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不可挑衅
“你醒了?”
前洲不知道云夜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哪儿,但直觉她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便自作主张带着她往无念山的方向赶。
行至半路,见并无他人跟踪,这才寻了农户,着人替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云夜醒来时已经过了正午,温暖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照射在床前,让朴素而又简陋的空间静谧安好,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唔……”
阳光照射在脸上,有些刺眼,躺在床上的女人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却在看见手腕上重新裹好的一圈黑布时瞬间从床上弹起,眯着眼,一脸戒备的看向四周。
“什么人?!”
此时房门边正倚着一人,素衣窄袖、抱剑而立,见这女人一醒来便一副戒备甚深的模样,勾着嘴角发出低低沉沉的浅笑。
“呵……”
男人跨过门槛径直向屋内走来,直到在床前站定,云夜这才看清他的脸——
前洲?!竟然是先前在新岐见到的无痕剑前洲?!
“苏九玄应该同你说过吧,这‘生血散’会导致血气逆行,不能多用。”
前洲当着云夜的面,抛了抛手中那个已经空掉的瓷瓶,有些戏谑的道:“不知云夜宗主到底吃了多少,才走火入魔、险些杀了……人呢?”
杀了人?!
云夜脑袋还有些昏沉,听前洲这么一说脑中呈现片刻的空白。
可不过一瞬又忽地浑身一震、瞳孔剧缩,好似想起些什么——
糟了!萧白!!
想到昨夜的事,女人掀了被子就要下床,却被立在床前的男人眼疾手快的拦住。不过在她肩上一按,便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按在了床上。
“那家伙没死,你用不着激动。不过比起萧白,你更该担心的人是你自己吧。”
前洲意有所指的在她手腕上看了一眼。
虽然云夜腕上的乌金镯被重新包裹住,可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透过素黑的墨布传出来。
云夜知道,这是由于自己动了封情丝,导致先前的伤口撕裂,才又一次见了血。
见了血是小事,只要多修养几天、吃些补血的药物便可恢复,怕就怕受伤的事情隐瞒不住传到那个男人耳中,再起波澜。
一旦那个男人狠下心来再次催动“朝暮”,等待自己的……恐怕真是万劫不复的后果了!
云夜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而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却是难得眉心一蹙,一反常态的开口问道:
“云夜宗主……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离宗?姒族?还是那个叫做‘严律’的男人?!”
想要什么……
前洲的话像狂风卷起的巨浪,狠狠的砸向海岸,在云夜心中留下久久不绝的余响。
是啊,异世的这二十年,自己似乎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呢。
小的时候被平叔带着逃亡,想要找回过去的自己;长大后留在无念山,想要将姒族万人带回北溟族地;后来接手离宗,又想替师父守住这延续了三百年的诺大宗派。
而今好不容易遇上了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男人,想要忘掉过去认认真真的再爱一次,却被迫疏远分离、不敢再接近他半分。
想要的是什么——原来重活一世,她不过还是一个贪婪虚妄的普通人。
想要命运在握、想要万事皆全,想要重新活出一个没有遗憾的人生……
“他是南秦的靖阳王,是青威军的统帅,亦是我们誓死追随的明主。在云夜宗主未曾出现之前,殿下远离京城、守陵八年,凭借一人之力,得到了现在所有的一切。”
眼前的女人敛目沉思、不言不语,前洲心中忽地生出一股郁气,话锋一转,说到了那位北上的靖阳王殿下身上。
“世人皆以为是殿下运气好,一回京便能够监军阙谷、击退齐虏,不费吹灰之力的将西北大营的兵权笼络在自己手中。但亲历阙谷一战,想必云夜宗主也是知道,这其中有多少的‘天命’,又有多少的‘人为’。”
前洲说的是两年前的阙谷一战。
那场战役表面上看是北齐的骁南王临时起意,借着五万骁骑军例行换防的机会骚扰北境,实际上却是秦君璃暗地布局,借齐人之手清洗西北大营,名正言顺的将三十万青平军拢入自己麾下。
云夜事后曾听秦君璃简单说起过,当时也是感慨万千,对那只狐狸的胆识手段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只是不知前洲提起这件事是为了哪般,只好皱着眉抬起眼,看向对方认真而又严肃的脸。
平日沉默寡言的暗卫继续道:“兵权如此,政权亦如是。虽然羿王在梁京一战中控制了朝中大半文臣、拔得头筹,但没有殿下他急流勇退、用武力镇压了想要反抗的佟魏两家,恐怕今日坐在摄政王高位上的未必是那位出身正统的皇室嫡子。”
说着前洲顿了顿,好似想起什么,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差点忘了,离宗的执书阁无所不知,云夜宗主对朝堂政事多有了解,应该也是知道其实殿下他早就暗中收拢了郢国公的人,让佟家、赵家成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架子。”
前洲提到年初发生在梁京的滇云鬼阵一案,云夜脸色微僵,一双瞳眸忽然变得如夜如幕、深不见底。
“换句话说,如果殿下当时没有半途而废,完全能够扫清障碍、坐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前洲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云夜从前洲的话语中听出了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不得不皱了眉,细细思考他话中的深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持剑而立的男人也不再绕圈子,看向那张潋滟无双的容颜,一字一句的道:“宗主打着为殿下着想的名义事事隐瞒,难道就从未想过,那个男人其实根本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崽,而是早就统领四方、傲视群雄的狼王吗?!”
狼王——狼群的领袖、丛林的霸主。
这样的男人,又怎会让人为所欲为、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他的尊严和底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