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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丰乐楼

    G7382次动车上,刘禹在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在回想着整个计划。

    好不容易过完了元宵节,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出发了。这一次的目的地是有着“天堂”美誉的余杭。

    从晋陵到余杭有200多公里,动车需要2小时多一点。虽然离得很近,他却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

    美丽的西子湖畔,尽管气温不高,游人还是很多。刘禹拿着一份地图,走在湖边,微风吹来,垂柳依依。

    这是一份南宋临安府古今对比图,是他在网上能找到的最清晰的版本,刘禹需要靠它来寻找一个相对可靠的穿越点。

    南宋时期的临安所辖人口超过120万,是当时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小小的府城内挤进了差不多50万人,想找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地点何其难也。

    城里不必指望了,城外附近对于两个时代来说都算得上繁华之地。更要命的是,左近的县市也都差不多,苏杭从古至今都是人口繁密的好去处。

    “花港观鱼,柳浪闻莺,断桥残雪。”刘禹口中喃喃地念叨着地图上标注的西湖十景名字。

    “曲院风荷,苏堤春晓......苏堤春晓,苏堤春晓,苏堤。”有了,这不就是上佳的穿越点嘛。

    苏堤南起南屏山麓,北到栖霞岭下,全长近三公里,它是苏轼任杭州知州时,疏浚西湖,利用挖出的葑泥构筑而成的。

    后人为了纪念他治理西湖的功绩将它命名为苏堤。此后,明代时期又有所增益,最后形成现在的样子。

    关键的一点是它的位置没有变动,最多是宽度有所不同。

    走在这条平均宽36米,贯穿西湖南北风景区的林荫大堤上。寒冬刚过,杨柳吐翠,艳桃灼灼。

    远处长堤延伸,六桥起伏,湖波如镜,桥影照水,鸟语啁啾,好一派美不胜收的江南春色。

    走了许久,眼看着栖霞山已经遥遥在望了,刘禹来到一株柳树下,放开背包,准备更换装束。

    一件暗花青色圆领直裰,一条仿古玉带束住腰身,再吊上一根丝缕结就的玉环佩饰。一顶双结软裹幞头,将巾的两脚系结在头上,另两脚则结于脑后。

    再随便穿上一双黑色某宝货手工布鞋,穿戴完毕,拿出一面镜子一看,一个风度翩翩的古代仕子便新鲜出炉了。

    不时有三两游人从旁边经过,也不以为然,只当是某个汉服爱好者在玩自拍。

    刘禹抬头看看天色,落日慢慢西沉,他现在要等待的就是天黑。

    又过了一会,四周的灯开始点亮,游人已经不见踪影,刘禹四下看了看,是时候了,他走到堤中央,轻抚手链,一个白色光圈慢慢形成。

    刘禹深吸一口气,抬脚就走了进去,不一会,连人带光圈便凭空消失不见了。

    “天哪,你看清了么?”一对情侣从黑暗中现身,女的掩口惊呼。

    “如果不是我们眼花,那就肯定是在变魔术。”男的目瞪口呆。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了一个光环,难道有鬼?”不得不说,女人的想像力要更丰富些。

    “赶快走吧,真邪门。”男的理智地拉着女人离开,女人仍然回头望向那片空地,那上面明明什么也没有。

    刘禹下意识地抱住一棵树干,他穿过来的时候摇椅晃地站不稳,差一点儿就摔进湖里。

    “见鬼。”定睛一看,居然是堤边,这误差,会要命的。

    走到路中间站定,拍了拍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肝,差点儿自己就要荣登最悲催穿越者的榜首了。

    13世纪的西湖,空气中带着花香,刘禹猛地吸了一口,好闻。还好,虽然不像后世那般灯光灿烂,但也绝不是漆黑一片。

    远处湖边,仍有点点红光,而湖面上,几艘画舫缓慢航行着,桅杆上挂着一串串的灯笼,丝竹之声随风传来。

    脚下的土地有些软,完全没有水泥地那种硬邦邦的感觉,还好没有下雨,否则肯定是泥泞一片。

    顺着路走着,刘禹还是有点担心,害怕从哪个黑暗穿出拦路的劫匪。慢慢地灯光越来越近,范围也越来越大,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穿过恍若后世夜市一般热闹的街道,就看到路左临湖边一座高楼拔地而起,在无数灯笼的照映下巍峨耸立。

    丰乐楼,临安府的地标性建筑,主楼只有三层,整体高度却超过后世的七层小楼。

    楼建于丰豫门外,此门旧称‘涌金门’,是绍兴年间高宗赵构所改。这丰乐楼原来叫作‘耸翠楼’,南渡后为了纪念京师汴梁那座着名的建筑改为现在的名。

    淳佑九年,时任临安府尹的赵与筹嫌原楼规模过小,撤置原地重建,这才形成了现在的样子。

    想起大都德庆楼也高三层,却比这楼要矮许多,刘禹定脚看着,一面书有“丰乐楼”三个朱红大字的门牌高悬门上。楼身飞檐画栋,珠帘锦绣,楼内笙簧缔绕,鼓乐喧天。

    门前上下首立着两个人,头戴方顶头巾,身穿紫衫,脚下丝鞋净沫,叉手而立。见客来皆作揖为礼,口称“请入内”。

    此时已经入夜,一楼大堂仍然热闹非常,刘禹也不作停留,抬脚便上了二楼。

    只见二楼一道宽阔的走廊直通南北,两旁被隔数个隔间,这就是后世‘包房’了。每个隔间门口都站着一个酒保,青衫小帽,感觉就像电影里演的那种家丁。

    刘禹找了间临湖的,在酒保恭敬的开门中走了进去,推开两扇窗户,黑夜下的西湖上点缀着红色的灯光。

    “官人却是来得晚了,要说观景,还须白日。”年青的酒保站在桌前笑说道,一口汴京话中杂着本地杭语。

    “也罢,有何吃食,且报上名来。”刘禹开窗不过是为了通气,只是天气还有些冷,屋里又没有暖气。

    “曹婆肉饼,薛家羊饭,梅家鹅鸭,徐家瓠羮,郑家油饼,王家奶酪,段家熝物,石逢巴子肉,

    宋五嫂鱼羮,羊肉李七儿,酪房王家,血肚羮宋小巴,这等尽有,不知可入得口?”酒保随口报出一串菜名。

    “先上个锅子,再上四色吃食,四色果子,四色从食,四色凉水并新酒一壶便可。”听得刘禹头大,只能自己点了,好在大都呆了几个月,规矩还是略懂的。

    “官人稍待片刻。”酒保唱了个诺便下去张罗了,刘禹的一口晋陵方言还是很好听懂的。

    不多时,酒保端了几个盘子上来,盘子里盛着各色果子,放眼看去,不过糖酥蜜饯之类,不过看那盘子白闪闪的,竟是银子打造。

    “官人可要点花牌?”酒保又问道。

    “不必了,楼里可有通庶务的闲人,有便唤一个来。”刘禹知道所谓花牌,就是陪酒女伎,丰乐楼是官办酒楼,楼内伎女是不卖身的。

    刘禹丢了块蜜枣进嘴里,甜丝丝的,和后世并无太大差别。

    片刻功夫,门被推开,一个清瘦人影进得门来,纳头便拜。

    刘禹唬了一跳,心说自己没散发霸王之气啊,这光环开得大了读者不会答应的。

    看了看来人,头戴儒巾,玉色长衫,手执一把纸扇,竟是一个仕子。

    “官人恕罪,某来得唐突。”来人抬起头来,面容消瘦,面带笑容。

    刘禹心知这便是酒保招来的闲人,抬手指指桌旁高凳,那人也不客气,一拱手施施然坐下。

    “未知兄台如何称呼?”刘禹用方言问道,眼下两国正交战,北音还是收起来的好。

    “某姓孙,家中行七,叫某孙七便可。官人可是常州人氏?”这孙七换了种语言,听上去竟然和刘禹的有些相似。

    常州,正是晋陵在这世的名称,隶属两淅西路。

    “正是,七哥儿莫非也是?”刘禹听着有些不同,但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家乡一带的语言。

    “某家居宜兴,可不也是。”宜兴,后世距晋陵40多公里,在这个时代,正是属常州所辖,也可算是老乡了。

    待到酒食上来,两人几杯下肚,立刻熟络起来,这孙七竟然还是个落第秀才。

    “朝中如今如何了,贾相公还在府中么?”刘禹舀了一勺鱼肉,慢慢地咀嚼,味道酸酸地,有点后世醋鱼的味道。

    “嗨,说来就晦气,如今还不是纷扰不休,整日里互相攻讦,全然不顾鞑子都打到哪了。”不得不说,市井闲人终日打探各种信息,有时候消息还是很准的。

    “那‘蟋蟀’相公,早几日便领兵出征了,听说是闻知刘整死讯方敢动身。”刘整,早年降蒙,后来为攻宋积极建言献策,襄阳落城便有此人很大功劳。

    “蟋蟀”相公,便是贾似道,先帝度宗对他言听计从,以“师相”呼之,擅权十多年。史书一直认为,他是南宋灭亡的最大败因。

    听到贾似道已经出兵,刘禹知道时间很紧了,如果历史没有发生变更,他要找的人也会很快离京。

    “七哥儿久在行在,对这临安府应是很熟了吧,是否听过一人?”刘禹的左手拿着那个酒壶慢慢转着看,竟然也是个银器,做工十分精致。

    “嗯,官人但说,若某不知,也能为官人打探到。”孙七见刘禹说得郑重,停下着看向他。

    “曾任兵部尚书、荆湖安抚制置使,知江陵府,如今应该赋闲在家的汪公讳立信的,七哥儿可知?”

    “某道是谁,瞎学士,如何不知。官人欲寻他府第么,某可带往啊。”孙七笑道。

    “喔,汪学士还未起复么?某确有事寻他,七哥儿既知道所在,明日可否带某前往拜访?”刘禹放心了,人还在就好。

    这汪立信因为目微眇,曾被贾似道骂作“瞎贼”,看来这事也街知巷闻了。

    “不知官人下榻哪家客店,某明日去寻。”

    “实不相瞒,某方到临安府,还未投店。七哥儿可有相熟的介绍,干净清静的便可。”看看天,这会黑得透了,人生地不熟的,刘禹也不知道这附近哪有客店可住。

    “这个么,附近倒是有家,名唤王婆店,店虽不大,倒也干净。”孙七低头想了想说道。

    刘禹不再多问,只是劝酒吃菜。他自己就中午吃了点,现在也很饿了。席间孙七不停地说些临安传闻,语言幽默,倒也没有冷场。

    酒饱饭足一算帐,一桌酒菜要三贯,此时的会子关子都已经失去信用,唯一流通的铜钱数量又不足,对金银的禁令已基本上形同虚设。

    拿到刘禹给的银锭,丰乐楼的掌管十分高兴,酒楼本来就是官营,收银子根本不需要报备,况且这银子的成色如此之好。

    孙七看他的手笔,更是殷勤。跑前跑后地很快便办好了住宿,刘禹看那房间虽然有点小,被辅什么的还算是干净,也不在意,与孙七约好了第二日午时相见,便洗洗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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