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雪团
周顺昌并没有在家，而沈清平的事情暂时还没传入深闺大院，俞氏和张初儿、周佩鸾姐俩正在磕着瓜子，说着闲话，眼看着张初儿这两天有些心不在焉，俞氏和周佩鸾也是故意排解张初儿心中的不安的。
当然看着张初儿的样子，又想到丈夫的话，心疼之余，心里不仅大骂沈清平混蛋。
而张初儿对于周顺昌的决定是支持的，因为这样一来可以试探沈清平的心；二来以后就是真正的名正言顺，所以她就顺从了周顺昌的话，只是想到沈家那一大摊子，张初儿心里始终是七上八下。
因此当周喜汇报说沈家三个小子来找她时，她再也撑不住了，对俞氏说了声我去看看，然后便提着襦裙往中堂走去。俞氏‘哎’了一声跟上，随即心里就大骂沈清平不是东西，自己不来接，反而让三个小的来接，这叫什么事！
沈净峰、沈净嶂、二愣子正在中堂里喝茶，具体说是在椅子上扭着屁股，东张西望，当张初儿甫一进入中堂，三人就看到了，然后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沈净峰先期期艾艾的说道：“小婶，咱家出事了。”说罢，泫然欲滴。
张初儿就觉得心‘咯噔’了一下子，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俺爷爷被打了。”“俺师父被抓了。”沈净嶂和二愣子昂着小脸分别回道。
这下子张初儿心里更是火急火燎，她本来就是火辣的性子，只不过平时掩饰了，在此关头哪里还掩饰的住，信手在二愣子的头上‘呱’的拍了一下：“说详细些。”
“哦……”
二愣子挠了挠发疼的头皮，委委屈屈的说道：“昨天爷爷从这儿离开之后，就被顺天府的衙役抓去，说是他做的车以次冲好，害人从车上掉下来，摔伤了腿，然后就把爷爷打了一顿，把爷爷的腿打断了……”
“啊……”
听此张初儿叫了一声，心惶惶的愧疚。而当听说沈清平被抓进了大佬之后，她再也撑不住了，起身说道：“娘，我得回去看看。”说罢，起身要往走。
没想到一夜之间沈家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看张初儿的样子俞氏知道是留不住了，而且也不该留，叹了口气，心里再次骂了沈清平一句，然后说道：“你先回吧，回头你父亲来了我给他说下，周福、周福、你去把家里的老参拿来一支……”
……
于此同时外地的奏章像雪花似得像京师飞来，官房里叶向高瞧着小山似的奏章发楞——都是弹劾沈清平的，都认为必须严惩，不能助长此风。
对于叶向高来讲，作为一名士子，他认为不能主张此风是对的，但是要严惩，想到沈清平的作用……心烦意乱，统统在奏章上批了个已阅，就让衅门宝去给魏忠贤了。
已阅的意思是看了，也就只是看了，没有建议，至于怎么处理这事叶向高不想管了，因为他清楚马蜂窝里的马蜂已经出来了！而他从出身上来讲，也是一只马蜂，而且是马蜂王，支持是损害国家栋梁，反对是背叛立场，不如折中，不管不问。
而在此时，徐光启却是心焦如焚，他没想到沈清平居然会下如此重手……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闹的这么大。而该怎么办，但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他又有些感动——为老父而不顾一切，此乃至孝也。
而至于该怎么办，或者说该怎么战队，徐光启并没有叶向高的犹豫，从本质上讲他也与平常的士子不同，道贺沈清平相近，都是崇尚自然科学的人，因此他直接站在了沈清平这边，而且仗着他的名声给沈清平开拖，于是在讨伐沈清平的滚滚洪流中，出现了一股清流——孝与法谁大？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由于徐光启的声望，很快引起了和士林的讨论，而不知怎的，讨论越来越热烈，甚至连皇亲功勋也参与到里面去了，比如忠毅伯张效忠。
张效忠更是放言，孝乃天下之本也，国法因孝而立，违背孝道之法不为法。
孝虽然是一种伦理，但其实也是一种规则，一种封建规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臣子向君父行孝，没有听说过要反过来的，因此‘孝’能很好的将天伦溶于封建规则，显示封建统治的正统性、合法性。张效忠这话当然是对的。
作为士子们来讲，他们本身就是这套规则的受益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孰重孰轻逐渐明了，士子们自然不会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堂上下都很奇怪，张效忠虽然是皇亲，但实际上就是一逐利之徒，怎么能说出这样有见地的话来！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下午，周顺昌从衙门里出来，心事重重，沈清平被抓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该怎么办，他和叶向高一样由于，甚至比叶向高还犹豫，毕竟沈清平是他捡来的女婿——这点无法不承认，因为不管两人是不是同房，两人的关系白纸黑字的写在衙门主簿的文书里。
该怎么办，周顺昌苦恼着，等他到了府上，换衣之际，俞氏告诉他张初儿回去了，听此他更苦恼了……默默的接过俞氏递来的茶盏，周顺昌心里思索着：“救还是不救……要救该怎么救？”
而正在这时，就听窗外传来一阵‘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周顺昌正心烦意乱，刚想呵斥，下一刻，门开了，张初儿梨花带雨的跑到了他跟前，‘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上：“爹爹，请你救救我夫君。”
心里一痛，周顺昌把张初儿拉了起来，说道：“你不要急，为父正在想办法。”
在立场与亲情之间周顺昌还是选择了后者。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看到沈清平孝心可嘉的缘故，他觉得有这样的孝心心地一定不会坏了，而且以后也可能向他这样尽孝……
闻言张初儿哭哭啼啼的站了起来，而这时周福来报：“老爷，高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