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赵家的铁
罗森的猜测当然是有道理的。
跟中华文明百家姓排名第一的“赵”姓不一样，在大梁帝国，赵并不是一个大姓，尤其在徐州府境内，便更加寥寥可数了。
再加上赵无双对大壮的事情如此了解，甚至还知道李秀茹身怀飞针之术，才会提前于门外伺机而伏。
这么看来，赵无双很可能与西城那位名动州府的赵铁匠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对此，赵无双并没有矢口否认，甚至没有跟罗森绕圈子，而是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道：“那是家父的生意。”
说完，赵无双也拿起了筷子，先夹起一块牛肉放入了口中。
下一刻，赵无双的目光变了。
“嗯？”
但他却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评价，便赶紧又挑了一筷子面条吸了进去。
“嗯！”
劲道的面条，加之香甜的牛肉，在口中共谱起了一曲雄壮的史诗，仿佛让赵无双看到了辽阔的草原，以及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牦牛在肆意狂奔。
或许即便是史书上所记载的，三百年前的那片苍茫，也不过如此了吧。
实事求是地说，虽然赵无双还算不上一位真正的老饕，但他毕竟是吃过无数山珍海味的人，如果只是一碗简单的牛肉面，绝对不会让他如此失态。
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赵无双美美地喝了一口面汤，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那位正在案边熬着汤汁的洪老板，嘴角掀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果然，黄梨街上尽皆是藏龙卧虎之辈啊……
然而，还不等赵无双深究这位洪老板的真正来历，便听对面的罗森一脸惊喜地说道：“你说那位传说中的赵铁匠便是令尊？赵大哥！你这可真是我的贵人啊！”
赵无双将目光收回，一头雾水地看着罗森。
“怎么，罗兄弟可是要打造什么兵刃？”
罗森哈哈一笑，故作羞怯地说道：“倒也算不上什么兵刃，只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一个小玩意儿。”
“有图纸吗？”
“有，有。”罗森连连点头道：“如果赵大哥方便的话，不如明日我带着图纸，咱们一起去拜访一下令尊大人。”
平心而论，赵无双作为徐州州府的一块金字招牌，这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但像罗森这么臭不要脸，却还一脸理所应当的人，真的很少。
刚才还一脸不耐烦地找人赵无双借钱呢。
结果一回头知道了赵无双的父亲便是西城赫赫有名的赵铁匠，便立刻变了一副嘴脸，一口一个“赵大哥”地喊着了……
对此，赵无双也是毫不留情地揶揄道：“罗兄弟，你的行事风格，一向如此……见风使舵吗？”
罗森丝毫不以为耻地笑道：“赵大哥谬赞了。”
这句话顿时把赵无双噎了个够呛，差点儿把嘴里的面条吐罗森一脸。
“咳咳……好，罗兄弟你也算是赵某所认识的一个奇人了，不过有两件事情，我可得跟你明说。”
罗森连连点头道：“赵大哥但讲无妨。”
“第一，家父的打铁生意，概不赊账！”
闻言，罗森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赵无双误会自己了，赶紧又拍了拍腰包：“这一点赵大哥尽可放心，咱再怎么抠，也不能买东西不给钱啊，是吧？”
赵无双心想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随之再道：“第二，其实，家父与我之间关系……有些紧张。”
这一次倒是让罗森有些意想不到了。
但他随即便想到了两种可能性。
莫非是因为赵无双长得太惊天地泣鬼神了，导致老赵以为这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亦或者……
“是因为赵兄去了司乐府吗？”
赵无双苦笑着点点头：“家父从小便希望我能继承祖业，成为一名名动天下的铁匠，只可惜，我最终还是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此言一出，罗森不禁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赵无双那修长的身材，琢磨着就他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要真的去做了打铁匠，恐怕距离赵家破产也就不远了吧……
不知州府又有多少黄花大闺女为之扼腕叹息。
唔……这么想想好像也不一定。
没准儿若赵无双真的继承了祖业，未来整个徐州府所有姑娘都会腰挂佩剑，手持匕首了，赵家第一兵器铺的名号兴许指日可待啊……
传说中的徐州府第一流量明星开门做生意，还怕不能日进斗金？
罗森越想越觉得人比人，气死人，不禁皱着个眉头道：“不管怎么说，总得去试试，听说你们赵家的订单都已经排到明年初夏了，若不靠着赵兄这层关系走一次后门儿，等我这东西打好恐怕得遥遥无期了。”
赵无双轻轻笑道：“行吧，不过我可不敢作任何保证。”
罗森仰着脖子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我明白。”
……
第二日正午，罗森趁着午休之时，便如约朝锦绣街而去，只不过此时的他非但没有神器将成的喜悦，反而紧锁着眉头。
因为今日早些时候，郑安对他说的那番话很是奇怪。
从府首大人那里得了几百两银子的厚赏，罗森虽然抠门儿，但在人际关系上却一点儿也不傻。
所以他打算请整个裁决司的同僚们一起吃顿饭。
却被郑安给拦住了。
说是裁决司没有破案后大举庆祝的惯例，让罗森私下里拉着李三儿他们高兴高兴就可以了。
可问题在于，这事儿跟李三儿有什么关系？
罗森能够破案，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而在于之前裁决司众役的调查结果，罗森只是最后那个负责摘果子的人。
而且说到底，罗森能够有资格插手此案，其实最应该感谢的，是展林温。
但郑安却告诉罗森，展司丞近日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来，吃饭什么的就免了。
由此，罗森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难不成展林温觉得自己在破案的时候抢了他的风头，心生不满，所以打算适当地敲打一下自己？
还是因为凶手是李秀茹和大壮，所以展林温心里面还没缓过劲儿来？
念及于此，罗森不禁好生郁闷。
他原本是打算凭借此案在裁决司平步青云，想办法摆脱杂役身份的，现如今看来，却好像适得其反了。
当然，历经李秀茹一案，罗森也不是说全无收获。
其中最直接的，便是府首大人赏下的那几百两银子。
有了这笔钱，起码罗森不用顿顿吃馒头度日了，生活水平可以说是大幅度提升。
另外罗森也有了足够的资本，去打造地球方工作组为他量身定制的杀手锏。
枪械。
一旦此项工程顺利完成，若未来罗森再遇到李秀茹那般身怀武技的高手，也不会处处陷于被动了。
任你武功再高，也挡不住一颗子弹！
心中满怀着即将无敌于天下的美妙憧憬，罗森渐渐将郑安的奇怪态度抛到了脑后，当他慢步来到赵家铁匠铺的时候，却发现大门紧闭，而赵无双则已经提前候在那里了。
“这是……”罗森心中一凉，感觉自己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却见赵无双朝他招了招手：“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绕到了铺子后面的一个小门，赵无双轻车熟路地推门而入，这才开口解释道：“家父知道我今日会来，为防止引发骚乱，所以提前关了门。”
罗森看着赵无双那张无可挑剔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便看到一位长得跟健身达人似的肌肉男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行来。
“你说的朋友就是他？”
见状，罗森赶紧躬身行礼道：“见过伯父。”
毫无疑问，这便是赵无双的父亲，名满徐州府的第一铁匠，赵朝镜。
事实上，赵朝镜的相貌虽然不如他儿子那般帅得惊世骇俗，但却显得有些童颜，若不是两双鬓白的发线，整个人看起来就跟三十多岁的大酗子似的。
难道打铁还有驻颜的功效？
罗森暗自腹诽了一声，却见赵朝镜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干脆利落地伸出了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掌。
“图纸拿来。”
闻言，罗森心中大喜，哪里还顾得上对方的态度冷淡，赶紧从怀里掏出了自己连夜画好的模型图纸。
赵朝镜接过来轻轻瞟了一眼，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罗森的身上。
罗森早已酝酿好了说辞，正准备解释一下自己要打造的是什么，却听赵朝镜问道：“搞了半天，你就是想打个这破烂古董？”
破烂？
古董？
什么意思？
罗森暗暗愣了愣，还没想好该如何作答，却见赵朝镜风风火火地转过身，往炉房走去了，于是只能对赵无双问道：“伯父这是接下了？”
赵无双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道：“家父就这脾气，今日算你运气好，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没什么男性朋友，所以此番带你过来，家父觉得高兴。”
这句话罗森不知道该怎么接。
更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好。
但不管怎么说，此番前来打造枪械部件如此顺风顺水，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于是罗森下意识地捏了捏拳头，对着地球那边的工作组表达了一下喜悦之情。
然而他却并不知道，此时的地球，已经陷入了一场姗姗来迟的大混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