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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上回受过小姐的“调教”,梅花这次虽然急,但也不至于太过莽撞,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骆薇面前,稍调顺了气才胆敢出声。“小姐,我刚刚在大厅听到了一件大事,真的是大事!”

    “有什么事就快说!每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一经你的嘴,都会变成大事。”

    徐嬷嬷斜瞄梅花一眼,冷淡地嘲讽着,梅花这丫头,就坏在这一张嘴,若不是大小姐念旧,她可早就把梅花给替换掉了。

    “徐嬷嬷,这次我可不骗您,刚刚将军大人在厅里,说了一件令人吃惊的大事,他说他要改娶二小姐为妻,决意放弃大小姐,还有,老爷也已经同意了!”

    梅花急忙为自己辩白。

    “你说什么?”骆薇一双美眸瞪得老大。

    将……将军大人要改娶小茜为妻?

    “我都照实说,而且,将军和王爷还亲口答应老爷,说定会替小姐您另择佳婿,不会让您吃亏的!”梅花战战兢兢地说完她所偷听到的一切,看着小姐倏然铁青的脸色,也忍不爪怕起来。

    这么说来,王爷早就知道小茜那丫头勾搭上将军大人,难怪这几天他都在她耳边灌输大人不适合她、要她平静地接受将军大人的退婚。原来,一切都是他们事先设计好的!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她?小茜是凭哪一点能当上将军夫人?她哪一点能胜过她这苏州城花?

    放下手里的绣画,骆薇忿然地跑出挽春阁,直往留秋苑冲。

    殊不知大难临头的骆茜,仍毫无防备地侍在苗圃里,细心地采集花瓣,想做出上好的花酿,供王爷和狄飞来访时品尝。

    “小茜,出来!小茜!”骆薇气唬唬地冲入苗圃,大声吆喝道。

    “姊姊,找我有事吗?”骆茜站在花丛中,直对着姊姊甜笑着。

    看到骆茜的笑,骆薇怒气更炽,一个跨步上前,反手挥出一个巴掌。

    “大、大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站在门边的菊花看到这一幕,连忙跑上前护着骆茜,转身质问大小姐。

    “做什么?菊花,你凭什么问我这句话?下去!”骆薇凶狠地瞪着菊花,真是反了,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指着主子的鼻子大声问话!

    “菊花!不得放肆,下去!”骆茜轻轻推开菊花,要她远离战场,看姊姊这股气势,大概是来质问狄飞退婚之事,这件事全因她而起,怎能把菊花也拖下水、陪她受罪呢?

    “可是小姐……”菊花担忧地看着骆茜,心疼骆茜脸上的巴掌印,大小姐下手可真不轻呢!

    “好一个主仆情深,原来妹妹你是这么教导下人的,想必勾引将军大人这事儿,菊花也有参与喽?”骆薇酸溜溜道。“徐嬷嬷!”

    “奴才在!”徐嬷嬷不知何时冒出来,回覆骆薇的命令。

    “带菊花下去,重打个五十大板!妹妹不懂如何教导丫头,就由做姊姊的我来代劳!”骆薇冷冷吩咐道,全骆府都知道,她一向最重视下人们的规矩,菊花刚刚那种举动,无疑是向她挑衅,今天不好好调教,日后怎么得了?

    “姊姊,不要!菊花她是无心的,我求你饶过她这一回,下次她一定不敢了!”

    骆茜着急地抓起姊姊的手,求她手下留情,这五十大板一打下去,可是会出人命的!

    “你没有资格叫我姊姊!你心里若有我这姊姊的存在,今天就不会做出如此可耻的事情来!”骆薇用力地甩开骆茜并嗤笑一声。“想心不到你还真被当年的大师说中,你根本就不该被留下来,你果真是个祸害!”

    “我——我不是!”骆茜红着眼眶,跌坐在石子路上,听到姊姊这番严酷的控诉,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原来你就是靠着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勾上将军大人的啊!想心不到貌不惊人的你竟有这番能耐,你说,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如此待我!”骆薇蹲下身,抓着妹妹猛力地椅着,她不懂以自己的才艺和容貌,为何还会败给她一向不放在眼里的小妹?骆茜凭什么侵占了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就凭你现在这份得理不饶人的模样!骆薇姑娘,要和你退婚是我的主意,爱上小茜也是我的意愿,难道你还不明白,没有小茜,我一样会跟你退婚吗?”

    狄飞突然出现在骆薇身后,他不客气地推开骆薇,心疼地拉起骆茜,仔细检查她身上有无伤痕,一看到她脸上红肿的巴掌印,一双利眸立刻向骆薇瞪去。

    “嗳?将军大人,您才来骆府几天,竟然就宣称您爱上了小茜?”骆薇斜睨骆茜一眼,冷声道:“哼!小茜,姊姊不得不佩服你的高明手段,竟能在短短几天内就让大人对你如此倾心,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以如此深沉之心机,来报复我和爹爹昔日对你的不关心。”

    “姊姊,你误会我了!小茜心里绝无一丝报复之意,对于姊姊,我除了抱歉之外,真的不敢再做他想!”骆茜急忙澄清。

    “既然二小姐真对大小姐感到抱歉,那就不该答应嫁给将军大人,二小姐,您应该明白和将军订亲多年的人,是骆薇小姐,而不是您呀!”徐嬷嬷自恃待在骆府已久,又是大小姐的贴身奶娘,所以对骆茜也不怎么尊重,看二小姐那惺惺做态的模样,真令她感到作呕,凭她那副德行也想当将军夫人,真是不要脸!

    “徐嬷嬷,注意你的态度。”狄飞瞪了徐嬷嬷一眼,严厉的神情吓得一向斗胆的徐嬷嬷向后退了半步,缩在骆薇身后不再吭声。

    “徐嬷嬷,我不是要你带菊花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吗?你不快去,还在这碎嘴些什么?”骆薇责难道。

    “姊姊,求你不要啊!”骆茜紧张地望着惊慌的菊花,手足无措地向姊姊求饶,菊花是无辜的,再怎样也不能让她代为受罪。

    “谁敢在我面前带人下去,我就治谁的罪!骆薇姑娘,菊花她是犯了什么大错?竟要受此重罚!五十大板,是会出人命的!”嘉骏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制止徐嬷嬷的动作,五十大板真要打下去,菊花那小丫头连命都别留了,骆薇姑娘这次可真的太过分了。

    “王爷,原来连您也是站在他们那边的!”骆薇恨恨地指着嘉骏,摇头说道:“还亏我对您百般信任,没想到你们都联合起来欺负我!”

    “还有爹!”骆薇发现了骆老爷就站在嘉骏身后,她绕过嘉骏,走向一脸无奈的骆父。“原来您对小薇的安排,就是任凭小薇受到欺负,爹,您和他们一样,都在骗我!”

    “小薇,爹爹——”骆父伸出手,试图对一向疼爱至极的女儿解释。

    “没关系,你们狠!小茜,你可真是我的好姊妹,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要顺利嫁入将军府,你听到没有?”骆薇的目光漫游过所有人:骆茜、狄飞、嘉骏、骆父,尔后嘴角勾起冷冷一笑,挺直身子转身,骄傲地离开了苗圃。

    在众人面前,她坚持着保持一贯大家闺秀的端庄,然而眼泪却已不知不觉落下…

    …

    独坐在挽春阁里,骆薇头一次发觉,一向高高在上、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她,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的脆弱,昔日单纯的梦想,竟在一夕之间变了模样。爹爹一向不是最宠她的吗?怎么今天却任由她受人欺负,而他只是无言地望着她,也没有出手支援?难不成爹爹对她已经失望,不再爱她了?

    骆薇失神地坐在铜镜前,愣愣地瞪着镜中的自己。

    螓首蛾眉、细致水嫩的肤色、秀挺的鼻梁、娇美的身段,样样都比小茜强上数倍,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得到将军大人荣宠的不是她,而是处处不如她的小茜?

    她好恨!真的好恨!她是苏州城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啊!她忿恨地一把推落梳妆抬上的胭脂花粉,散了一地的瓶瓶罐罐,就如同她碎成片片的心。小茜出生后,她的世界就全变了样,娘即使在病中,也要拖着虚弱的身体,央求刘嬷嬷把尚在襁褓中的小茜抱到病榻前,而她呢?只能隔着一扇窗,眼睁睁看着娘疼爱地抱着小茜,吻着小茜,她却无法靠近一步,倘若在窗外站了太久,刘嬷嬷还会出声赶她离开。

    为什么娘就只抱小茜,而不理等在一旁的她?爹不是说小茜是个不祥的孩子吗?为什么还如此疼爱她?

    骆薇瞪视着放置于绣抬上的利剪。

    既然爹爹不要她,狄飞将军也不愿娶她,在这世上再也没有看重她的人了,她何苦孤独地活在世上,等别人来糟蹋她呢?

    骆薇冷笑地拿起利剪,一咬牙,用力在手腕上划下一大口子,鲜红的血水立刻自骆薇手腕上喷出来,她说过,小茜要嫁给大人没关系,但得等她死,她要以此方式来诅咒他们的后半生——

    留秋苑中,狄飞心疼地检视骆茜脸上的红手印。

    想不到骆薇竟如此狠心,出手之重,可要让小茜痛上好几天呢!

    “小茜,痛不痛?你再忍着点,让人推拿推拿,瘀血散得会比较快。”

    “我没关系,狄飞,我好担心姊姊,不知道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骆茜一边忍着刺痛,一边担忧地说,姊姊性子烈,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骆薇有梅花和徐嬷嬷看着,不会发生什么事,倒是你们两个,接下来要怎么办?”嘉骏实在看不过骆茜只为别人着想的个性,脸蛋都受了伤,还忍着痛不吭一句,骆薇只是她姊姊,又不是她娘,何必为她担心这么多?

    “狄飞,倘若姊姊放不开,我……我恐怕短时间内无法和你成亲。”骆茜低着头,不敢看狄飞的眼睛,她也明白现在不宜提此要求,但……姊姊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她怎可不顾她的想法而贸然出嫁呢?

    “我明白你的顾虑。”狄飞轻抚着骆茜黑亮的发丝,轻声道:“小茜,我会等你,骆薇一天想不天,我们就多等一天,命运不会捉弄我们太久,你终归会成为我的妻子,我愿意陪你赌一赌!”

    “狄飞——谢谢你”骆茜感激地投入狄飞坚实的臂弯,她就知道狄飞一定会支持她,这段情路虽然难走,但只要有他陪在身边,再苦都值得。

    嘉骏看着如此痴傻深情的两人,除了暗自摇头,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只能希望老天保佑,让骆薇早日看开,好成全这对苦命鸳鸯。

    “咳……狄飞、骆茜,现在有个棘手的问题,你们先想出办法,再来缠绵也不迟。”嘉骏轻咳一声,不得不打断他们的浓情蜜意。

    “什么问题?”狄飞不解地问道。

    “就是骆茜的安全问题呀!你们能够多礼原谅骆薇,但她呢?我担心她又会像今天一样,跑到留秋苑来个全武行,就算骆茜的命再硬,也受不了几回的。”

    嘉骏明白指出。

    “你说的也对,那……”狄飞皱着眉头,看着小茜脸上的伤,下了个决定。

    “小茜,我留如风他们几个随从在你屋前,如果骆薇再做出今天这般举动,一定要唤他们出来保护你,知道吗?”

    “可……可是这样一来,你身边就没人可以保护你了!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骆茜当然不依,她虽怕姊姊,但和狄飞的安危比起来,这点恐惧算得上什么呢?

    “傻丫头,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少了如风他们,还有一大群随从等着听我使唤呢!”

    狄飞爱怜地笑笑。

    “对呀!骆茜姑娘,别提其他随从了,单靠狄飞一人的功力就很惊人了,你可别忘了,他是名闻天下的护国将军,你就别操心了,安心待在留秋苑里吧!”

    嘉骏附和道。

    “好吧!”骆茜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王爷和狄飞既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不接受吗?

    嘉骏满意地笑笑,既已达成协议,那他也算功成身退,该回房休息去了。看着他俩又旁若无人的互相凝视,嘉骏暗中笑了笑,轻手轻脚地离开屋子,空出一室的清幽,还给那对羡煞众人的爱情鸟。

    梅花自下午被大小姐推出房门后,就胆小地不敢再去打扰,她一想到小姐在留秋苑里的那副疯狂模样,一向胆大的她,也忍不住心底寒。当了小姐这久的婢女,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控呢!

    唉!眼看已到晚膳时间,小姐屋内还是没有动静,梅花了吞口沫,硬着头皮前去敲门。

    “小姐、小姐,我是梅花啊!小姐!”

    “……”

    屋内没有回应,就算小姐不吃饭,也该出声要她离开啊!该不会睡着了,所以没听到吧?她决定再敲一次。

    “小姐,梅花给您送晚膳来了,小姐,您快开门哪!”

    “……”还是没回应,这可怪了。

    梅花放下食篮,用力摇摇门扉,门锁着。

    此时,脑筋再怎么迟钝的人,也会发现事情不对劲,梅花放弃无意义的叫喊,连忙跑到前院叫唤张总管。

    老天爷,您可要保佑大小姐平安无事才好啊!

    张总管带了几名壮丁撞开骆薇的房门后,梅花和徐嬷嬷立刻冲入房内,梅花小心翼翼地跨过散了满地的粉盒,点亮烛灯,和徐嬷嬷定睛一瞧,徐嬷嬷忍不住惊呼出声。“啊——来人啦!快来人啦!”

    接着徐嬷嬷当机立断从柜里抽出一段布条,用力地扎紧骆薇血流不止的手腕,推推已愣在当场的梅花,尖声吩咐。“快!快去大厅通知老爷,赶快请大夫来救小姐,快点去啊!”

    “……哦,好!我马上去!”梅花跌跌撞撞地奔出挽春阁,沿路哭喊着。

    “老爷,救命啦!大小姐出事了!老爷!”

    挽春阁内,狄飞、骆茜、嘉骏和骆父,均坐立难安地看着大夫忙进忙出,担心之意溢于言表。

    尤其是骆茜,她含泪望着脸色苍白的姊姊,她万万也想不到,姊姊竟会用如此强烈的方式来控诉她,眼睁睁看着漫流在地的鲜血,骆茜后悔地低下头,倘若姊姊能清醒过来,她愿用一生的幸福来换,再也不惹姊姊伤心难过了!

    “王大夫,小女没事吧?”骆父着急地看着收拾着药箱的大夫,心疼得难以言喻,他本以为小薇只是说说气话,于是也没把她的话给放在心上,怎知……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桩惨事!

    “老夫已将大小姐的外伤处理得差不多了,不过她血流过多,短期间内仍有危险,我会请人送几帖生碱血的药方过来,你们可要准时让她服用,接下来,就全看大小姐的求生意志,老夫已经尽力了!”王大夫欠身后,离开了骆薇的闺房,他行医二、三十年,第一次见到性情如此猛烈的小姑娘,那一刀划得可真深,他能做的全都做了,现在,就要看那小姑娘的造化了。

    “张总管,送过王大夫。”吩咐过张总管,骆父心力交瘁地坐在骆薇的床边,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儿。

    老天爷,他骆天豪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一桩好好的婚事竟弄成这般地步。小薇,你可知道爹爹现在有多懊悔?

    “爹,全都是小茜的错。”见着爹爹如此难过,骆茜也忍不住悲痛,跪在骆父跟前,连声道不是。

    含泪看着跪在眼前、和他一向不亲近的小茜,这是他十几年来,头一次好好正眼瞧她,小茜不算美丽,但遇到事情绝不逃避,一肩挑下一切的气度,竟是他不曾教过小薇的。

    小薇这傻丫头,若有几分小茜这般豁达的心性,现在就不会发生这件惨事了!

    “起来吧!这件事,你何错之有呢?”骆父拉起骆茜,拍拍她粗糙的小手,愧疚地说道:“若不是当年爹爹爱慕虚荣、强要面子而和狄律大人订了亲,你姊姊也不会被我教导成这样,她被我塑造成高不可攀的烈火脾性,根本不懂得何谓世事无常,只是一味的追求自己想要的,全然不理他人的意愿,现在还用如此决裂的态度来控诉自己的不甘……”

    “爹,您别再说了,别再说了!”骆茜泪眼汪汪地看着父亲。

    “有一件事,爹好后悔没早日对小薇表明,和将军大人的这门亲事,当年并无任何凭据,狄律大人也没有指明是要和哪个女儿成亲,从头到尾,都是爹自己一厢情愿,不断对小薇灌输她会是未来将军夫人的念头,这全都是爹的错啊!”

    骆父难过地抱着小茜痛哭,他若早日对小薇坦白,小薇现在就不会如此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在生死边缘挣扎,他好怕,好怕小薇一个想不开,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老天爷啊!求你给我个机会,让小薇活下来,好让我弥补自己无心犯下的大错。骆父只能在心中默祷了。

    骆薇昏迷了三天后才苏醒,一醒来便看见一直随侍在侧的骆茜,她当下歇斯底里地要求骆茜马上离开。

    “二小姐,您还是请回吧!我怕大小姐又一时想不开,再度伤害了自己,所以……”梅花为难地看着骆茜,经过两天的相处,她也逐渐明白将军大人喜欢上二小姐的原因。

    二小姐温柔可人、处处替人着想,连向来对二小姐出言不逊的她,二小姐也都没放在心上。三天来,她衣不解带地守在大小姐身边,不求什么,只希望大小姐能完全康复。

    想到自己曾对二小姐那么不恭敬,梅花就感到十分抱歉,还亏她曾和大小姐一同读过几本书,竟然连对主子最基本的礼貌都没顾及!

    “梅花儿,没关系,我先回去,待会儿我会让菊花送来一些补品,可要麻烦你喂姊姊吃下。”骆茜微微一笑。

    “二小姐,你心好了,这是梅花的职责,奴婢下会忘记的。”

    “那……就请你多担待了。”骆情再往屋内望了最后一眼。

    “梅花,你还在外头喳呼些什么?还不快点叫她回去,省得我看了碍眼!”

    虽然是有气无力,但骆薇一说起刻卑,威力还是十分惊人的。

    见姊姊仍不肯原谅自己,深怕因此而影响她复原的速度,骆茜只好乖乖离开,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留秋苑。

    梅花吐了吐舌头,确定二小姐已经走远后,这才慢慢地回到屋内,只是方才看二小姐步伐摇椅晃的,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危险?她心上不免有些担忧。

    “梅花,下次不准再让她进来这儿,我不想再见到她,知道吗?”骆薇强硬地命令道。

    “奴婢知道了。”梅花乖顺地点点头,然后靠近骆薇的床边,把她的枕头堆高些,方便她坐卧。

    “大小姐,您醒啦!”徐嬷嬷端着一碗人参粥走了进来。“来,小姐,这碗参粥是嬷嬷亲手做的,您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嬷嬷,不要,我不想吃!”骆薇嫌恶地别开头,硬是不张嘴,一想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她就忍不住流下泪来。

    “为什么你们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骆薇泪流满面地瞪着徐嬷嬷。“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让我活下来?”

    “小姐……”徐嬷嬷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说。

    “倘若我死了,我就不必再看到小茜那惺惺做态的恶心嘴脸,我也不必眼睁睁看着将军大人和她成亲,而我却只是个没人要的大小姐!”

    “大小姐,您快别这么说,还有很多人关心——”徐嬷嬷急忙安抚道。

    “还有人会关心我吗?有吗?”看着徐嬷嬷吞吞吐吐的模样,就知道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全部的人都站在小茜那一边,没有人会关心她的。骆薇如此相信。

    “滚!你们都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们!”骆薇忿怒地掷出枕头和小靠枕,激动地赶徐嬷嬷和梅花出去。

    徐嬷嬷和梅花见此情形,也只好默默垂泪,暂且行先离去。

    骆薇就这样不吃不喝,坚持了一日,担忧她身体会负荷不了的人再度聚集于挽春阁门口,对着屋内的骆薇喊话。

    “小薇,你快开门呐!别这样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好歹也吃点东西。”

    骆父用力擂门,着急地喊着,屋里头没别人,他怕小薇一个不注意又会昏过去。

    现在她的身体可再也禁不起任何打击。

    “爹,您还会关心小薇吗?我才不信!要我吃东西,可以,您送小茜到我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永远都不准她和将军大人成亲,这样我就愿意吃东西!”骆薇冷冷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她的要求令屋外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竟拿身体的健康来做如此无理的要胁!

    “小薇,这太过分了!小茜毕竟是你妹妹……”

    “妹妹?她可有把我这个姊姊给放在眼里?爹,我不管!您若不答应,我就永远不吃饭!”骆薇继续叫嚣道。

    “骆薇姑娘,你这要求恕在下难以从命!”站在一旁的狄飞生气地大喊道:“还亏你自喻名门淑媛,想不到竟如此不识大体,你以为区区一扇小门就能避开所有现实吗?告诉你,门都没有!”狄飞举起脚一个使劲,在众人的惊呼之下,轻而易举地踹开大门,一个箭步上前,就把骆薇握在手里的利剪拍落,狠狠地怒瞪着她。“狄飞,别这样,你吓着姊姊了!”骆茜连忙冲上前去,用力地拉住狄飞,用她娇弱的身子挡在骆薇身前,但她怎么也没料到,另一把利刃,竟从她身后刺入腰际。

    “姊——姊!”骆茜惊讶的回视着愣在当场的骆薇,软身倒在狄飞大张的臂弯中。

    “如风,快!快请大夫!”狄飞顾不得已略显疯狂的骆薇,一把抱起骆茜,快步走出挽春阁。

    “小薇!你……你竟做出这种傻事?”骆父怒喝道,随关嘉骏同狄飞离去。

    被抛下的骆薇,失神地瞪着自己手上腥红的鲜血,抬头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倏然大哭出声。

    “小姐!”梅花心疼地抱住骆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陪着她一同落泪。

    经过了城内外数个高明的大夫医治之后,骆茜的血终于是止住了,虽然情况仍然危急,但是生命已无大碍,只是骆茜的身子骨太虚,而这一刀又刺得极深,想要在短期间内康复是不太可能的。

    因为骆茜的刀伤位在后腰,因此她必须趴在床上,当仍在昏迷中的她为此不自然的姿势而下意识的想翻转身,都在狄飞细心的照料下平静下来。

    “我说王大夫,小女她会昏迷到何时才清醒?”骆老爷又一次焦急地面对王大夫。

    “很难说,二小姐的身子过虚,而这刀伤又极伤元气,她要清醒,恐怕得等上好几日才行!”王大夫叹道,搞不懂这一家子究竟在玩些什么恶劣游戏。“那有没有什么药方,能够在短期内增强她的体力,让她早日康复?王大夫,只要有药,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买下来!”

    “百年人参也于事无补的。”王大夫了解他身为人父的急切,所以也耐着脾气,慢慢解释。“二小姐体质性寒,对某些药物容易产生排斥作用,一个不注意,可会更伤她的身,骆老爷,我知道您护女心切,但二小姐的体质实在特殊,可乱补不得,易生差错啊!”

    “谢谢您,王大夫,我们不会拿东西乱喂小茜的,您放心好了!”狄飞点头称谢,表示受教,唯今之计,只有靠命运之神的眷顾,让小茜平安度过此劫数了。

    “菊花,平日我不是都有拿些人参、洋参之类的上好药材给你吗?难不成小姐她都没有吃?”虽然骆父平日疏于照料骆茜,但该给她的衣物、食材方面可也不算少,怎么还会把小茜的身体养得这么虚?他实在是想不透。

    “老爷……”菊花愧疚地跪在骆父跟前,哽咽道:“全都奴婢的错,前阵子,奴婢的娘生了一场大病,因为奴婢实在没有钱给娘买补品,被小姐知道了以后,她就拿您要她服用的药材让奴婢带回家,奴婢罪过!倘若当时奴婢坚持不收,就不会害小姐体质过于虚寒了。”菊花泪眼汪汪,哭倒在众人面前,小姐可是她娘的救命恩人,她怎么样也想不到,救了自己的娘却害惨了小姐!这都是她的错,她太不该了!

    “这——”骆父无奈地挥挥手,说来说去,还是得怪他不关心下人,菊花发生了这等大事,竟然还是由小茜出面帮他解决,拿着自己难得的药材来救济他人,也只有这个傻丫头才做得到。

    “菊花,起来吧!没有人会怪你的,当时你也是救母心切,而且小茜是一番好意,以她的个性,若早知道会如此,还是会坚持这么做,你快起来吧!”狄飞谅解地说道。

    “谢谢将军大人!”菊花擦干眼泪,立在床脚凝神看着小姐苍白的脸孔,心中黯然神伤。

    “狄飞,我先送骆老爷回房去,再过去骆薇那儿一趟,骆茜这儿,你自己多担待了!”嘉骏见骆父如此憔悴的模样,便提议道。

    “嘉骏,麻烦你了!”狄飞感激道。

    嘉骏微微一笑,表示一点也不麻烦,随后陪着疲倦的骆父走出留秋苑,并遣开菊花,让狄飞一人照顾骆茜。

    小茜,你可要加油,狄飞想道。我们都快苦尽甘来了,我可不许你在这最后一刻放弃,知道吗?我不许……

    握着骆茜冰冷的小手,狄飞强忍已久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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