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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云华大师!”狄飞和骆薇起身行礼,让出骆茜床边的位子后立于一旁。云华大师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把目光定在正喘息不已的骆茜身上,阿弥陀佛!幸好他赶来了,再拖上一个时辰,这小姑娘的命可真难保了!

    云华大师仔细把过脉,再与悟言一起把骆茜轻轻扶起,灌输一点真气给衰弱的骆茜,尔后又轻轻扶她躺下,他则站在众人面前。

    “大师,怎样?小女的病症——”骆老爷急忙问道。

    “老衲暂时延长了她多活几个时辰的体力,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诚心和毅力了。”云华大师沉重地说。

    “师父,您的意思是?”嘉骏替大伙儿提出问题,但云华大师伸出手,止住他的问题。

    “你们随我来。”云华大师带众人来到苗圃的牡丹花丛间,往前一指,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了一朵罕见的紫牡丹花,奄奄一息地垂挂在枝头上。

    “紫牡丹!”众人发出惊叹声,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盯着这朵稀世奇珍。“嘉骏,你可还记得,师父之前交代你的事?”云华大师转向嘉骏。

    “记得!”嘉骏认真地点点头。“您说每三百年,花神就会下凡游历,而这次刚好就寄宿于骆府的紫牡丹中。”

    “没错,而且这跟栽种者大有关联,骆茜姑娘宅心仁厚,对花木又倾心相待,这牡丹花树可是依着她的气息而生,如今骆姑娘命在旦夕,当然牡丹花也跟着奄奄一息。”云华大师向众人解释。

    “大师,您说了这么多,难不成都没个好法子能救活小茜吗?”骆薇才不管牡丹花会如何,她只想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活小茜。

    “有。”云华大师转身面对着急的骆薇,精明地直望入骆薇眼里。“而且非要你来求不可,骆薇姑娘,老衲郑重地问你,为延续骆茜姑娘的生命,可愿冒些可能危及你自己生命的险吗?”

    “小薇愿意!”骆薇毫不考虑便点头同意,此一举动令其他三位男子都忍不住欲开口阻止,瞧她那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怎承受得了冒任何危险呢?

    “大师,难道我帮不上忙吗?”狄飞站在云华大师面前,自告奋勇地问道,小茜好不容易能享受到亲情的温暖,他怎能够眼睁睁看着她的美梦因骆薇的牺牲而破碎呢?

    “阿弥陀佛!将军,老衲明白您内心的顾虑,不过很可惜,这件祈福大事,只有骆薇姑娘一人能够做到。”

    “可是——”狄飞仍想说服大师。

    “大人,您就别再为难大师了!”骆薇伸出一手阻止狄飞的抗议,她勇敢地对狄飞笑笑,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凝视着云华大师。“大师,我已经准备好了,麻烦大师您说明我该怎么做!”

    “小薇”

    “骆薇姑娘!”

    骆老爷、狄飞、嘉骏三人无奈地看着骆薇纤弱的背影,尾随着云华大师渐行渐远——

    “骆薇姑娘,其实这个祈福的方式很简单,只是老衲有几项要求,务必请你准确做到,不然就算求得结果,也救不了骆茜姑娘,明白吗?”云华大师殷殷嘱咐。“小薇明白,请大师吩咐!”

    “第一,彻底净身,并且换上一套纯白衣裳;第二,在祈求过程中必须心无杂念,而且要真心诚意;第三,不论历时多久,绝对不可放弃,每过半刻必得磕头;第四,在祈福过程中绝不可开口、饮水,甚至吃饭;第五,你只有八个时辰的时间,一旦过了时辰,大罗天仙也救不了骆茜姑娘了!你可全都听明白了?”

    云华大师清楚地问道。

    “小薇明白,只是小薇尚不知,我到底该向何神祈求?”

    “牡丹花王。”

    “牡丹花王?大师的意思是,苗圃里那株紫色牡丹?”

    “没错,骆茜姑娘命格极高,倘若花神同意出让紫色牡丹,那么,你们就可以拿‘她’所结出的果实,来救骆茜姑娘的命。”云华大师点头说道。

    “可是——果实!牡丹花还没谢,怎有可能结出果实来呢?”骆薇着急地看着云华大师,只要小茜能够康复,她连跪八个时辰也不算什么,只是——牡丹花有可能在八个时辰内就结出果实吗?

    “所以才需要你的诚心祈求,骆薇姑娘,你可别忘了,紫牡丹里住了个花神,只要她愿意,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会成真,老衲言尽于此,接下来,就只能看你和骆茜姑娘的福分如何了。”云华大师强调。

    “小薇懂了,我现在立刻去净身!”骆薇恭敬地向云华大师行礼,接着偕同梅花离开云华大师担忧的视线。

    “师父,您看骆薇姑娘能成功吗?”悟言立于师父身旁,好奇地间道。

    “有一半机会,悟言,这场大劫,端看骆薇姑娘的诚心是否能感动上苍和花中之神了,阿弥陀佛!”云华大师叹道。

    彻底净过身的骆薇,在梅花的帮忙下,换上了一身纯白衣裳,独自跪拜在牡丹花王之前,祈求花神赐她一颗果实,来拯救小茜的生命。

    大伙儿全挤在骆茜屋内,透过门窗向苗圃观望,每隔一刻钟,骆薇那娇小纯白的身影便虔诚地对花株磕头,算算时间,大约已过了一个时辰。

    “师父,非得这样才行吗?难不成没有别的办法了?”嘉骏凝视着那抹苍白的身影,烈日当空,他还真担心骆薇会昏过去,看着她愈来愈苍白的脸色,他的心便隐隐作痛。

    “这个方法是记载于经册内的唯一方法,三百年才这么一回,老衲实在不晓得成效会如何,但若不试试,骆茜姑娘的生命,还有这苏州城的花农人家,可都会断了生路!”云华大师也没有把握这方法真的有效,只能尽力一试。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唉!都是我不好,我若早一点和师父您联络,事情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嘉骏颓然跌坐在木椅上,这一路走来,自己竟然无意间犯了这么严重的错。

    “这一切全都是天意,嘉骏,没有谁对谁错,是老天要我们去承受的!”狄飞坐在骆茜的床边,深情凝视着自己最爱的女人,淡淡地说出这些天来他的感想。

    有时应与天争,有时应顺天意而行,他相信他和小茜的明天仍然光明灿烂。“不过老夫真的不懂,为何小茜的伤会变得如此棘手?大师,您是否还隐瞒了些什么呢?”骆老爷质疑道。

    “阿弥陀佛!骆老爷,刚刚老衲曾经提过,骆茜姑娘的命格极有福分,但她最忌刀伤,加上体质弱,一旦受伤就会变成这个模样,但万幸的是,她能得到花神的眷顾,培育出这么一株紫牡丹,倘若老衲没有算错,骆茜姑娘应该终究会醒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云华大师安抚他道。

    “若等了七个时辰结束才得到结果,那骆茜姑娘不就——”嘉骏不安地说。

    “徒儿,一切都是天意,唯有诚心祝祷,才能早日收成啊!”云华大师轻拍嘉骏的手臂?安抚他的着急情绪,接着又以一声佛号做结。

    “花神啊!牡丹花王,民女骆薇跪在这儿祈求您,怜悯我那可怜的妹妹,早些让她恢复健康……”骆薇诚心地对着花株磕头,心中默念道。已过了三个时辰,她依然跪在花株前,祈求花神庇佑,赐与她一颗果实,拯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妹妹。

    骆薇一边诚心祝祷,一边回想起她和小茜的童年往事——娘去世之际,骆薇已稍稍懂事,而对当时正牙牙学语的小茜,她只觉得满心厌烦。她一直不懂娘为何会生下可爱的她,却又多生一个貌不惊人的妹妹?娘在世的时候,一直吩咐她要好好对待小茜,但命相大师说小茜是克死娘的主凶,将来还会克死爹和她,令她深觉可怕,那样奇怪又怕生的小女娃,她又何必费心思去陪她玩?当时年纪尚幼的她,自私地希望爹只要疼她一人就够了。

    骆薇儿时想法极为偏激,认为集众人宠爱于一身的自己,应该享有一切最好的待遇,她不许下人们在她面前——或背地里——对小茜好,她就是要小茜一个人孤伶伶地长大,尝尝她当年受到娘忽略时的滋味。

    想不到一眨眼工夫,她竟自私可恨了这么多年!

    “娘!小薇对不起您,您所吩咐的,小薇一点都没有做到,非怛如此,还恶劣地欺负小茜、刺了她一刀,娘,全都是小薇的错,求求您!一定要保佑小茜,让我这个做姊姊的,能有弥补她的机会,求求您!”骆薇虔敬地在地上磕了个响头,细嫩的肌肤微微沁出了血珠。

    这一幕看在骆父眼里,也不禁老泪纵横,伤心得不能自已!

    “花神啊!以及所有在天上庇佑万物的众神啊!求求您,可怜可怜我这两个傻女儿,千错万错,都是她们这做爹的错,求求您别再折磨她俩了,她们尚年轻,还有许多好日子要过呀!”骆父远远地跪在骆薇身后,跟着她的身影一再跪拜,低头祈愿着。

    在骆薇上方的树梢,群聚了一群纤小的花精,其中最美艳、头戴着金丝冠的,就是众人口中相传已久的花神——绝艳。

    “楔儿们,你们说我该不该救他们呢?”绝艳皱着眉头,看着已经磕了三个时辰的骆薇,和待在屋里面容憔悴的众人。

    “花神,您救救他们吧!骆茜命不该绝,况且她平日又对我们极好——”一位年长的花精率先发言。

    “就因为小茜平日对我花族极好,我才想要收她入仙班,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呢!”绝艳打断花精的劝说。骆茜待在骆府时,一点尊严也没有,难得碰上命里注定的恋人也无法顺利相守,这样的人生,干么还要过得如此辛苦呢?倒不如将她带回天界,还能一辈子享福呢!

    “可是……骆茜真的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我看她的魂魄,仍很眷恋地留在她亲人身边呢!”菊花花精轻轻往下一指,在骆茜躺着的床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缕魂魄,正无声地啜位着。

    “花神,牡丹求求您帮帮小茜,就看在她平日待我们不薄的分上,完成她的心愿吧!”牡丹花精“咚”的一声跪下,全体花精也跟着跪在绝艳跟前,祈求她的同意。

    “你们——哼!全都反了!”绝艳生气地一甩手,怒瞪着她们,接着便失去了踪影。

    “花神!”众花精们面面相觑,无奈地望着脚下忧伤的一家人,无计可施。

    笨牡丹!真是一大群笨花精!

    绝艳伫立在云端,两手插着腰,喃喃咒骂着。她若不是早在天界就瞧见骆茜的凄惨遭遇,才不愿把牡丹花王寄宿在骆府里呢!平白无故的多赐了福分给那个该死的骆天豪,以他顽固的个性,若没有她花神的帮助,骆府才不可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想不到,他竟然对自己的女儿如此漠不关心,出事之后才晓得要好好疼这个女儿!

    哼,来不及了,她偏不让他们如愿,要骆薇跪死是他们的事,与她绝艳无关!

    想是这么想,但绝艳只要看见骆茜那抹隐约垂泪的影子,她就觉得于心不忍,难道果真如菊花花精所说,骆茜的心愿是留在那些待她刻薄的家人身边吗?皱着眉头,深思片刻,绝艳决定一访骆茜,探知她心底真正的意愿,倘若她不愿随绝艳回返天界,那也罢了,就如她所愿吧!

    一缕魂魄飘浮在骆茜肉身的头顶上,其实她已届魂飞魄散的境界,若不是云华大师硬灌入他好些年的功力给她,加上她无止尽的眷恋,她——骆茜,早就成为阴曹地府里的一缕新魂了。

    骆茜凭藉着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摸狄飞蓄满胡渣的下颚,眼眶里聚积着无形的泪珠。要她留下憔悴的狄飞和家人们离开,她真觉得舍不得,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事,她都隐约能从他们的神色、嘴形中得知一二,爹爹和姊姊终于承认她是骆家人,对于他们先前对她所做的一切,她也全没放在心上,他们是她最亲的家人,又何苦再让过去的愧疚纠缠他们一辈子呢?

    “爹爹,您快起来吧!是女儿不孝,不能陪侍在您身旁,请您别再为了小茜坏了身子,就算女儿命薄,不能和您再续父女缘。姊姊,别再折腾你娇弱的身子了,

    小茜会心疼的,生死有命,您别再磕了,会伤到自己的。“

    骆茜含泪望着跪交花圃中的骆薇和屋内的骆老爷,有着满怀心酸,事情转变至此,她谁也不怨,能在临死之前让真相大白,姊姊也打开心结,她已经很满足了,她是不会再奢求其他的。

    只是——若老天愿意,她多希望能有多一点时间陪陪他们,只要再多一点时间……“这个破烂屋子里,真的有那么多值得你留恋的吗?”绝艳悄然现身,使得屋里忽然充斥了一阵百花香。

    “请问您是——?”骆茜止住哭泣,好奇地看着眼前娇美俏丽的女子,在她绝美的脸蛋上,她仿佛看到了一丝不以为然。

    “我是掌管花开花谢的花中之神绝艳,骆茜,你据实回答,你愿意放弃名入仙班的机会,只跟着一群凡夫俗子过生活吗?”绝艳严肃地问道。

    “茜儿愿意!”骆茜毫不迟疑地用力点头。

    “名列仙班,可是百年难得的机会,从此没有生老病死、没有困苦磨难,我可是精挑细选才选上你的,你当真不再考虑?”绝艳警告道。

    “不能与亲人同活在世上,才会是茜儿这一辈子的遗憾!”骆茜坚定地看着美丽的花神,诚恳地说出自己的心愿,倘若真有机会再活一次,不管还要受到多少磨难,她也愿意。

    “你可真奇怪,有人为了能名列仙班,使尽一些奇怪招数,最后仍无疾而终,而你却反其道而行。”绝艳无奈地白了骆茜一眼,实在搞不懂这小姑娘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料,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她决定顺着骆茜的心意。“罢了!

    你若真心如此,我又何苦强求你随我同入仙境呢?希望你的抉择没有错,我就如你所愿吧!“话一说完,绝艳纤手一挥,拨开了骆茜的视线,也顺势把她的三魂七魄送回她的肉体。

    头昏眼花的骆薇,在对紫牡丹磕了不知第几百个响头后,突觉眼前一亮,紫牡丹已然凋谢,正慢慢结出一颗幼小的果实,小茜有救了!她欣喜地想道。“爹!

    大师!快来啊!牡丹结出果实了!你们快来呀!“骆薇哽哑的声音,掩她满心的喜悦,她连忙叫唤苦等已久的大师,请他摘下果实去救小茜。”什么?“众人听到骆薇的叫,唤声,连忙飞奔而至,看着悬在枝头上的牡丹果,全都惊喜得愣在当场,果真让骆薇给求到了!

    “阿弥陀佛!老天有眼,悟言,快摘下果子!连同我交给你的十二味药材,熬成汁!”云华大师急忙吩咐。

    “是,师父!”悟言小心地摘下火红的牡丹果,快步走向厨房。

    而骆薇因看到心愿达成而放松下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昏了过去。

    骆茜在服下牡丹果熬成的药汁之后,脉搏跳动已趋正常,云华大师约略估算过,再一个时辰,骆茜会自然转醒。

    “阿弥陀佛!恭喜将军大人、骆老爷,骆薇姊妹二人都已无碍,合家团圆之时指日可待,阿弥陀佛!”云华大师双手合十祝贺道。

    “感谢大师的倾力相助,若大师不嫌弃,可否在府上多待几天,让老夫尽一番谢意呢?”骆老爷诚挚邀道。

    “是啊!师父,您就多留几日再启程也不迟啊!”骆父和嘉骏极力挽留云华大师,但性喜云游四海的云华大师只是淡淡一笑、摇头不语,在人间,他有许多职责尚未完成,怎么可以因贪玩而误了大事呢!

    “师父,您果真要走?”嘉骏失望地问。

    “嘉骏,为师仍有许多待完成的事,你和骆老爷的心意,老衲心领了。来,为师赠你一个锦囊,倘若今后有遭遇难题再打开它,切记!千万别再忘了!”云华大师取出锦囊交给嘉骏,并嘱咐道。

    “多谢师父!弟子一定谨记在心,不敢再忘!”嘉骏虔诚地接过锦囊,细心地放置于衣袖暗袋内,经过了此事,他可再也不敢忘记师父的存在了!

    “骆老爷,您的两位女儿都是极有福报之人,今后可别再因故忽略了某一方哦!”云华大师笑呵呵地转向骆老爷。

    “老夫知道,待骆薇、骆茜醒后,我定会开诚布公、放开心胸,和她们好好相谈,今后老夫绝不再偏心,请大师放心!”骆老爷保证道,终于眉开眼笑。

    “那就好、那就好。悟言,拜别众人,咱们启程吧!”云华大师这才觉得放心,领着悟言准备离开骆府。

    “是,师父!”悟言恭敬地跟在师父身后。

    “阿弥陀佛!”随着这一声佛号,云华大师偕同悟言向众人深深地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骆府,开始下一段旅程。

    嘉骏、狄飞和骆父三人,目送着云华师徒二人远离了视线之后,才一同回到府里。

    “骆老爷、嘉骏,我先回留秋苑去,你们累了一天,也该歇息了!”狄飞虽也一脸疲累,但仍放不下病弱的骆茜。

    “好吧!将军大人,您也别光顾着照顾小茜而累过头了。”骆老爷叮咛道。

    “我知道,骆老爷您放心。”狄飞微微点头,率先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想到再过一个时辰小茜就会苏醒过来,看着她睁开双眼饱这份喜悦,他说什么都不愿错过。

    嘉骏和骆老爷看着狄飞雀跃的背影离去,不禁微微摇头、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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