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凛冽（13）
王晨是最先反应过来吴胜利说这话什么意思的人，他没有理会周思佳与刘珊珊那一头雾水的表情，自顾自地捂着肚子便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吴头、吴头！你、你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在了他一旁的刘珊珊更是“看不懂了”，随即侧头小声问道：“哎呀，你别笑了，什么是‘夫人兵’？赔了夫人又折兵？”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有啥问题？”吴胜利也一脸的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为什么能把王晨给逗成这样。
而王晨的解释却是让周思佳和刘珊珊也笑地前仰后合了起来，只听王晨冲着刘珊珊说道：“珊珊，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吴头说的是‘马尔代夫’！”
吴胜利楞了一下，即刻恍然大悟地喊着：“对对对！马尔代夫！哎呀！你们仨行了！不许笑了！我那不是不知道嘛！”
周思佳按着脑门摇了摇头笑道：“吴头，您、您这哪蹦出来的‘夫人兵’啊？差太远了吧？”
“行了！反正就这个意思！”
虽然房间里充斥着三人的大笑声，但吴头还是十分坚决地对着王晨说：“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马尔代夫吗？我不去了，但是‘抓鹰’一定要去。”
王晨知道再劝吴胜利也没有用了，他决定了的事情别人很难再改变他的想法，于是收了收笑意走了过去，重重地说道：“吴头，谢谢！谢谢你能帮我们！如果我们能回来，一定带您去马尔代夫！”
听王晨这么说，吴胜利“啧”一声、笑骂道：“你这小子！什么叫‘如果能回来’？你以后是一定要带我去的，约好了！”说罢伸出了右手。
“恩，约好了！”
一老一少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这不单单是代表他们之间的约定，更是两人之间那深深的信任与情分。
“晨儿，对了，这是你的东西。”周思佳拿出来一个小纸箱放在了桌子上，这还是那辆金杯车的驾驶员塞给他的，想到那个人的表情，周思佳就气得一白眼。
王晨随着声音转过身一看，这纸箱当中放着他的手套、帽子、钥匙扣……以及那块儿童手表。他笑了笑，拿着手表说道：“吴头，您这还有表吗？”
“表？啥表？腕表？”
“对。”
“这倒是真没有，怎么了？你那不是手里有一块吗？”
出任务肯定是要戴手表的，既然吴胜利没有，王晨也只能不情愿地戴上了秦晓天这块“花红柳绿”的表。他不情愿不是因为这是秦晓天的表，而是因为这块表上没有任何功能，不过现在这个条件下聊胜于无，有个能看时间的也行。
确定了明天执行“围剿行动”，王晨便和吴胜利整理起装备来。除了85轻冲、54手枪之外，防弹衣、耳机、腰包缺一不可。不过吴头的防弹衣只有三件，而且是“单钢板”的老式防弹衣，他们把钢板塞在了前面，将自己的胸腹部给护起来，后背就只能“露”着了。防弹衣本身不加钢板的时候，衣服内也是有防弹材料填充的，但这只能阻挡一些流弹，对于战斗的防护效果并不是太好，所以钢板才是防弹衣的核心。
可是王晨并不在意，毕竟明天的任务执行起来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只要不发生大范围枪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扑灭敌人，那这次“围剿行动”就成了。
这些装备置办齐全了之后，王晨开始最后一遍和大家一起“走任务流程”，根据吴胜利和王晨的分析，史明洋他们大概率会从上山直接下到“工人食堂”，应该不会开车走那条唯一的大路。
所以前三个计划就是他们四人分成三组：吴胜利和刘珊珊一组、王晨周思佳各一组，依次埋伏在三面环山的不同位置，无论犯罪分子从哪面过来，另外两面的人都假装佯攻，给犯罪分子过来方向的那组提供机会。
详细解释的话，就是这样的：
假设史明洋一伙从西面的山头过来，埋伏在西坡上的王晨则不动，由南坡和东坡上的吴胜利、周思佳来进行佯攻。这时候原本“面向”王晨的犯罪分子会立即转身找掩体，将“后背”露给王晨，从而给王晨提供了“一网打尽”的可能。反之，如果从别的方向过来，那么就是另外两个方向佯攻。
在“以少打多”的情况之下，往往出其不意的战略部署能在瞬间就结束战斗，虽然敌人有20多个人，听上去很多，不过真正的枪战都是在刹那间内结束的，不会“你来我往”地打上好几个回合。
不过也像王晨之前说过的，要想顺利的执行前三个计划，需要的是运气，只有确定史明洋他们会走山路，这个计划才能用的上。如果他不走山路，而是开车从大道过来的话，那就麻烦了。
根据地图来分析的话，吴胜利只能在东坡埋伏，毕竟东坡的视野最好，它能拿着狙击气枪将“工人食堂”的大门口和二楼窗口这两侧重要的“点”全笼罩在视线范围内，而其他两个方向只不过能看到“工人食堂”的“侧腰”和“屁股”，对于狙击步枪的发挥来说，意义并不大。
这“工人食堂”的设计是很有意思的，一楼只有一个大门，开在东侧，小窗户若干；二楼也是只有一扇能“逃跑”的窗户，就是冲着东侧墙面上的一扇大窗户，在另外三侧虽然有很多小窗户，但是这小窗户都开在了贴近楼顶的地方，犯罪分子想利用它逃跑那根本不可能。
就是说只要他们有人上了二楼，除了走楼梯下来之外，唯一的路线就是跳出东侧这扇大窗户。而这扇窗户就在吴胜利的气枪瞄准之下，在这个距离内他有十足的把握能一枪将犯罪分子毙命。
反观王晨他们，可就麻烦了。因为他们要计算来了多少个人、分别在车上留着几人、进入屋内的有几人……那么一楼又有多少、二楼又有多少，这些是要在突入进大门之后才能分析出来的。
吴胜利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环节。
毕竟在王晨他们三人进入大门之后，他就不能再提供有效地掩护了，一楼的情况也只有王晨他们知道！只要他们三个能顺利上到二楼那一切都好说，就怕在一楼遇到了强大的阻力，“以少打多”如果不能在战斗开始的一瞬间击败敌人的话，那么越拖则对敌人就越有利。
假如真的遇到了最坏的情况，他们也有后备方案，那就是放弃任务，跑！如果史明洋没有出现，那犯罪分子又没有从山上走的话，他们就会即刻放弃任务。为了20名“猫仔”再冒险是不值的，他们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抓捕史明洋，只抓几个“猫仔”根本就没什么作用。
对于明天上午的行动，王晨还是很乐观的，天气预报是大晴天，所以史明洋肯定会大概率走山路，只要他们20多人上了山，那么就将成为瓮中之鳖，王晨他们一收网，史明洋一伙就全军覆没了！
对于王晨的乐观态度，吴胜利也只能看着战术板叹气道：“希望吧。”
再次确定完了任务的执行力之后，王晨开始整理起自己的防弹衣来，他在腹部的弹匣袋内塞进去了冲锋枪和手枪的弹匣，右侧下肋处插进了“黑星”，两套“天使”（针剂和一次性针管）一套放进了右胸口，另一套塞进了左侧的腰包里。
周思佳拿着耳机的信号接收器又插在了电源上，虽然吴胜利说中午就已经充满电了，但是周思佳还是感觉不放心，他很希望那接收器上的绿灯能变成红色，这样就能再充进去一点。
当几人把装备全都准备完毕之后，天色早就暗淡下来了，院子中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周思佳累得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吴胜利给他盖上一层毯子之后便再次鼓捣起他那一箱子的枪械零件来。
而王晨和刘珊珊，则是一人拿着一罐奥古特（青岛啤酒的一种），坐在后院的银杏树前，看着天上的星星聊着什么。
夜微凉，虽然困意爬上眼眶，但是他们俩心中的石头怎么都放不下，毕竟这次任务和以往完全不同。王晨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如同曾经的吴胜利一般，私自执行起“围剿任务”来。
“知道吗，思佳以前在警校的时候，我们都叫他‘屁娘们’。”
刚喝了一口啤酒的刘珊珊差点没喷出来，她强行咽下去之后捂着嘴笑道：“什么？你说什么？是皮娘们还是屁娘们？”
“屁娘们。”王晨笑着说。
“为、为什么？”
“有两点，首先他总是这么坐。”王晨说完将双腿摆了个姿势，大腿和大腿挨着紧紧地、小腿左右打开、双脚还是内八字，典型的“少女坐”。
刘珊珊不敢相信地大笑道：“不会吧，我都没这么坐过。”
“你？你个老爷们还说什么，脸皮真厚。”
“你去死！”刘珊珊给了王晨一肘，接着问道：“那另一点呢？”
王晨揉了揉右肋骨，咧着嘴说：“然后就是他总放屁，所以我们叫他‘屁娘们’。”
“总放屁？”刘珊珊十分诧异，“可是我没听到过啊。”
“你在我们寝室的话就知道了，思佳几乎是成天放屁，我们都习惯了！不过倒是‘臭屁不响，响屁不臭’，他放的屁声挺大，但没什么味。”
躺在沙发上的周思佳感觉有点凉，他“啊嚏”一声，揉了揉鼻子，抓紧毛毯转过身接着睡去了。
“哈哈哈，那你呢，你有外号吗？”
“呃。”王晨犹豫了一下，跟刘珊珊碰了下酒罐，仰头喝了一口。
刘珊珊见他这样，明显是不愿意说的样子，随即扯着他的胳膊问道：“说啊，是什么！你别想混过去！”
“嘿嘿嘿。”王晨干笑了一声、看着刘珊珊，“表子。”
刘珊珊脸一黑，皱眉道：“这、这是你的外号？”
“不然呢？不然我还能叫你啊？”
“你这个混蛋！”
刘珊珊一拳就打在了王晨的腰窝上，疼得王晨赶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喊道：“停停停！疼疼疼！因为我以前总爱戴表，所以他们给我起的外号就成‘表子’了。”
“哼！”刘珊珊收回拳头，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
王晨叹了口气，看着手上这块儿童手表，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场景下他竟然想起了秦晓岚！他感觉秦晓岚就靠着银杏树坐在自己面前，也在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随即他猛地摇了摇头，赶紧把这个“恐怖”的念想给甩开了去。他偷偷地瞟了刘珊珊一眼，好在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
刘珊珊咽下啤酒后，看着面前这棵银杏树，淡淡地说道：“你知道吗，虽然贺头的脸总在走廊上能看到，但是远没有这里真实啊。”
这句话让王晨回过了神，他也听着银杏树上不知道是什么虫子的叫声，点了点头，深呼吸道：“是啊，毕竟……照片是‘死’的，而这棵银杏，才是‘活’的啊……”
刘珊珊抿起嘴角浅浅一笑，把头靠在了王晨的肩膀上，听着这吱吱咛咛的虫叫。
晚上09:05分，禁毒大队三楼副局长办公室，胡泽林有很多文件需要批复、加上妻子那离婚的电话让他心情不好，所以都已经这么晚了，他仍然在局里加班。就在这时，办公室大门“嘭嘭嘭”地被人敲了三下，胡泽林讶异地抬起了头，他想不到有谁会在这么晚来找他，不过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他便明了了，敢开门直接进来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局长——刘文庆。
“泽林，怎么还在忙？都这么晚了。”
刘文庆开门进来之后，直接坐到了办公桌对面。胡泽林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他是边写边说道：“局长，没办法，王晨思佳他们都不在，这活只能我来了。”
“哦？他们‘特侦行动组’的事你交给宋明不就行了。”
“宋明人家也要回家啊，总不能让他加班到这么晚吧，那他老婆孩子不还炸了锅？”
“恩，也是。”刘文庆转了一圈眼睛，不知道心里又想到了什么，“明天我跟他说说，让他多分担分担。”
“没事，局长，反正就差这……呃，一、二、三……差五份就弄完了。”胡泽林点了点最上面那几分横着的文件说道，其实他现在心里对刘文庆是有一些怀疑的，但是没有什么直接间接的证据来佐证，所以他也是在等机会。
刘文庆点了点头，聊了几句工作的问题之后话锋一转，扯到了胡泽林的家庭上：“泽林啊，你家里的‘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本来刘文庆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胡泽林就感觉头更大了，他随即放下了钢笔，揉着太阳穴说道：“唉，拖着吧。”
刘文庆会意地点头笑了笑：“其实女人吧，肯定是需要男人陪的，多陪陪就顺其自然的解决了，你啊，还是太注重工作了。”
“没办法啊局长，在咱们这一亩三分地，谁敢松懈？”胡泽林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浊气。
“也是，也是。”刘文庆想了想什么，接着问道：“思佳和珊珊他们，顺利吧？”
胡泽林看了看手表，说：“恩，白天通过电话，明天早起就到了。”
“哈哈哈，为了这几个‘孩子’，你可是操碎了心啊。”
“唉，可不是吗，王晨的事没解决完，周思佳又给我弄这出！索性啊，我就让他们都给我滚蛋，谁都别在局里烦我。”
其实胡泽林说这话，是故意把话题往王晨身上引，因为他想听刘文庆要怎么搭自己的话茬。果真，刘文庆点头道：“王晨这边，嫌疑的确非常大，就算是最好的结果，这身衣服肯定也得脱下来了。”
“局长，自从王晨来了咱们禁毒大队，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你让我怎么相信他是鼹鼠？您就不能给帮衬帮衬？”
刘文庆打着哈哈笑道：“泽林，你这可是在逼我犯错误啊。”
“因为我的确不相信王晨会是鼹鼠，就算我是，他都不会是！”
“泽林！别瞎说！这话过了！”刘文庆眉毛突然一皱，厉色道，不过转而他又缓和了起来：“王晨的事，我会好好研究的，倒是你，泽林，注意身体啊，别把工作放这么重！”
胡泽林笑了笑：“恩，谢谢局长，您不也是忙到这么晚吗？”
“哈哈哈，但我已经要下班走了，谁知道你还要接着加班。”
刘文庆的这句话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并不知道胡泽林在不在办公室，而是直接下楼来敲的门。如果胡泽林不在的话，他是不是有办公室钥匙能直接开门进来？还是别的什么事？胡泽林想到这点，心中猛然一紧，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因为看刘文庆的样子，他好像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所以胡泽林赶紧笑道：
“行了局长，您快回去吧，要不然家里也该‘起火了’！哈哈。”
“去去去，你这臭嘴！”刘文庆点了点头站起来，他收起微笑换了一个郑重的表情，说：“泽林，有什么困难就说，老哥哥能帮的肯定都会帮。”
“恩，局长，我懂，我懂。”
“行，那你忙吧，我回去了！”
在刘文庆出了办公室门之后，两人原本脸上的笑意都倏然一收，仿佛刚刚在对话的不是他们俩似的。
胡泽林心中想的是：老狐狸，我倒要看看你的尾巴能藏到什么时候！而刘文庆则是进了电梯后拨通了李焕的手机：“李秘书啊，文件你要及时汇报，别总拖，知道吗。恩、恩恩，行，挂了吧。”
李焕挂了电话，拿出了随身装着的另一部小手机，打开了上面的第一条短信，对方发的最后一条内容是：“天气怎样？”时间为晚上06:55分。
他快速地按了几个字就回了过去，随后再次把手机装回了内兜。
“风和日丽。”
同样的时间里，出现了三方截然不同的心理状态。
胡泽林这边焦头烂额，毕竟王晨他们三个人都不在，局里的事情他要更多地承担一些，而且还要提防着刘文庆，他始终认为刘文庆背后有一个巨大的秘密。而刘文庆和史明洋那边却是十分地悠然自得，刘文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史明洋收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他们该干嘛还干嘛，“玩”的甚是开心。反观王晨和吴胜利，对于任务的执行，他们还在一遍遍冥想着战斗的过程，稍有一个失误，就可能满盘皆输，他们必须保证任务是“闪电发生、闪电结束”。
可是，谁又能想到，现在的形势已成定局，在这风起云涌之下，第二天到来的即将是暴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