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似有故人来（二）
大红的嫁衣韩薇露已经穿上了，窄方的领口露出韩微露白皙削瘦的锁骨。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由得冷笑自己变幻莫测的命运。该死的，救她的人竟成了今晚要亵渎她的人。
青杏主动为韩薇露梳头。
青杏今日穿得素雅，艳光却丝毫不输新娘装束的韩微露。她身材丰满匀称，五官精致，带一点狐媚相。这种混合了妩媚动人、楚楚可怜，两种特质的美，正是男人爱，女人恨的。做得尤物，却做不得良家妇女。
韩微露和她正相反，可做良家妇女，也可做风尘尤物，可惜都做不到满分。
她一双稍显圆润的凤眼，里面全是绝然和贞烈的冷色，又有满满的青涩和单纯。俨然就是个倔强好强的孩子。
“韩姑娘好福气。”青杏动作轻柔而不失利落。
韩薇露苦笑不语。
青杏含羞说道：“侯爷是极好的男人。今晚过后，你必然会永世不忘。”
韩薇露听了这话，也不似从前那般羞怯，冷冷说道：“狎妓竟然还博了如此好的名声。可惜我根本不屑于记得一个嫖客。”
青杏皱了皱眉，十分不满地说道：“我劝你莫要不知足。第一次给了侯爷那是多大的福分？可惜你是罪臣之女，他不会赎你出去。但他今日愿意与你走这一番过场，以后你在这整条街上的地位都会今非昔比。”
韩薇露不为所动：“哦。我现在已然是‘今非昔比’了！”
青杏用小狼毫给韩薇露点了两点面靥，冷冷地说道：“你既然入了贱籍，成了红官儿，就算保着这清白身子也没人信了。我劝你识趣点，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更不要伤了侯爷。不然你必然死无全尸。”
韩薇露看了看镜中妆成的自己，虽然消瘦却是别样的冷艳。这样的脸庞，却得不到主人的垂怜。
“死无全尸？我还真不怕！”
说着她抽下簪子在自己脸上划了下去。青杏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韩薇露又在自己脸上划了一道。
“你疯了！”
世间女子没有不爱惜自己容貌的。唯有韩薇露能狠下这心，这么美的脸，说不要就不要了。
李妈妈战战兢兢地躲了旁人去和“新郎官”说这事儿。她不敢在众位贵客面前说，不然她这“春色撩人”往后真的是不用开了。
萧雅正一身红色喜福，显得年近不惑的他竟然生出少年郎的俊俏来。此时，萧雅正正津津有味地听几个风流贵胄讲京城趣事。
他被请到背人处，听李妈妈诉苦道歉了一番，总算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并没有大发雷霆或者痛心疾首，只蹙了蹙眉，眼里竟然滑过半分老鸨儿不确定的笑意。这是怒极反笑吗？她可是万万得罪不起这位大佛的。
“侯爷您别生气，幸好韩丫头身子不舒服，使不出力气，那伤口倒不是很深，就算留疤也不会太深。脂粉遮一遮，还能见人的。只是今天…恐怕…您放心，人我给您留着。过几天您来看，要是觉得还能凑合，就赏脸让她服侍。要是看不上，我就……”
萧怀仁不动声色：“你要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卖到下等妓院去呗。算我晦气！”
老鸨儿什么样贞妇烈女的没见过？也有趁人不备自杀的。但是自毁容貌的真不多。自己毁容可比自杀防不胜防。她觉得这韩微露可是太不上道了。再留下去会砸手里。干脆买了吧。
萧雅正对一旁贴身随侍白华说道：“最好的金疮药。”
白华直截了当：“没带。”
他说得很快，好像是事先准备好的。
萧雅正对着老鸨儿诡谲一笑：“萧某人和薇露姑娘有奇缘。她受了伤我不能坐视不理。还请她随萧某去寒舍取药吧。”
老鸨儿面露难色，这韩微露是罪臣之女，一年之内是不许外出条子的。但前面她为了淮阴侯的二百金瞒了她的来历。现在却是不能再说这事儿了。
萧雅正风评不错，要是知道韩微露就是获罪的韩修之女，恐怕就不会要这个韩微露了。毕竟曾为同僚，亵渎同僚之女有伤他的贤名。
冲着韩相之女来的嫖客，说白了都是有钱无势的商人，或者官场上不入流的小人。韩相刚倒台，就来欺负同僚遗孤，这是极不讲道义的。就算想，也只能在被窝里偷偷想。
想来淮阴侯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会选择韩微露。不然，他青楼中素有佳名，还不至于做这种事。
李妈妈明白，萧雅正的意思是想把人带回去享用。她偷瞄了一眼萧雅正，他笑的很是平易近人，却莫名地就会让人产生压力，不敢违背他的意愿。
“好吧！”李妈妈咬了咬牙，应承了下来。
韩微露以为自己一折腾，这事肯定黄了。再加上她又惊又累，绑着手脚也没妨碍她沉沉睡去。被婆子背出来，放到萧雅正的宽较里，她竟然都没醒。
更深露重，萧雅正轻柔地搂着她，问李妈妈：“这是……”
李妈妈赔笑：“怕她不好好伺候爷，给她凉药里加了安神药。咱伺候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爷体谅，体谅。”
听到凉药，萧雅正心中大为不快，但面上根本看不出来。
“只是安神药？”
“绝对是安神药。还是上好的。不伤脑子。”
“行了。等她伤痊愈，再给你送回来。”
“不急。可着您高兴。”李妈妈慷慨道。
“嗯。走吧”他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有办法，他就不让她回来了也说不定，萧雅正放下了轿帘，随车回府去了。
这么一折腾，已经是后半夜了。街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夜幕下一顶锦轿缓缓而行。萧雅正熬着通红的眼睛看着怀里的人。
韩微露歪着头，眉头微蹙着，嘴巴抿得紧紧的，纤细的脖子和玲珑饱满的耳垂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双被绑住的手死死按着腿上的裙子，可怜兮兮地守着自己那寸险些失守的禁地。
萧雅正在她耳畔轻声呢喃：“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