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一段历史(二)
距今五十三年前,距离萨芬帝鲁王国与普亚王国战争结束还有三年两个月。
索尼尔站在军帐前呼吸着微冷的空气,从他嘴里哈出的气形成一阵白雾。乌达山脉以东的这片地域,冬日里还是非常寒冷的。
前不久普亚王国的国王奥拉威尔七世陛下下令将几乎所有的军队从战场之上撤回,索尼尔所属的部队被作为留守队伍被留在这里,主要目的是为了观测萨芬帝鲁王国一方的军队动静。
索尼尔对伟大的国王陛下奥拉威尔七世的这项命令表示不解,萨芬帝鲁一方的军队动向可没有那么好观测,如果这般简单的话,恐怕战争早已结束,胜利的果实早就被普亚王国握在手中了。
而且,所残留的这点兵力根本不够萨芬帝鲁一方任何一支部队塞牙缝的。索尼尔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长官曾经在什么时候得罪了国王陛下,所以国王陛下打算让他们全都战死在这片战场之上。
但是不管如何,作为普亚王国的一名军人,他的职业就是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久自己的那份职责。
就在索尼尔转身打算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时,远处突然有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大喊着:“索尼尔队长,有情况!”
索尼尔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顾不得训斥那人的失态,他等来人跑近立刻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萨芬帝鲁那边发兵又要挑起一场战役了?”这是索尼尔现在最担心的事情,他们这点可怜的兵力,顷刻间就会被敌人的钢铁洪流吞没。作为军人他不会临阵退缩当逃兵,但是他在思考着要不要劝自己的长官进行战略转移……
“不,没有,不是萨芬帝鲁那边打过来了。”那名士兵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们……他们都撤退了,原本的营地只留下了一个空壳,剩下的只有一小队的人员在维持营地的一些基本运作。”
只留下了一小队人?地理位置那么好,而且那么大的一个营地就不要了?
索尼尔感到疑惑,不过短暂的疑惑以后他突然想到,萨芬帝鲁那边的情况跟自己这边是何等的相似。这个想法冒出的第一时间,索尼尔按照自己的渴望往好处想去。
“普亚王国跟萨芬帝鲁王国终于要休战了吗。”但是这个结论立马就被他自己给推翻了,若是想要休战,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暗地里退走一定是有别的打算。
无论是自己的祖国普亚王国,还是萨芬帝鲁王国都一样。但是,他们在这个时间段又会有什么打算?
索尼尔思考着,他转过身来,不经意间看到了远处天边的那一小缕黑灰色。那是一股巨大的浓烟,因为距离太远,所以索尼尔看的不太真切。
失火了吗?那个方向是……
索尼尔愣愣的看着自己远处天边的那一股浓烟,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浓烟的方向在他们营地的背后,是普亚王国的一处边境城市。
索尼尔牙齿不断碰撞,打着冷颤,他从自己的牙缝里挤出那么一句话,“天哪,这简直就是灾难。”
距离战争结束前三年零两个月,普亚王国和萨芬帝鲁王国的军队分别从中心战场上撤离,绕过中心战场的巨大缓冲地带,直扑彼此境内。从那一天开始,两国的战争走向疯狂的极端。
【距离普亚——萨芬帝鲁王国之间的战争结束还有一年零一个月】
彼菲尔德跟着一队运送物资的车队来到原来的中心战场,如今的战俘集中营地。
来到这里之后,彼菲尔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些连五岁孩童都无法拦住的破烂木栏,这些木栏几乎从原来中心战场的西边界限一路延伸至东边界限。
“就是这样的一个界限,就让那边的数万将士无法回到家乡吗。”彼菲尔德心神震撼,他往南边望去,那个方向是普亚王国,而就在木栏的对面,那一处集中营地中,所关押的却全是萨芬帝鲁的将士,就“只隔着一个木栏杆的距离”而已。
自萨芬帝鲁王国和普亚王国不计后果的进攻彼此国土开始,两国人民所承受的,就从财产和吃住的危机,演变成了生命受到威胁。边境的居民大举迁入内地,城镇的秩序遭到破坏,同时,战场上拼杀的将士和一些平民沦为俘虏。
不知什么时候,第一个战俘营在普亚王国的边境被建立,其中关押的便是萨芬帝鲁王国的战败士兵和被捕的平民。
陆续的,无论是普亚王国还是萨芬帝鲁王国,大量的战俘营都在彼此的国境之前被创建。形成了由北到南,萨芬帝鲁王国(成员主要为萨芬帝鲁国民)——萨芬帝鲁王国战俘营(成员主要为普亚王国国民)——普亚王国战俘营(成员主要为萨芬帝鲁国民)——普亚王国(成员主要为普亚王国国民)的局面。
起初,战俘营刚刚建立,两个国家都派出部分兵力去侵扰彼此的营地,以解救俘虏和打击对方为主。毕竟,解救的战俘可以重新作为兵力被投入战场,而且还可以在声势上有效的打击对方。
起初的打算确实是这样的。但是随着战争态势的变化,战争局势的更加焦灼,两国投入解救战俘中的精力便少了很多。同时,两国逐渐发现,袭击对方战俘营解救战俘并不会对对方造成多么巨大的打击,同样的兵力去侵袭对方的军事设施或者领土能够起到更好的效果。
而且,在战俘营,战俘都会遭受一些惨痛的折磨和虐待,被救回以后,立刻就能投入战斗的有生力量少之又少。
于是乎,对于袭击战俘营,解救俘虏的行动,两国也就没有当初那么热衷了。两位国王接下来的对策就是煽动自己国家的战俘不断暴乱,以扰乱敌人的管理,同时派出适当的兵力进行一些定期的营救活动。
暴乱确实频繁的发生,因为没有人愿意成为俘虏,他们同时也都把希望寄托给自己的祖国,希望能够有军队来解救他们。
内心的愿望随着时间流逝越发的强烈,但是希望却越来越少。不少人已经被当战俘的生涯变得麻木,另一部分人也看出了自己祖国的真是意图,他们觉得,也同样是事实,这些俘虏们在一定程度上被抛弃了。
普亚王国的战俘营人数最多时多达五万一千余人,萨芬帝鲁王国的战俘营最高时多达四万八千多人。被捕为奴隶的平民更是不计其数。
起初两国建立战俘集中营地有两个目的,一个是炫耀自己的声威,一个是适当开发缓冲地带的一些富饶土地,利用俘虏和奴隶为自己的国家增添一笔军费。两个国家的君主都有着常年作战的打算,他们都想要统一乌达山脉以东的这片土地。
但是渐渐的,这两个目的的作用不再那么明显。炫耀自己手中拥有的对方战俘的数量远不如打一场漂亮的战役,战俘营产生的金钱远不如多保护一寸王国的土地。
那就荒废吧,那就放弃吧,两个国王再次不约而同的达成了共识,他们想要的是更大的东西。乌达山脉以东大片的土地,数以百万计的健康子民。
这些残疾的,病态的俘虏们就放一放吧,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于是乎,他们就彻底被抛弃了。
彼菲尔德紧了紧自己身上御寒的棉衣,还有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天气才会转暖,乌达山脉以东的这大片突然依旧笼罩在严寒之中。
彼菲尔德是居住在更寒冷些的北方的,那里应该比战俘营所在的位置更冷一些才对,但是他却在这里感受到了刺骨的严寒。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寒冷。
彼菲尔德的家境很是富裕,他也曾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成年以后,他打算成为一名吟游诗人,生**漫和热爱巡游的他曾认为这是最适合他的职业。不过因为在诗歌方面的天赋欠缺,他最终只能放弃了这个打算。
随后,他就职于王国的国报社,成为了国王的“嘴巴”。但是过分耿直和极具浪漫主义的他,无法压制自己内心的真实与渴望,甘愿成为一张只会说假话的“嘴巴”。在屡遭排斥和与国报社的矛盾升级前,他听从自己父亲的意愿从那里辞职。
现在,彼菲尔德打算自己为自己工作,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来写一些东西,无论这些东西是否会继续恶化他与国报社之间的关系。
通过家里的关系和金钱的打点,他最终在这个冬季快要结束的日子里,来到了萨芬帝鲁王国的战俘营。也就是在这里,他完成了那一本他自己来不及命名的书。
书籍的开篇这样写到:我在这里看到了世界上最难以理解的现象之一,终日酗酒和赌博的人挥舞着自己手中的皮鞭,将自己的怒火和不满宣泄到一个个筋疲力竭、遍体鳞伤的可怜人身上。
那些可怜人麻木的忍受着被施加在身上的痛苦,承受着他人的愤怒,如果那些士兵真的是愤怒而不是其他心理的话。他们一直承受着一切,却没有人来解救他们,他们的祖国也没有。
但如果,这一切就是我所信奉的伟大祖国的信条,那么看清这一切以后,我又该去信奉些什么?
书籍中篇有这样一段内容:今天我再一次观察了这里的人们,他们大多数眼底无光,神情麻木,像是完全丧失了对生活的信仰和希望。
有一小部分人心底依然闪烁着光芒,他们心底还有希冀的存在,这很好,人活着就应该存在希望,无论他是哪个国家或者哪个身份。但是我仔细观察之后发现,他们的希望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寄托于他们的祖国为他们派来的虚无缥缈的解救。
哦!这些可怜人,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自己的祖国给抛弃了!不知是普亚王国的战士和子民遭到了抛弃,萨芬帝鲁的子民们也是一样。但是人们完全沉溺在战争的疯狂中,哪怕是在最偏远的城镇,也没听到因此而声讨我们伟大国王陛下的声音。
书籍中的另一篇记载:这里被抓来的不止是战败的士兵,其中还有许多平民。不过看守们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平民而仁慈下来,所有被关在这里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被奴役者(奴隶)。
另外的一篇:今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家伙,他不是战俘,只是被从普亚王国境内抓来的平民。我尝试与他平等的交流,他也很热情的回应了我,我几乎和他成为了朋友,或者说已经是了。
我姑且确认我们的朋友关系,他的笑容很亲切,眼睛也很有神,他与这里的其他人都不同,显得特别有生机与活力。不过说真的,他眼底有时候闪过的光芒会令我感到害怕,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
让我写下我这位“朋友”的名字,我有种预感,在未来的岁月中我可能会再次见到他。他的名字叫做——拉莫克·安姆希瓦。
书籍最后一篇(或者说是彼菲尔德离开前所写的最后一段心里描述):我的书已经写完了,说实话,第一次完成一部作品的感觉让我感到自豪。不过这里的环境完全让我自豪不起来,如果我借此来获取成就的话,那么我的成就就是堆积在那些可怜人的脊背上获取来的。
我不打算将这本书作为自己炫耀或者卖弄的资本,只希望能够给予众人一些感触。在此请允许我说我现在最想说的一句话,“赶紧停止这该死的战争!”
彼菲尔德的书在萨芬帝鲁王国的战俘营完成,但是他却没有来得及将这本书带走。在他即将离开这里时,萨芬帝鲁的战俘营发生了一场暴乱。彼菲尔德的头部受到攻击,在自己家中修养了半年才痊愈,而他所写的那本还没有来得及命名的书籍,就在这场暴乱中被遗失掉了。
六个月后,一场前所未有的暴乱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