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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魏宁冷不丁被亲了一口, 不仅没把菜抖掉, 还稳稳当当地用筷子夹了一块喷喷香的炸排骨送到自己嘴边。

    徐元嘉搞突袭又不是头一次,一回生二回熟,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把手里的点心都吓掉的魏子规了。

    温香软玉在怀, 魏宁却如同柳下惠, 一口口地闷头吃菜,十分不解风情。

    徐元嘉刚要开口,魏宁便用自己的筷子夹了菜送到他的嘴边,他方张嘴,魏宁便顺利地把菜送了进去。

    徐元嘉下意识地咬住了魏宁的筷子, 意识到对方在给他夹菜, 他才松开牙齿, 魏宁则趁机眼疾手快地把筷子抽了出来。

    看着筷子上沾到的属于徐元嘉的亮晶晶的口水,魏宁一脸的苦大仇深。

    他刚刚为什么偷懒用自己的筷子, 早就该知道,徐元嘉就是属小狗的,早上出门的时候刚啃了他的脖子, 现在又来啃筷子,下次他一定要谨记这一点, 充分吸取教训!

    徐元嘉是坐在魏宁的怀里, 并不是很方便看到魏宁脸上的表情,而当他把那块爽嫩多汁的鸡汁茄条咽下去的时候, 魏宁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算了, 他心想, 反正交换口水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干过,事情都已经做了,就这么将就一下得了。

    魏宁问他:“菜好吃吗?”

    徐元嘉点点头:“好吃。”

    他并非奉承,魏宁这个小厨房的厨子,原本在大酒楼做掌勺,后来魏宁觉得人做的好,便挖来府上专门给他开小灶,手艺自然没话说。

    魏宁便说:“是吧,我也觉得好吃。”

    徐元嘉:……

    有时候魏世子说的话,能教一潭死水的心泛起阵阵涟漪,但有的时候,徐元嘉觉得这其实是个木头疙瘩,不过就是木头疙瘩认认真真说的话才更让人心动。

    他含笑添了一句:“子规夹的菜自然都好吃。”

    魏宁挑了挑眉:“是吗?”

    徐元嘉应道:“那是自然。”

    下一秒,魏宁用筷子夹了一大块徐元嘉最讨厌的胡萝卜到他嘴边:“多吃点菜。”

    吃了胡萝卜的徐元嘉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安安分分吃饭。

    尽管魏宁什么都没有说,他本能觉得,如果再闹下去,魏宁肯定能把半碗胡萝卜都夹到他碗里去。

    魏宁这性子实在是太糟糕了,他牺牲自己,把人收好了,就不把魏世子放出去祸害别人了。

    如徐元嘉所言,上次的管事还好说话,但剩下的那些,就棘手许多。

    次日徐元嘉仍在家里看那些账目,琥珀给他递了消息,说是家里来了客人。

    这些时日被徐元嘉冷落的丫鬟璎珞终于不再做木头桩子,她出声说:“那些客人都是庄子上的管事,有些是老太太的旧人,还有夫人曾经的奶娘。”

    她口中的夫人,指的是魏宁生母。

    徐元嘉看了她一眼,拿了手里的账本便往外头走:“琥珀,把东西都拿上。”

    琥珀应了一声,立马屁颠屁颠跟上。

    她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力气特别大,这么点东西,她一个人就够了。

    尽管世子夫人并没有吩咐自己,但璎珞还是默默跟了上去,一直到魏宁的书房前头。

    璎珞又出声说:“夫人,世子爷不准旁人进他的书房。”

    “我是他的世子夫人,不是什么旁人。”

    徐元嘉面对着这些丫鬟小厮的时候,一向少言寡语,此时却突然顿住脚步,对璎珞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罢,他便推开了书房的门,把自己关在里头。

    琥珀只站在门口递了下书,也被关在了门外。

    魏宁身边伺候的四个大丫鬟,翡翠、玛瑙、珍珠、璎珞。

    翡翠和玛瑙在徐元嘉到京城之后,便被魏宁拨过去,伺候了徐元嘉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魏宁对徐元嘉是什么态度,她这个在身边伺候的侍女再清楚不过。

    各种各样的好东西,世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宛若流水一般地送到徐府那个小院子里来。

    而且成亲那几日,魏宁还总是和徐元嘉凑在一块,甚至连赐婚的圣旨,都是世子爷去求来的。

    她和璎珞相处的时间很长,便是如今不如以往亲近,多少还有点姐妹情谊。

    有些话她不能对外人明说,提点一两句总算可以的:“世子爷当真把世子夫人挂在心尖尖上的。世子的性子,你我最清楚,他真想要什么东西,绝不会小心翼翼地等到最后。”

    魏宁可以说是世家公子当中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一直到弱冠,莫说是侍妾,连个通房也没有。

    他也从来不对身边伺候的人做什么过界的事情,只是奈何少女情怀总是诗,他一颦一笑,对侍女们又宽厚,身边伺候的几个侍女很难不多想。

    翡翠也曾经多想过,只是后来她走出来了,如今也已经找到了合适自己的归宿,可璎珞似乎走不大出来。

    只要璎珞还是魏宁身边的大丫鬟,不管对世子和世子夫人,或者对璎珞,都不是好事。

    璎珞看着那紧闭的书房门半晌,姣好的面容都有几分扭曲,冲着翡翠发了句火:“知道你有了归宿,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

    她愤然离开,只留着琥珀对翡翠说:“翡翠姐姐你就别管她了,这种人不会领你的情的。”

    在她看来,与其花心思在那个什么璎珞身上,还不如对世子夫人忠心一点。

    世子夫人多好啊,又给她涨月银,又是赏赐她好吃的,自从做了徐元嘉跟前的贴心人,她顿顿都有肉吃。

    翡翠看着傻乎乎还不懂男女之情的小丫头,只叹了口气:“你什么都不懂。”

    她能做的也有限,只盼着世子能好好的,荣国公府的大家都好好的,其他的,只能靠璎珞自己想通了。

    徐元嘉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了一日,先前他不知道魏宁还有个旁人不得进书房的规矩,虽然有几分好奇,却也没有动这书房内的东西。

    说到底,他如今倚仗的不过是魏宁对他的喜欢,适当的作一作,可以促进他们两个的感情,也加深他在魏宁心上的烙印。

    但作过了头,踩着了魏宁的底线就不好了。平日里他可劲地撩拨魏宁,在这种事情上却还是颇有分寸的。

    客人在王氏的院子里待了一下午才走,傍晚时分,魏宁便回来了,一日相安无事。

    魏宁回来的只比昨儿个早了一点点,听说徐元嘉也没吃,他有些诧异:“昨儿个不是同你说了,用不着等我。”

    这种级别的苦肉计,对魏宁没用,当然他也不确定,徐元嘉日复一日的做下去,是不是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不是特地等你,只是今儿个账本没看完,忘记了时间。”

    魏宁转身,对着几个侍女呵斥说:“胡闹,做主子的忘了时间,你们几个不知道提醒一声吗?”

    徐元嘉反倒站出来替丫鬟们解释:“和她们没关系,我今儿个是在你的书房里看的账本,她们说你不让外人进去,不敢来通知我。”

    “不能进书房,在外头喊一喊总是可以的吧。”

    璎珞说:“我们在外头知会了夫人,可是他不来。”

    其实在外头喊的只有琥珀一个,她心里带着几分怨气,恨不得徐元嘉自己把自己饿死。

    魏宁便重新看向徐元嘉:“元嘉,情况是这样吗?”

    徐元嘉不曾看出声的璎珞一眼,只说:“是我想陪你一起,子规公务繁重,本来平日里相处的时间就少。我又不能生孩子,没个挂念,便想着,无论如何等子规回来,坐在一起,我才有那么几分胃口。”

    魏宁总感觉徐元嘉这话说的有几分怪怪的,他安抚说:“我本来也没想要那么早养个孩子,你若是愿意等,便随你好了。”

    反正非要饿肚子的是徐元嘉,又不是他,他真饿了,还会在路上买点心垫垫肚子。

    徐元嘉神色缓和几分,他不等谁告状,主动提起书房的事情来:“对了,我也是今儿个才知道,子规书房外人不得入内。”

    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魏宁的眼睛,见魏宁神情没有太大波动。

    紧接着又说:“里面的东西我没碰过,只是觉得书房雅致清幽,正合适看那些账本,才进去歇一歇。若是真不能进,我下次便不进了。这府上还有什么禁地是我不能去的,劳烦子规一并告知我,免得我不经意间惹了夫君不快。”

    “你若是喜欢在书房待着,也没什么,只是用过的东西记得放回原处便是。”

    魏宁也没有在书房放特别重要的东西,至少没有重要到不能让徐元嘉看见。

    况且他本就打算把徐元嘉拖下水,有些东西,一点点透露给对方也是好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这院子里,没什么你不能去的地方,但祖母那边不一样,你若是平白无故去气她,我也不见得就能保住你。”

    也不能太纵着徐元嘉了,这个人惯会得寸进尺,他还是得给对方划一道线,添那么一把无形的枷锁。

    徐元嘉只看着他笑:“知道了,我会孝顺祖母。”

    美人笑起来自然是极好看的,可徐元嘉笑了许久,魏宁便忍不住嘀咕:“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让元嘉这般高兴的?”

    徐美人这笑,笑得他心里真是有点毛毛的,难道他方才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徐元嘉看了眼小脸煞白的侍女:“确实算是喜事,得了夫君应允,我便多了个雅致的去处,若是有什么不想见的人,也好往那宝地躲一躲。”

    魏宁抽了抽嘴角,不就是一个小书房么,徐元嘉竟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也罢,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他觉得自己还是摸不透徐元嘉。

    “你喜欢就好。”

    璎珞的脸更白了,额头渗出冷汗,几乎昏昏欲倒,可惜她心心念念的世子并没有注意到她。

    魏宁素来待下人宽厚,并不会因为侍女无意打碎了一个盘子施以重罚,但他同样不是什么细腻温柔的贴心人,更不是怜香惜玉的多情公子。

    徐元嘉心里魏宁的轮廓又清晰了几分,他吃了几口菜,似乎心血来潮地提起:“伺候你的这几个丫鬟,年纪也不小了,人家如花似玉的姑娘,子规可不能把人留老了。”

    这种事情一向是府上女眷来操心,魏宁当真还没有多注意这方面,徐元嘉一提,他才想起来:“翡翠不是已经订婚了吗,珍珠也嫁了人。”

    珍珠是家生子,嫁的人是老太太那边的,嫁人之后,也在老太太那边侍候的多。

    “还有玛瑙和璎珞。”

    魏宁迟疑了一下:“玛瑙还小吧?”

    起初他只有三个侍女,珍珠嫁人之后,老太太嫌他这院子里人太少,又塞了个玛瑙,玛瑙还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之前跟在珍珠后头,主要是做些轻巧的杂活。

    闺中小姐十三四岁议亲的的确不少,不过一般也是先订婚,等到及笄之后再成婚。

    做人丫鬟的,哪里会这么早成婚。

    他看向璎珞:“璎珞今年几岁了?”

    璎珞本就摇摇欲坠,听到这话,凉了半截的心彻底凉透了,她总觉得世子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明明平日里的时候,世子笑得那么温和,还夸过她做事细致,可世子连她多少岁都不记得。

    正如翡翠说的那样,这世子夫人才是魏宁捧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实际上,魏宁不仅不记得璎珞的年龄,他连对方原本姓什么名什么都不清楚。

    除却家生子之外,府上的小厮和侍女都基本是有自己的姓氏名字的,璎珞这个名字是她进府的时候,魏宁亲娘给改的。

    稍微了解一下,就能轻易知道这些信息,但很显然,魏宁从来没想过要对侍女多加了解。

    “我今年十九了。”这几个字,就是从璎珞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平日里脆生生的嗓音,如今就像是破风箱一样粗嘎难听。

    魏宁相当迟钝地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你可是有什么不适?”

    他不这么关心还好,一这么温柔地关切,璎珞的眼泪都要委屈地掉下来了。

    既然根本没那么在意她,何必这么关切惹她生出不该有的情意。

    她眼里浮起了一层水雾,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没什么,我就是,我就是想继续伺候主子,不想嫁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魏宁接着说:“不要说胡话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会让祖母帮你留意。”

    徐元嘉说的不错,姑娘家,留得久了确实就不好嫁人了。十九岁也是大姑娘了,再留几年,也难挑到好的,还要忍受别人风言风语。

    荣国公府待府上的下人一向都十分宽厚,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蹉跎人家姑娘的大好年华。

    璎珞这边已经彻底站不稳了,眼泪哗啦啦地就往下流。

    若是徐元嘉出声,她尚且没有那么难过,那还能说是徐元嘉忌惮她在魏宁心里的地位,想着排除异己。

    可这话是魏宁说的,尽管魏宁只是以主人的身份在为她着想,可对于爱慕世子的璎珞而言,就像是在用刀子割她的心头肉。

    侍女哭了,魏宁没有生出半点怜香惜玉之情,反而觉得璎珞有些不识抬举。

    他平日里从未暗示过几个侍女什么,也不曾同她们几个有亲密的肢体接触。

    璎珞这番举措,倒好像在控诉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见魏宁脸色沉下来。一直在观察情况看好戏的徐元嘉终于出了声:“琥珀,把她带下去。”

    徐元嘉发话了,琥珀立马上前一步,拖着比她高但没她壮的璎珞往外头走。

    “你干什么!”璎珞下意识地挣扎。

    但下一秒,她就被琥珀一巴掌砍在后脑勺,硬生生给拍晕了,璎珞脑袋一歪,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然后由着琥珀抓住两只胳膊拖着走。

    魏宁没出声制止,其实便是默认了这个大胆的丫头的举动,其他在场的侍女作壁上观,不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触做主子的霉头。

    到底伺候了多年,魏宁还是看不下去:“翡翠,你去帮琥珀一把。”

    琥珀这个小身板,扛不了瘦瘦高高的璎珞,就凭着一把大力气,拖麻袋似的把人家往外头拖。

    虽然璎珞确实不大听话,但魏宁也没想着折磨她。

    徐元嘉静静得看着魏宁:“子规这是心疼了?”

    魏宁放下手中筷子,把事情就此揭过:“莫要闹了。”

    拈酸吃醋也得讲究个基本法,苛待下人,暴戾无情的名声传出去,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处,哪怕这种东西根本就传不出荣国公府。

    徐元嘉也跟着搁了筷子:“我也吃饱了,若是世子爷不想再吃了,把这些东西撤下去吧。”

    剩下的残羹冷炙很快被撤了下去,留下一张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桌子。

    魏宁觉得徐元嘉太过胆大,有心晾一晾他,徐元嘉则是觉得魏宁蓝颜祸水,什么人都爱往他身上贴。

    尽管魏宁的作为无可指摘,但他还是有几分不舒服。

    他们之间,一般是徐元嘉有心讨好,魏宁态度便不会差到哪里去。

    若是魏宁错了,他稍微哄几句,徐元嘉自然不可能一直拿乔,为自己讨几样好处,事情也就过了。

    可这一回有那么点不一样,待到下人们都出去了,两个人之间还是没说话,这种糟糕的气氛一直僵持到了入睡的时候。

    魏宁点了灯,坐在窗前的椅子上。

    徐元嘉沐浴完,换了亵衣上了床,见魏宁迟迟不来,又起身披了件外衣,凑到魏宁的跟前来。

    “夫君生青奴的气了?”

    做了几日的世子夫人徐元嘉,他这会又成了那日小可怜蛋徐青奴了。

    “没有。”魏宁合上手里的册子。

    这是这两日徐元嘉努力的结果,更准确的说,是对方嫁进来之前,从拿到嫁妆单子开始到现在努力的结果。

    他夸赞说:“元嘉当真有个聪明脑子。”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同样的东西,有的人教十遍都不会,有的人只看一眼就能学会。

    徐元嘉显然就是后面那一种人,老天爷除了没给他一个良好的家世,几乎把一切好东西都给了他。

    魏宁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如常,竟让徐元嘉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好坏,说的话是褒是贬,也试探不出魏世子的深浅。

    每次都这样,在他觉得魏宁傻的时候,这人却露出他所不了解的那一面。

    “你若是想把那璎珞收了做通房……”

    男人三妻四妾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更何况魏宁没有子嗣,若是驸马尚了公主,五年内公主无所出,驸马都会被准许纳妾延续香火。

    更何况他和魏宁,一开始就是魏宁高高在上,他所要的这一些,都是魏宁给的。

    给到他这里的东西,当然不是那么轻易收回去,可魏宁真想收走,依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地位差距,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徐元嘉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可真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总觉得心里有那么一处闷闷的,让他很不愉悦。

    “没有通房,短时间也不会有别人。”永远这个词,对魏宁来说,太虚伪了,他不会承诺什么永远,也没有必要。

    “短时间是多长?”

    魏宁想了想,回答徐元嘉:“十年左右。”

    他上辈子死去的时候,不过也就是三十来岁。

    他垂眸看着徐元嘉,地上铺了雪白的长毛毯,徐元嘉便是盘腿坐在这毯子上,双手搁在他的膝盖上,仰着头看着他。

    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夏夜里的星空,一片漆黑中繁星闪烁,令人目眩神迷。

    气氛有些微妙,微妙得让魏宁本能想要打破沉默。

    他开了个玩笑:“若是能找到比元嘉更美之人,我会考虑看看。”

    徐元嘉在魏宁清澈的瞳仁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没有看到炙热流淌的感情,也没有浓烈的爱慕。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说着魏世子对他情根深种的鬼话,但魏宁对他说喜欢的时候,也仅仅只是喜欢。

    像喜欢一个精美古董花瓶,一副名家书画那么简单。徐元嘉本以为自己不媳那种东西,但此时此刻,心中涌动的感情告诉他,他想要更多。

    “子规爱我吗?”

    事实上,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见面的时候,魏宁就没有直白地说出爱。

    魏宁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有的从来都是,欣赏、对美的赞叹还有几分忌惮。

    魏宁面露惊讶,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从徐元嘉的口中问出这样的问题,而且被询问的那个对象还是自己。

    这可真是……魏宁并不想要说谎:“不爱。”

    徐元嘉接着问:“世子让我当这个世子夫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并不是那夫妻两个人的儿子,这皇城之中,也没有哪个王公贵族丢过孩子。

    如果他长得和哪个不得了的大人物相似,那早在成婚那一日,便有人看出端倪。,但没有人的样子像他。

    徐元嘉否定了自己猜测,他本来是不想问的,奈何夜色太美,他尚且年轻,还不是魏宁记忆里那个深不可测的尚书令,情不自禁地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心中疑惑。

    魏宁没怎么多想回答说:“大概是因为元嘉生得好看,我很喜欢”

    “世子又在糊弄我。”

    魏宁十分真挚地说:“不是糊弄你,我娶你当世子夫人,你生得好看,这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如果徐元嘉长得丑的话,魏宁一定会讨厌他,指不定看到人,就觉得对方面目可憎,先把徐元嘉给弄死了。

    他上辈子其实挺讨厌徐元嘉的,见到这个家伙的第一反应,也是把人给弄死,永绝后患,可是徐青奴看着他的时候,他却在那一瞬间改了念头。

    这都怪徐元嘉长得太好看,好看到让他觉得,轻易把人弄死了,那是在暴殄天物。

    除此之外,魏宁自个也没有办法拿出更好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了。

    徐元嘉皱起眉,他以为魏宁爱上的是他的内涵,结果魏宁却告诉他,这个家伙看中的其实只是他的外表?!

    肤浅,简直肤浅至极!

    肤浅的魏宁长臂一捞,把徐元嘉从毛毯上捞起来,稳稳当当得按在自己的大腿上。

    或许是因为以前吃得不够好,他已经是个高大俊美的青年,徐元嘉却还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又轻又瘦,像个纸片人,风一吹就走。

    他不满意地颠了颠腿,感觉徐元嘉一把骨头甚是硌人:“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府上的伙食这么好,都没有把徐元嘉养得珠圆玉润,魏宁很有几分莫名的挫败感。

    认清事实的徐元嘉感到十分的痛心,他现在需要疗伤,暂时不想搭理只看脸的世子。

    半晌,他无奈地开口:“我来这几日,饭不都是同你一起吃的吗?”

    他有没好好吃饭,魏宁再清楚不过,这是在明知故问。

    两个靠得这么近,魏宁得以好好端详徐元嘉的面容。

    在京城养了这么段时间,徐元嘉气色比最初见的时候好了许多,不再像是一碰就碎的水中月雾中花,而是实实在在可以触碰到的美人。

    “爱这个字,对我而言太过沉重,但我确实喜欢元嘉。”

    “不只是喜欢脸吗?”

    “不仅是脸。”除了性格,徐元嘉身上有很多值得他欣赏喜欢的地方。

    “爱美是人之天性,我若生的貌丑肥胖,元嘉现在想的应当便是如何把我弄死才对。”

    徐元嘉不做声,是这么个道理。魏宁生的英俊,举止也不粗鄙。

    事实上,上一世把徐元嘉买走的老男人,也确实被徐元嘉弄死了。

    “我现在,没法子给你更多的东西,所以不要总撩话拨我,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做些让人误会的事。”

    他和璎珞,那是侍女想太多。但徐元嘉不一样,徐元嘉言行举止实在太犯规。

    他又不是柳下惠,万一哪日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把徐元嘉睡了怎么办,日后徐元嘉爬得高了,后悔了岂不是又想把他杀了?

    “世子不是同样在撩拨我吗?”真正过分的那个人魏宁才是。

    魏宁仔细回想,自己似乎确实说了些让人误会的话:“我那只是本能反应。”

    看着理直气壮的魏世子,徐元嘉心又软了,算了算了,世子是个傻的,他得有一点耐心。

    他搂住了魏宁的脖子,然后亲了上去。

    魏宁下意识地迎合,但想到不对劲,又打算避开,徐元嘉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主动加深了那个吻,不让魏宁胡思乱想。

    一吻毕,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徐元嘉用指腹擦了擦湿润的唇瓣:“春闱还有十个月,子规连十个月都不能为我等一等吗?”

    魏宁又不知道徐元嘉在说什么了,他没吭声,回应就是在胡来的徐元嘉脖子上也咬了一口。

    这算是报了昨日他被徐元嘉啃一口的仇,毕竟昨儿个徐元嘉啃得他还挺疼的,印子到今日还没消。

    徐元嘉摸了摸脖子的印记,心情反倒好了些。

    他心下想着,魏世子就是块唐僧肉,谁看了都想来一口,但打上了他烙印的东西,就从来没有让给别人的道理。

    或许可以慢慢的多给魏宁一点甜头,他很贪心,现在不仅仅是要荣华富贵,也想看到魏宁迷恋自己的样子。

    徐元嘉漫不经心的想,或许得让人搜集些龙阳画册来。

    魏宁松开手,示意徐元嘉也松开他的脖子:“时候也不早了,下来,去床上歇着吧。”他明日还得上朝。

    “你抱我过去。”

    有些东西想通之后,徐元嘉便没有了那么多顾忌。

    魏宁:……多大个人了,居然还要抱,真是不害臊。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任劳任怨地把人抱回了床上,反正徐元嘉很轻,对他这种习武之人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睡觉的时候,魏宁和徐元嘉仍然是照旧盖棉被不聊天。

    魏宁睡在外头,侧着脸对的方向也是床帐子。

    他眯着眼睛,本来都睡过去了,后背突然被人戳了戳,:“你转过来。”

    魏宁翻了个身,便对上了徐元嘉那张脸,还有在黑暗里也亮晶晶的眼睛:“又怎么了?”

    徐元嘉滚了过来,把魏宁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以后就这样睡吧。”

    魏宁实在困得很,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好想睡觉。反正每天清早起来,徐元嘉总是很诡异地出现在了自己怀里,他轻轻地应了一声,两个人维持着相拥的姿势睡到了天亮。

    徐元嘉一夜好眠,甚至做了一个有些不可描述的梦。

    梦醒的时候,他枕边已经凉透,魏宁显然是上早朝去了。

    刚梳洗完,王氏那边差了姜嬷嬷过来请他,说是要讲几句体己话。

    徐元嘉其实并没有多喜欢这位老太太,不过爱屋及乌,他念着魏宁,对王氏还是十分敬重,去的时候,还特地换了身庄重些的衣物。

    王氏先是嘘寒问暖了几句,然后便直白地说:“我听说你这几日在处理魏宁母亲留下的那些产业。”

    徐元嘉点头:“先前祖母说,要我多对子规上心,那些产业是夫君母亲留下的,他交给我代为打理,我自然要尽心尽力,不敢有半点差池。”

    “你能为子规着想,自然是好事,只是那些产业有许多老人,也是子规母亲留下的,他们养家糊口也不容易。”

    王氏年纪大了,除非涉及到自己孙子的利益,已经不像年轻时候做事那么狠辣,而是喜欢凡事留一线。

    连着她一向厌恶的二房,只要他们安安分分的不作妖,她也能做个大度的嫡母,和和气气待他们。

    物伤其类,那些陪伴她年轻时候到现在的老面孔,很容易就触动王氏心里那个柔软的弦。

    “祖母说的是。”

    无论王氏说什么,徐元嘉都附和,但他不曾允诺什么。

    王氏一开始还觉得徐元嘉听话,末了反应过来,直接要求说:“你若是还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就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对他们做什么。”

    王氏确实是有些心软了,徐元嘉却不能糊涂:“祖母为人心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像祖母您这般心善,我是魏宁的妻子,那些东西都是娘亲留给魏宁的,便是我自己嫁妆里那些铺子都破落了,世子的东西,我也得替他保住。”

    他恳切地望着王氏:“我不会做什么恶毒的事,也不想让祖母难做,但那是世子的东西……”

    他做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声音也小下来:“世子的东西,我不想让任何人染指。”

    青年眼中流淌着的是对魏宁的真切情谊,虽然有九成是假的,但徐元嘉的表演,足够让王氏觉得这十成都是真的。

    王氏不喜欢孙媳太不听话,但她又为徐元嘉无脑偏袒魏宁动容。

    对她来说,孙媳最重要的一点,可不就是护着这个家的人。不像二房娶的那女人,整颗心都向着别人家。

    对王氏来说,昔日老仆再重要,也比不过魏宁这个宝贝孙子。

    而且那些老仆也不同姜容,整天在她面前伺候着,感情不至于深到那种地步。

    也罢,她摆摆手:“你看着办吧,多少给他们留点面子。”

    这事情便暂时这么定了,徐元嘉刚起身,王氏又说:“昨儿个夜里,璎珞那丫头被你打发出去了?”

    其实这事情是魏宁做的,但徐元嘉不可能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

    “我也是昨儿夜里才知道,她对世子心中有所不满,她想要做夫君的侍妾。”

    “一个丫头,还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不成。”王氏很有几分恼怒,她想到了二房,可不就是丫鬟爬了床。

    现在这种情况,为了绵延子嗣,魏宁要纳妾的话,她不会反对,可魏宁对这丫鬟无意,璎珞便犯了她的忌讳

    想到璎珞来她这边卖可怜的样子,先前王氏还觉得心生怜惜,如今却多了几分厌烦,一个整天算计主人家的丫鬟,自然留不得。

    徐元嘉接着说:“她到底侍候了夫君多年,我想夫君的意思,还是为她找个体面人家嫁出去。”

    “你倒是心善。”徐元嘉到底年轻了些,心也过于纯善。

    “她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自会处置,你回去吧。”

    “心善”的徐元嘉从王氏的院子里退了出去,在王氏的面前,他一直维持着自己柔顺谦卑的态度。

    除了魏宁之外,王氏并不喜欢太锋芒毕露的小辈,他作为魏宁的男妻,更不能处处出风头压过魏宁。

    王氏的心思好琢磨,也不难应付,但王氏今儿个的敲打,也确实提醒了他。

    有些人,不快些动手,就总会来他面前蹦跶几下,就像是无处不入的蜚蠊一般,样貌丑陋,惹人厌烦。

    王氏来找他的事情,徐元嘉并没有同魏宁说。

    他是不会在魏宁面前说王氏半点坏话的,反正魏世子有自己的渠道能够知道得一清二楚。

    次日是魏宁的休沐日,一大早徐元嘉便醒了,他也没叫魏宁,只一直盯着魏宁的脸看。

    魏宁的警惕性本就很强,硬是被徐元嘉看醒了,他睡眼惺忪地问:“怎么了?”

    “世子还困的话,再接着睡一会吧。”

    魏宁揉了揉眼睛:“算了,时辰也不早了,起来吧。”

    他闭着眼,就感觉到徐元嘉的视线,根本睡不着。

    徐元嘉换了一身特别隆重的衣服,还替魏宁也准备了一套:“子规今儿个穿这一身。”

    那是和他同布料,款式也相近的一套衣服,他特地挑选出来的战袍。

    魏宁问他:“今儿个是什么重要日子吗?”还特地给他准备衣服。

    徐元嘉朝着他粲然一笑:“夫君莫不是忘了,今儿个我可是要仗势欺人。”

    在铺子里打着算盘的掌柜突然打了个喷嚏: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不过父亲昨儿个才去了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老荣国公不行了,世子魏宁却得了盛眷,他们又是王氏这边的人,谁还能欺负了他们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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