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战（16）
“唔！”
那犯罪分子的腹部中了一枪，鲜血瞬间就染红了他的白色T恤。“咣当！”一声，伴随着那把手枪的落地，他的身形也僵硬地往后一躺，即时是进入了濒死状态！
看着敌人倒地的样子，王晨赶忙用手背擦了擦头皮，深喘着粗气、叹道：“好、好险！”
王晨顾不上去看史明洋到底死没死透，而是立即转身跪到了刘珊珊旁边，“珊珊！珊珊！”
“我……噗！”刘珊珊刚想说什么，但突然一口血喷出，把她想说的话又给压了回去，“呃……呃！先、先去看看！别、别留……后患！”
刘珊珊的左手使劲抓着王晨的大腿，而王晨也是一咬牙，连忙站起来跑向史明洋倒下的方向，那个身体一动不动的、趴在一大摊血泊之中。
“老大……你、你不是让我……突然站起来吗……我、我、我做到了……做到了……”趴在血迹中的小弟在脑海中想着刚刚史明洋和他的对话，视线是越来越黑、触觉也是渐渐地消失不见。
王晨跑过来，用枪指着地上这具“尸体”的头，而后一脚把他的身体踹正了过来，他仔细一瞧那脸孔的长相，心中的怒火顿时翻腾了起来！
“这、这！怎么不是史明洋！”
地上这尸体实际就是刚刚史明洋让他们互相换衣服的那名小弟。
“计中计……计中计！”王晨懊恼地捶着自己的头：“MD、MD！MD！”
王晨跑回刘珊珊身旁，虚弱地低吼道：“珊珊……我……我们上当了！刚才那个跳窗户的……就、就是史明洋！”
无论是听到这句话的刘珊珊，还是说出这句话的王晨，他们两人那原本就陷入失神的双眼之中，更加是没有了神采。刘珊珊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咧嘴，她咬着自己那血色的牙齿，提着一口气说道：“他……料到……噗嗤！料到了……他料到我们会起疑心！噗！”
“珊珊！你TM别说话了！珊珊！珊珊！”看着刘珊珊那边说边吐血的模样，王晨的两行泪再也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吴头还在外面！史明洋跑不了！跑不了！”
“刚刚……刚……呃！他跳出去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听到、听到枪声……呃、呃！噗！吴头……吴头他、他遇阻了！”
“别！别说话了珊珊！你TMD别再说了！呃唔……呃啊！”王晨这时候感觉到右臂残肢处的剧痛一阵阵袭来，那痛感就像是大海涨潮似的，强度一层胜过一层，王晨的后背一时间再次被冷汗给浸透了！
王晨在刚才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肾上腺素分泌加速，致使人体神经末梢对疼痛的触觉产生了麻痹效果，而现在王晨知道史明洋已经跑了，本以为猜中了史明洋的计策可最终发现还是被摆了一道，那种失落的情绪直接导致肾上腺素衰退，所以残肢的疼痛感变得再次敏感起来。
刘珊珊的中弹位置正好是在防弹衣最上方、喉咙下边的位置，子弹的动能冲击波有一半直接打入了刘珊珊的胸腔内，她的心脏受到剧烈震动，如果不立刻进行手术那她恐怕都坚持不了五分钟！
王晨看着刘珊珊那被鲜血染红的脖子，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什么，因为这个场景好像似曾相识，他以前在哪看到过！并且有一件让他十分在意但是已经忘了的事不断在脑海中若隐若现，只差半步他就能想起来了！
“啊！对、这……杜然！”刘珊珊这次受伤的状态和杜然那次很像，甚至于两人的中弹位置都很像！但是王晨要想起来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当时差点忘了给杜然做的一件事！那就是……
王晨的双眼突然一瞪，弯腰就掏起刘珊珊的腰包来：“天、天使！”
虽然王晨想到了那件关键的事是什么，但是刘珊珊的腰包中并没有“天使”针剂，王晨急地眉头都皱成一个团了，“MD、天使呢……天使呢！怎么没有？对、对、对了！我……我也有！”
王晨哪知道，刘珊珊之前想给他注射“天使”，后来在无意识的时候将“天使”放进了弹匣套里。现在王晨摸不到“天使”一时是心慌意乱，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腰包里也装着备用的那支“天使”！
“太好了！”王晨拉开拉链，摸到了“天使”的那个小包装袋完好无损，心中顿然便松了一口气，他用牙齿撕开包装，单手拿着针管抽出了小瓶中的药液，对着刘珊珊的右胳膊就刺了上去。
“呃……呃啊！”
“珊珊……这……这能让你多坚持一会儿！”
“不、不要……王晨……”刘珊珊本想说的是“我还没给你注射”，但是她的舌头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似的，“别浪费……噗！”
一口血喷出来，刘珊珊感觉喉咙里舒服多了，可是王晨已经把“天使”注射完毕，她没有抬起胳膊的力量，只能用几个手指紧紧拽着王晨的裤脚、肝胆欲裂般地低声嘶吼着：“你……你有难！我陪你一块死！而……而、而你有福，你可以自己尝！”
说出最后那“自己尝”三个字的时候，刘珊珊口中的血迹顺着她的嘴角又流了出来，仿佛她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王晨单手托起了她的头，这才发现，刘珊珊那披散在地上的头发已经全被血液所染红了，她平常是那么爱惜自己的头发，可是现在……
作为一名禁毒警察，又作为一个女人，刘珊珊平常不能给自己化妆、做指甲、涂口红……而她唯一能让内心觉得“自己还是个女人”的活动，就是打理好自己的头发。
听到刘珊珊说的那句话，王晨的内心已经不是“心如刀绞”了，他感觉自己在被人活活的分割！而托起刘珊珊的头后、发现她那一头长发被血浸染的已经不成样的时候，王晨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眼跳出来了，他的心好像在呈360度地绞着，仿佛就要被碾成了粉末！
“珊珊、珊珊！我有难，我会自己扛！而我有福……”
“我在变冷。”刘珊珊那灰白色的嘴唇微微颤动，无意识地打断了王晨后面要说的话。听到这句话后，王晨的眼泪鼻涕脱框而出，他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王晨用左手紧紧把刘珊珊的头抱进了怀里，感受着那渐渐退去的温度，不断地唤着：“珊珊……珊珊，别、别吓我……别吓我！”
“圩唔圩唔圩唔……”
好像是警笛声陆陆续续地传来，这声音王晨完全没有听到，或者说是因为不在意而没有听到，毕竟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刘珊珊身上！
可是这警笛声在刘珊珊听来却是十分悦耳，她仿佛可以听到另一段频率中的声音似的，对于警笛传来的声音是非常敏感。
“这是……警笛……快、王晨、快、快去追……”刘珊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便扣住王晨的左手腕，“警……警车来了……呃噗！肯定有、有救护……我、呃、我死不了……”
刘珊珊这次真的是在用全身的力气，她想让王晨撒开抱着自己的手，想让他立刻去追史明洋！她不想让这次“围剿行动”以失败告终！
看到王晨瞪着眼睛愣住了神，刘珊珊再次咬着牙低吼起来：“他跑……跑不了！你、你、你快去……追啊！”
王晨想站起来，因为他考虑了一下，觉得现在他陪在刘珊珊旁边的确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次“围剿行动”的关键就是有没有抓住史明洋！可是他的右臂在刚才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血，现在又在刘珊珊身旁蹲了许久，他刚弯腰起身到一半，便感到脑袋一阵眩晕，两眼顿时就摸了黑。
使劲左右甩甩头，王晨才把那鼓劲给忍了回去，他轻轻将刘珊珊放在地板上，低声说道：“珊珊……你、你在这躺着，等我马上回……”
刘珊珊已经没有力气点头了，她只能用眼睛轻轻地眨了眨，意思是“我知道，快去！”，看着刘珊珊那扑闪了两下的眼睫毛，王晨随即也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在他轻轻拍了拍刘珊珊的头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内心深处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每次响起的时候，王晨都是把它给压下去，因为每次他都觉得还不到时候。但是现在这个情形，他也不再压抑着自己的内心，而是终于遵从了一次自己的内心，这是他第一次遵从那个声音，而他却不知道、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王晨毫不犹豫地低下头，轻吻了一下刘珊珊的额头，三个字淡淡地脱口而出：“我爱你！”
刘珊珊哭了，是那种没有任何声音的哭，她想把堵在喉咙中的东西咳出去，可是就好像忘了怎么吸气呼气似的，无论她怎么用力，嗓子里就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那。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到了耳根，中间划过血渍的时候也染红了她的眼泪，不仔细看的话她就好像是在流血泪似的，刘珊珊的身体却一动不动，好似植物人一样。她很想动、很想咧着嘴大声哭出来、很想弯起身来紧紧抱住王晨！
然而，一切都是那么的枯寂和落寞。
她很想回应一句：“我也爱你。”但是她没有力气，她已经连做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了。直到她的余光看到王晨从窗口那趴了下去，这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再度痛哭起来，一条条泪痕划过脸颊，和地上的血水混合在了一起。