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偶遇

    方铭上班的写字楼，位于燕都东部。方铭随着大批行人走出地铁站，换乘一趟挤满上班人群的公交车，8:21赶到了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这是燕都一栋颇有些年头的写字楼，蓝色玻璃幕墙，二十多层，入驻了三四十家公司，没有什么行业翘楚，但都小有名气。方铭供职的广告公司主营电视广告，只占大厦十六层的二分之一。

    方铭正要走向电梯，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喂，同学。”

    方铭扭头，大厅右侧站着两个姑娘，在匆忙上班的人流中挺显眼。方铭看清是刘歆语和赵茜，他的大学同级同学。

    对学校的男生来说，刘歆语代表着难以触及的美好。有些女生不易接近，是因为她们闪烁着奢华的标签，让大多数男生望而却步。

    刘歆语不同，她就像是山间的天籁，散发着天然的美好，让人陶醉于她本身的美，却无法掌控。

    刘歆语穿着浅灰色亚麻衬衫，身体的丰盈和纤细之间过渡完美，白色长裤显得身材欣长。

    她眼眸如澄净湖水，恬淡、从容，仿佛外界风雨不会激起半点涟漪，浅粉色的唇形状完美，皮肤光泽如玉。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使柔美的脸庞多了几分干练。

    赵茜长相甜美，妆容是时下流行的风格：天真萝莉和火辣女人揉为一体。

    眼妆浓重的大眼睛、桃红色的唇，鼻尖小巧，微微翘起，显的天真可爱，但衣着曲线突出，小西服里的浅色深V，搭配修身牛仔裤，十分Hot。

    她是典型的燕都姑娘，直率、傲娇、带着优越感。

    这也正常，家有数套房产的本地人，坐拥皇城各种优质资源，多多少少都对外地人有些优越感。

    比如，个别本地姑娘，会把社交签名写成“只和燕都小哥哥聊”，“非土着勿扰”之类。

    赵茜出身不错，父亲是主管经济的区干部，从小一直被人捧着，难免养成些公主习性。这两个性格迥异的女孩，曾经被男生们戏称为“冰与火”。

    赵茜显然忘了方铭的名字，只记得这个健壮、忧郁的年轻人是同级校友。

    “嘿，我们在等人，帮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两瓶水吧，要依云。”她大大咧咧的说，灵巧的眼里闪动着理所当然的神气。

    方铭扫了一眼旁边的饮料自动售货机，显然，挑剔的赵茜不喝普通瓶装水，或者含糖量过高的饮料。

    刘歆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接口说，“不用了，这里有水。”赵茜毫不在意说，“拜托，我只喝那个。”

    方铭花了很大力气，才考进这所燕都二流大学，不像本地人那么轻松，读书的花销也是自己打工所得。

    他和赵茜，以及赵茜所代表的那种生活，没有什么交集。他自然没有讨好的念头，况且赵茜模样颐指气使，似乎帮她跑腿是种荣幸。

    方铭淡淡的说，“抱歉，我要迟到了”，径直走向电梯。

    赵茜愣住，脸上现出一丝愠色，她很少尝到被无视的滋味。如果不是她看到陈总正从电梯走出，她会好好教训方铭几句。

    陈总面色灰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灰色西服里，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红衬衫上。

    赵茜挡在他面前，他才仓促的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看到眼前的漂亮女孩。

    “哦，是小茜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赵茜语气亲热，“陈总，你忘了，上周末咱们约好要谈项目合作，这是我朋友，刘歆语，记者，我请来当参谋。”

    陈总眼神散漫，漫无目的的扫视周围的人，慢慢说道：“小茜，我想起来了，不过是这样的，我已经辞职不干了。小茜你也快回家吧，有空多陪陪家人。”说完就要向外走。

    “什么？这太突然了吧！”赵茜拉住了陈总挎包的包带。

    陈总面色古怪的说，“你不知道吗？世界末日可能要来了。”

    “开玩笑呢？陈总，你有顾虑我也理解，条件我们可以再谈。”

    陈总涣散的眼神突然变了，他不耐烦的说：“赵茜，我帮你公司解决问题，不是一次两次了，都是冲你父亲的面子。现在，这一切都没啥意义了，你省点力气吧，大小姐。”

    赵茜气的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陈总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说，“对了，看在你家长面上，劝你早做准备吧，房产什么的，该抛就抛吧，最后可能一文不值，换成钱没准还能买张船票。”

    赵茜烦躁的转过头来，“什么船票，歆语，他疯了！”却看到刘歆语若有所思。

    “开玩笑吧，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方铭走进分隔成很多格子的公司办公室，同事们已经在各自的桌前埋头工作，这种景象再次印证了方铭的感觉：多数人不知道末日预告，接到预告的知情者，可能数量极少。

    而且，即便有知情者散布消息，谁会相信呢？毕竟，现在是科学观念高度普及的时代。

    方铭来到自己桌前，这是一个三面隔断的长方形空间，桌上非常简洁，除了电脑和电话，只有一叠资料、一个白色方形塑料钟表，一个插满笔的笔筒。

    公司内的其它办公桌，都被日益丰富的色彩占满，盆栽、挂饰、小毛绒玩具、模型、相框、各种颜色的杯子、茶叶罐……相比之下，方铭的桌子就是荒漠。

    方铭翻开记事本，抽出一支笔，心想：普通人该怎么应对末日？按常识，首先要有足够的生存物资。恐慌导致的最可怕后果，应该是食品供应紧张。

    方铭在上边写下基本的清单，纯净水是必须的，粮食呢，最好是容易储存的，比如压缩饼干、各种罐头，对，还有食盐不能缺少。

    值得庆幸的是，末日也有不同类型。丧尸电影、废土电影里的末世通常持续很多年，一切生产活动都瘫痪，残存的人类苟延残喘，在充满辐射污染的土地上，靠着拾荒度日。

    眼前的末日干脆的多，要么一切归零，要么奇迹般的渡过。

    在这个13个月的周期内，全球储存的基本物资，应该能够维持人类的生存，不会因为大规模的匮乏导致饥荒。

    正想着，创意总监走了过来，召集创意部门开会。创意总监范文生长着一张精明世故的脸，却是公司最不受欢迎的人，因为他平时最爱吹嘘自己的能力和人脉，把下属贬损的一文不值。

    他最常说的话就是：“以你的能力和经验，你知道燕都有多少人能胜任你的工作，工资要求还比你低吗？”

    此时，范总监表情郑重其事，“大家注意，待会陆总应我的邀请，要和咱们部门开会，讨论细节，陆总的企业可是国内顶级的蛋黄酱制造商。你们都打起精神，还有，通知公司签的模特，也要到场。”

    方铭原计划去人事部辞职，开启自己的凡人末日计划。看到创意总监装腔作势的模样，他改了主意。

    方铭心想，范总监常常赠送自己各种嘲讽，礼尚往来，自己也该送个临别礼物吧，方铭也跟着走了进去。

    范文生指着每人面前的资料说，“你们都有客户的资料，之前的方案客户不满意，你们再好好琢磨一下，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客户一小时后到。”

    公司的签约模特匆匆赶来，她叫丁嫣然，身材高挑，玲珑有致，一头微卷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肩上，皮肤莹白，仿佛林中的仙女，浓密睫毛下，一双弯弯会笑的眼睛，鼻翼小巧。

    丁嫣然性格随和，每次见面都和大家有说有笑。看到方铭，她微笑着打了招呼，露出两个孝牙。

    这时，在楼上一间软件公司内，一个谢顶青年，双手举过头顶，把他的笔记本电脑重重摔在地上，又把满满一杯咖啡浇了上去，“不干了！你们要的代码都在电脑内，自己找吧，哈哈！”

    他跳上办公桌，神情癫狂，语无伦次，“老子谢顶的代价就是百十万存款，我要去玩！我要去旅行，去泡妞，最好每天换一个，我要把失去的青春找回来，我要把这一年活成三十年！你们不明白吧，呵呵，只要是平时三十倍的享受，就行了。

    他指着旁边一个同事：“你有过真正的享受吗？你最多就是加班累成狗的时候看片意淫一下吧？还有你，你的大学生女友，就喜欢你上交工资卡吧，然后给你一个安慰的……，你就觉得到了天堂。”

    “你们继续干活吧，加油啊，同志们，欢渡末世倒计时！”

    他蹦蹦跳跳，像个长假开始的小学生一样，跑出了写字楼，谢顶的头颅在阳光下散发出青春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