疾驰而去的男人却是握住缰绳转过身,背着冉冉升起的朝阳,看向了这座让他又爱又恨的欲望之城。
没有人知道这个来去如风的男人是谁,就像没有人知道他的肩上到底背负着怎样的责任与重担,可所有人却从那双深沉而又凝重的眼中,看到了如朝阳般灿烂的希望——
“梁京……就交给你们了!”
话音落地,三十人疾驰而去,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渐暖的晨光里。
向阳而生,纵使逆风独行,又有何妨?
“殿下,我们接下来去哪?”
出了京郊三十里,眼见越走越偏,跟在秦君璃身后的雷鸣实在忍不住,开了口。
“先去溪竹,然后绕道萝北,去陵城。”
陵城?!胶南的陵城?!!
雷鸣闻言面色一僵,有种说不出的难看。
倒不是陵城有什么吃人的怪物让他如临大敌,只是……那个传说中避世而居的百年离宗,就座落在陵城郊外的无念山上啊!!
殿下他……终究还是要去寻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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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刚过不久,嘉云城便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势算不得大,却飞飞扬扬下了一整日,掩盖了所有的情绪与色彩,为嘉云城带来一片圣洁的白。
一人打马从南方来,入了城便直奔嘉云东楼,如今正站在嘉云东楼的前厅,摒了所有的下人,同那位上官公子独自说着什么。
来人是离宗执律阁弟子云岩,奉了明聿的命令从无念山赶来嘉云城,特意请上官明修回宗。
云岩载雪而来,站在前厅中刚说了两句话,身上的落雪便化成水渍,在素布的外氅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可他却无暇顾及,片刻不敢耽搁的拱了拱手道:
“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五次了,次次都是醉的不省人事,明聿阁主实在没办法才让弟子过来传话,想着您的话宗主还能听进一二,不至于日日这般糟蹋自己。”
还未等云岩说完,上官明修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拍着桌子怒道:“她要喝你们就不会拦着?难道她要跳松月台,你们也站一旁眼睁睁的看着?!”
执玉阁算是外宗,云岩常年呆在山上,总共也没同这位阁主见过几次。
听山上的师兄弟说明修阁主待人温和,一到嘉云城便将云夜宗主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却不曾想这个男人却是当场变了脸,让人恍若置身屋外的冰天雪地,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这……着实不是弟子们不拦啊,宗主她下了‘宗主令’,弟子们连离心苑都上不了,又能怎么拦?!”
“宗主令?!”上官明修闻言心中一惊,锐利的视线直射站在面前的云岩,仿佛要将他射出个窟窿来。
“正…正是,年中五月,宗主一回山便下了‘宗主令’,任何离宗弟子不得出入离心苑,违者以背叛师门的大罪论处,废除武功、逐出无念山。这道‘宗主令’一出,连明聿阁主都没有办法,我等就更不敢靠近离心苑半步了……”
上官明修皱着眉、拢着手在屋内走了一圈,好不容易站定后眼中一片冰冷,直直的射向云岩:“既然她下了‘宗主令’,不让任何离宗弟子出入离心苑,那平日起居怎么办?”
云岩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垂着眼,不敢与上官明修对视:
“宗主回山时从池州怀安带回一个叫做南遥的小姑娘,平日都是这个小姑娘在照顾宗主。宗主整日在松月台喝酒,我们根本见不着她的人,有什么事也只能让南遥代为传话。”
池州怀安?南遥?!
上官明修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同云夜认识了八九年,从未听她说过什么怀安南家,这个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小丫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当然,让他最诧异的还不是南遥,而是云夜——
五个月,整整五个月,这个女人将自己完完全全关在离心苑中,到底想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