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凛冽（11）
这次周思佳开车的速度比以往要快很多，可能也因为运气比较好，这一路竟然只遇到了一个红灯，剩下全都是绿灯。原本需要40多分钟才能到达的路程，仅仅用了20分钟，他就已经上了“108省道”。
在通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之后，周思佳便看到对过车道上停着一辆吴胜利所说的金杯面包车。从侧面看，这辆大面包车只有驾驶舱内的玻璃是黑色的，朦朦胧胧能看到里面的驾驶员在“等待”着什么，而后面的车舱上玻璃位置都是和车厢一体的结构，第一眼看上去有点像是金杯改装成的冷鲜肉运货车。
周思佳在前面的岔口直接掉头停在了这辆金杯后面，而后大灯晃了两下，随即就和刘珊珊下了车。他第一时间先是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四周的监控设备，发现这个位置竟然没有监控，而前方十字路口的监控照向这个位置的摄像头很明显被一片茂密的树叶所挡住了，后方十字路口的监控距离很远肯定也照不到这里。周思佳暗自点了点头，看来看守所那边的“工作”做得还是很完善的。
一个小时之前，王晨被叫到了所长办公室，高所长只跟他说了一句“有人要见你，明天你再回来，但是别跑，不然咱们都不好过。”便让一名队长带他出去了。王晨竟然是穿着警服光明正大走出去的，当然他心中有千万条疑问和不解，也想到了是不是刘文庆或者胡泽林要见他。
但是，他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刘文庆如果想见他完全可以直接过来，没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出看守所啊；而胡泽林就更不可能了，他向来非常看重规则，首先他不会做这种利用私权偷偷和自己见面的方法，其次就是他根本没有那么强的人脉能让看守所所长放心地把自己给交出去。
那么究竟是谁？是谁要用这种方式见自己？又是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思来想去，最后王晨还是把可能性放到了吴胜利身上。
“不……不可能，吴头只是说说而已，他不可能有这么强的人脉。”转瞬间他就把这个可能性排除了。
毕竟在王晨的认知当中，吴胜利只和部队及禁毒局这边有强大的人脉，看守所这种司法机构，吴胜利肯定是没有人脉涉足进来的。但是他并不知道，三城看守所所长高东初以前竟然是从吴胜利手底下“下来”的！
坐在这个四周窗户都密封起来的车厢之内，隐隐约约还能闻出海产的味道，王晨当即就断定这肯定是看守所食堂的采购车。由于他没有表也没有手机，所以只能根据感觉来判断时间，差不多过了有一个小时左右，这辆车才缓缓停了下来，但是侧门并没有被打开，王晨早已在车厢内换好了衣服，他侧过身使劲敲打着驾驶室的隔板，但是并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喊声。
“嘭！”
“嗯？”一阵关门的声音把王晨从“等待”中拉了回来，紧接着便听到“咔啦”一声，他面前的车厢们就这么被打开了，那名队长面无表情地说道：“好了，下来吧，明天还是在这里。”
照进来的阳光有些许刺眼，王晨的脑子现在就像一团浆糊似的，他抬手挡在了额头上，皱眉问道：
“不是不是，你把我带到哪了？”
见这名队长什么都没说，王晨只能微微摇了摇头，弯腰跳下了车。
当看到王晨下来之后，周思佳立刻就扑了上去，把王晨给吓了一大跳，他紧紧抱着王晨，虽然昨天刚见过面，但是现在这个场景就像是好几年没见过似的，他的右手不停拍打着王晨的后背，喊得嗓子都嘶哑了：“晨儿！晨儿！太好了！太好了！”
王晨顿时反应了过来，他这才下意识地拍了拍周思佳的肩膀，诧异道：“思、思佳？”
“怎么了？才一天不见！你难道能把我给忘了？”
“不是、不是……我、我、我怎么出来的？真的是吴头吗？”
“对啊！不然还有谁！”
“可是……”
“别可是了！上车再说！走！”周思佳搂着王晨的肩膀便往自己车上走去，而那名队长看到这一幕后，阴沉着脸回到了驾驶舱，直接发动了车子开走了，仿佛就像是运送什么货物一样。
看到走过来的王晨，刘珊珊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唰”一下就涌了出来！她跟周思佳的心情是一样的，虽然只是一天没见，但是现在看到王晨走在马路上的样子、和看他坐在牢中的样子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情。
她觉得王晨承担了很多，而且他承担的那种东西根本没有办法发泄出来，只能自己在心里积压着、只能凭时间来消化！这种痛苦常人肯定无法忍受，但是王晨已经忍受这么多年了，刘珊珊想到这点，眼泪便更加止不住地犹如决堤一般，冲过去就扑到了王晨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那什么，我先把车发动起来！”周思佳和王晨对视了一眼，便松开了搂着他的那只手，给刘珊珊“腾出来”了地。
王晨此刻自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他只有轻轻地拍着刘珊珊的肩膀，木讷地笑道：“哎呀，珊珊，你这、你这至于的吗？”
“呜呜呜，呜呜呜……”
“唉。”看刘珊珊这哭的稀里哗啦的模样，王晨只能轻抚着她的后背，“行了，珊珊，思佳在车里可是一直在笑话咱们呢。”
实际上周思佳现在正低头编辑着短信，这是要给吴胜利发的。
刘珊珊抽泣了几声之后，从兜里拿出纸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王晨看到刘珊珊这副模样，竟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珊珊！你真该照照镜子！脸上两朵山丹丹的大红霞！哈哈哈哈！”
“你这个傻子！找事是吧！”刘珊珊没好气地踹了王晨一脚。
“好啦好啦，咱们快上车吧，我这还蒙在鼓里呢。”
周思佳他们三人回程的时候，路况就没那么顺利了，十几个十字路口，竟然只遇到了三个绿灯，来的时候用了20多分钟，回去竟然用了将近50分钟，急的吴胜利都站在家门口等着他们了。
王晨刚下车，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双手盘在胸前的吴胜利，他两个眼眶霎时间有点湿，加紧两步小跑了过去，看着吴胜利那比上次多了几道皱纹的脸，唤道：“吴头……”
“你小子。”吴胜利笑了笑，使劲拍了拍王晨的肩膀，“时间不多，赶快进屋。”
“是！”
“唉？你个呆子！小声点！”吴胜利连忙挥着手笑骂道。
“哦哦哦！对不起吴头！我、我忘了。”
几人全都进到屋里之后，吴胜利端出来了一盘酱牛肉塞给了王晨。
“啊！吴家酱牛肉！”接过盘子的王晨闻着这熟悉的气息，筷子也不拿，直接一手端着盘子一手夹了一块就扔进了嘴里，嚼了没几口就整块地咽了下去，之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叹道：
“太、太好吃了！吴头！”
周思佳看见那盘酱牛肉后立即就不高兴了，他把车钥匙放在鞋柜上、撇着嘴说道：“喂，吴头，您这也太、太偏心了吧！今天中午我和珊珊怎么没吃到酱牛肉啊？”
“中午不是给你们切了猪头肉吗？”
“啊？您还好意思说呢？猪头肉能和酱牛肉比吗！”
“反正都是肉，吃多少也堵不住你小子的嘴！”吴头瞪了周思佳一眼，转身拿出了一块汹板撑在了桌子上。
刘珊珊一愣，随即问道：“吴头，您这是、这是干什么？”
“丫头，我能干什么？我们只有24个小时的时间啊。”
王晨坐在沙发上就跟坐在自己家似的，丝毫没有什么客气和见外，他边嚼牛肉边说道：“吴头，谢谢。”
“谢什么？你不就爱吃这口吗？”
“不是……”王晨吞下去那几块肉后郑重地对吴胜利点了点头，道：“头儿！谢谢！”
“哼。”吴胜利撇起嘴，淡淡一笑，便抬起手挥了挥，“别谢，如果年轻十年，我是绝对不可能带你们去冒险的，但是这也是为了我自己，懂吗？”
“恩，懂。”
“懂个屁啊你！”吴胜利不再理他，却是转过身在黑板上哗啦哗啦地画起了什么，边画边说道：
“现在我说一下明天的计划，你要是觉得可行、就去，不可行、就不去，反正明天下午15:00要送你回去。”
王晨跟吴胜利自然是快人快语、有什么话都不会掖着藏着，他边吃边点头，“好的，吴头！”
这时周思佳和刘珊珊也都坐到了他旁边，一起听着吴胜利讲起明天的任务流程来。
看着吴胜利把那干干净净的黑板画的乱七八糟，刘珊珊也是对吴胜利的板书无奈了，不过王晨和周思佳却看得是津津有味，仿佛他们之间还是曾经的上下级似的。顿时刘珊珊在心中感慨道：吴头退下来这几年，仍然“宝刀不老”啊，不愧是“毒王”！
在介绍完了四个方案之后，吴胜利收起了马克笔，插着腰问：“王晨，说说吧，哪里有问题。”
此时王晨早就已经吃完了那盘牛肉，他看着手中的笔记本，想了想刚才发现的一些问题，于是问道：“头，前三个方案有个大前提，那就是运气。”
“对。”吴胜利点了点头。
“如果运气不好，前三个方案我们就没办法实施，这样只能执行四号方案。可是四号方案变数太大，而且您说在100米外的那个山坡上支援我们，这、这、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听到王晨这话，周思佳和刘珊珊相视笑了笑，王晨便各看了他们俩一眼，“怎么了？我、我说错了吗？”
刘珊珊看着王晨那糊里糊涂的眼神，笑道：“我之前和你一样，也认为不可能。”
“什么叫之前和我一样？那就是现在不一样了呗？那不可能，那么远，弓箭根本射不到！”
周思佳也笑着拍了拍王晨的肩膀，而后对吴胜利说道：“吴头，给他看看吧。”
“看？看什么？”王晨还是一头莫名其妙，他左顾右盼着这两人。
只见吴胜利又从电视机后面抽出了那个大箱子，王晨看到这箱子后之后立刻就认为里面是一把“强弩”，可是他心中还是有怀疑的，就算是强弩，在100米的距离里要想百分百命中目标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当吴胜利打开箱子，端出里面那架“狙击步枪”之后，王晨“吓得”扔了手里的本笔，立刻就站了起来瞠目结舌地喊道：“天啊！吴头！这、这、这难道是气泵步枪？”
“啪！”
吴胜利打了一声响指，点头道：“看见没有，王晨就比你俩识货！”
周思佳则是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对王晨说：“你怎么知道这是气枪？我和珊珊当时还不信来着。”
“推理推理就知道了，吴头想支援咱们肯定不会用真正的狙击步枪，因为声音太大，而且吴头肯定也搞不来。最重要的是我记得吴头以前说过，想弄把气枪打猎来着，对吧吴头。”
吴胜利端着长枪走过来递给了王晨，同时对周思佳说着：“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带王晨了吧？”
周思佳不服气地撇了个白眼：“他不就是脑子比我转的快点么＿。”
不接周思佳的话茬，王晨抬头对吴胜利问道：“头儿，这枪多少米？”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刘珊珊立刻抢先说着：“150米内都有精确度！”
“150米？真的？”
“你不信我啊？这是吴头说的！”
吴胜利点了点头，淡淡应道：“真的，这回放心了吗？”
王晨摸着这实木的枪身，觉得的确是十分带感，但是即便如此，光靠他们四个人要想去解决“例会”上荷枪实弹的20多名亡命之徒，还是显得那么徒劳与单薄。想了想之后，王晨接着问道：
“呃，这枪倒是不错，真的，非常不错，吴头。但是……但是您有那个吗？您应该知道，没那个的话，我们只要有一个失误就完了！”
听到王晨这么说，周思佳和刘珊珊发现他们两人都没问过这个问题，的确，如果没有“那个”的话，这次任务的成功性和可行性都将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